没有声音回答彵的问题,耳边的蜂鸣声越来越刺耳,像针一样扎进他的脑里,不断催促着他离开,石磊光急得满头大汗,想起自己从前坐在空调的办公室,偌大电脑荧屏前,操纵着几百亿资金流动而不变色,汗也不滴一下,但那不同,输掉几百亿也不是他的,他不会心痛,顶多是丢了花红,但这个不同,会丢命的。
他暗骂一声,此时此刻,心越急,就越见鬼!
“滋”的一声急响,四周的仪器像沸腾的蒸汽锅快要炸开一样,喷出了一团团的烟雾,室内的气温开始升高,眼前一片烟迷四方,石磊光感到自己像坐在温度计的水银柱上,被周围的温度越推越高,夹克下面的卫衣已有点湿,黏着他的汗背,他热得冒汗的拉开衣服的领口,喘了一大口气,再不走的话,不被炸死也会焖死,嘿,热死在北极,也够讽刺了吧。
石磊光擦了一下额上的一把汗,转头四处找逃生之门,很快他发觉自己的方法不对,跟着低头细看自己刚才打破的玻璃,底下是红色的漆油,上面写着一个俄文:“逃生。”
他吁了一口气:“原来在这里。”心里忽然泛起一阵无名的激动,幸好他是东北人,幸好他学过俄文。
石磊光忙用力把剩下破璃罩揭开,只见“逃生”下是一个圆形匙圈,旁边有三个顺时针的箭嘴,他本能的握着匙圈,试着顺时针方向的扭动,“格”的一声,里面的齿轮像嵌准了,他感到匙圈的重量轻了一点,於是用力把它往上拉了起来,拉到一半,感到好像被什麼卡住了,於是他又往顺时针向转动,“格”的一声,里面的齿轮又嵌准了,如此这样,拉到最后一下,一个像一公升汽水瓶的圆柱被他慢慢拉了起来,然后再“格”的一声停在原来位置上。
身后的蜂呜声越来越紧密,变成一条直线一样划过他的神经。
石磊光奋力拨开重重的蜂鸣声,期待的细听四周,希望听到救生笩的活门兀自打开的声音了。
一滴汗珠从太阳穴流了下来,落在他的下巴上,紧紧不舍的没有掉下来。
忽然,一道光芒冲过白茫茫的浓烟,直射进石磊光的眼眸里,他像海上迷航的船员看到灯塔,不顾一切的跑了过去。
本来挡着墙的一部机器像翻书页一样移开了,一块仅容一人通过的甲板放了下来,里面看似有一个铺了软垫的卵型空间,四边各垂着一条条安全带的东西。
“嘭”的一声,不知道是哪部机器爆了开来,石磊光吓得马上转身躺进这个空间里,三扒两拨扣上了安全带,“咔”的一响,卵型空间随即闭上了盖,石磊光感到自己像睡在一个小型棺材里,还来不及祷告,耳朵已嗡嗡地响,“轰”的一声,全身的血液忽地倒流到脚尖,浑身发凉,心脏像要脱口而出,灵魂像要飞离肉身而去,石磊光想张开眼睛,但是却眼前一黑,一身冷汗涌了出来,世界好像在他脚下沦陷了。
不知道道过了多久,石磊光迷糊中好像做了一个梦,半浮半沉在冰冷的水中,有两条手臂把他拖上了岸,他记不起是不是自己醒过来,还是被吵醒的,总之他睁开眼时,只看到一双陌生的有色眼睛,像一头野兽,正近距离的端详他,他立时吓得往后一退,“嘭”的一声,一头就撞在身后一堵软中带硬的墙上,他搓了一下脑后,忍着痛,努力地确定现在身在何方。
只见自己坐在地上,头发半湿,不知是汗还是水。
“救生笩呢?”石磊光努力回忆晕过去之前的事,他在救生笩中,然后他就晕过去了。
“他怎样了?”一把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冷冷的响起,他抬起头一看,这才认出刚才在看他的人是那位联邦调查局探员,这男人近看是一脸横肉,完全覆盖石磊光两只眼的视野,他皱了一下眉,别过脸去。
联邦探员满脸狐疑的瞧了石磊光一眼问:“你是怎麼回来的?”
“我?我回来了?”石磊光有点不明所以的反问,“不是你让我回来的?”他这时才发现自己坐在两节车厢之间,双脚平伸,背靠在紧密的车门上。
联邦探员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两手交叉胸前,两只眼睛像升降机上下再打量石磊光一次。
石磊光感到他的目光不怀善意,好像要将他解剖一样,这时他看到探员身旁的列车设计师唐托,那个说话不多的中国人,立时像在异乡遇到故友一样,他激动的用中文问:“唐先生,谢洛夫呢?他回来了没有?”他想起那个假扮谢洛夫击晕他的人,他应该早自己一步回来列车了。
联邦探员冷冷的瞥了唐托一眼,眼神明显示意不准二人用他听不明白的语言对话。
唐托眼神沉了一下,用英文回答:“他没有回来。”
“没有回来?”石磊光愣住了,这答案太出人意料,他瞧了唐托一眼,肯定他没有说谎,然后再看了看联邦探员,心想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谢洛夫在山洞中被杀了,他亲眼看到他的尸体,那个假货冒充他,爬上来想连他也杀掉,结果他却没有回来?怎麼会这样的?
石磊光转念一想:糟了!这次是死无对证!只有他一个活着回来!一颗心像掉到脚底,心里空空、冷冷的。他按了一下两边的太阳穴,一阵剧痛忽然涌上头来,呼一口气,勉力的想站起来。
果然,联邦探员一只大手已把他紧紧按住,搭着他的肩膊,眼神冷冷的说:“你不能走!”
石磊光吞了一口口水,瞪了对方一眼,理直气壮的说:“嘿,笑话!我付真金白银买了车票上车的,我爱去哪里,就去哪里!你没有权利阻止我!”
联邦深员的手指却像钢爪一样陷入他的肩胛骨:“我再说一次,你不能走,我不会再说第三次。”
石磊光硬着头皮,这一刻他是绝对不能软下来的:“你凭什麼不准我走?我犯了什麼法?嘿!”说完,瞧了旁边的唐托一眼,心想有一个人证在,这人还算是自己人,谅这个联邦探员也不敢造次。
谁知唐托却轻咳了一声,听得石磊光心沉了一下,看来这个唐托是和他一伙的!
联邦深员盯着石磊光,然后故意瞥了唐托一眼,大声宣布他的罪状:“我调查过了,整件事是你策划的。你炸掉火车,假装帮忙离开火车,其实是想逃走,於是杀了和你一起出去的谢洛夫,你发现逃不了,然后就扮成受害者回来!”
石磊光听得瞪大了眼,几乎想吐血,这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比天朝的诬蔑更令人发指!他平生从来没有被人这样诬蔑过的,气得他当堂发难,他开始怀疑这个联邦探员是在种族歧视:“你凭什麼说是我做的!我警告你,你没有证据就含血喷人!!我要告你诽谤!”说完就想一手推开联邦探员。
“啪”的一声,石磊光的左脸已吃了一拳,一头撞在车门上,震得他头也有点眩,论身手,他和对手还有一段距离。
石磊光还未回过神来,“咔”的一声,左手腕已被扣上一个银色的手铐,跟着又是“咔”的一声,手铐另一头已扣在车门的金属扶手上。
“喂!你想干什麼?”石磊光急得一脚蹬向联邦探员,可惜他腿不够长,人家早已向后退了几步,施施然的走到唐托的旁边。
“您凭什麼锁起我!?我警告你,快放了我!我要告你滥用职权!”石磊光仍不服气,垂死挣扎,“唐先生!这完全是诬蔑!莫须有的罪名!这家伙完全是诬蔑!你要做我的证人!”
唐托却只是沉着脸,没有回应,石磊**得用中文骂了起来:“你还算中国人吗?看见自己人被美国狗欺负,你竟然袖手旁观!”
联邦探员嗤了一声,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你自己已招认了,凭什麼说是你做的,如果你没有做,应该否认这件事,而不是叫我去找证据。”
石磊光顿时感到掉进了一个无底洞中,一颗心跳得没了节奏,气得咬牙切齿说:“你这个狗养的!你坑我!”
联邦探员没有理会他,只冷静和身边的唐托互相交换了眼色,然后打开车厢的敞门,迳自走了进去,留下了又惊又怒的石磊光。
“王八蛋!放了我!”
石磊光扯开喉咙喊了几次,直至喉咙有点沙哑才停了下来喘气,嘴里仍在继续骂道:“这天杀的!不要让我回去,我回去一定要告他!”
喘定气后,石磊光冷静下来细想,他们怎麼会说整件事是他做的,这件到底是什麼事他也全然不知,到底是谁这样陷害他?难道是那个女人出卖了他,把炸火车的罪名嫁祸到他身上?真的是红颜祸水!他有点后悔,之前真的不应救她,不让她冷死在火车外,这个女人现在竟然恩将仇报。
石磊光心里又急又气,连唐托也相信那个联邦探员的话,完全不理他,现在怎麼办?等真相大白?真相?真相在哪里他也不知道。不过,等一下,这当中有点奇怪,有些事情不太对劲……
正在思索之际,忽然腹如雷呜,列车的门再没有打开,他坐着的地方是两列车中间,暖气比列车弱很多,坐久了,就开始感到遍体生寒,这一下饿的提醒,却令他牙关也打起战来。
之前穿的特制保暖衣遗在山洞里,身上只有一件夹克和卫衣,石磊光咬着发抖的牙,因为一只手被扣在扶手上,只能用一只手抱着胸膛在打震,过了一会,冷得他已有点麻木,他索性拉着手铐拉起来,想转过身去看车外的情形,但无奈一只手被锁着,左转右转也没法整个人转过去,只能用眼角在车门的窗往外望。
车窗蒙了一层白雪,根本看不到外面,石磊光心想,难道刚才是一场梦?他根本没有出去过,但他清楚记得山洞发生的事,他是如何从救生笩回到列车上来的?
忽然,车门终於打开,有人从车厢中踏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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