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岁月褪去了颜色,黯淡之后满是斑驳,灰白的死亡世界蚕食着梦幻时空。守祠人不知在低喃着什么,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与肃穆。在他背后,出现了一片灰白的阴影,死亡世界从阴影中缓慢张开。宛若一个真实的世界在这片时空中开辟,时间之力涌动,只见他身外的五彩光华微微扭曲,时空乱流如水面上荡起的碧波,轻轻扩散,仿佛隔在两人中间的岁月激荡了起来。他的身影越发的模糊,如光影般飘忽晃动,给人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
带着一丝迷茫与莫名的怅然,光雨掩了他的视线,那轮灰蒙蒙的圆轻旋而上,他的身体化成的光雨如一条星河流泻,淌入那轮圆中间的混沌。宇宙于中开辟,逆一次生死轮回,在那迷离虚无的混沌中显出一道飘忽的光影,似拨动着的水面上的倒影。那轮圆中央如一处幽潭,轮回的力量荡漾,光影恍惚中支离破碎,又重新凝聚,在蜕变、在新生、在轮回……
那本源霞光彻底燃尽,于落幕之时,绽放了余辉。“韶华”神通完全施放,时空在急速转换,一个五彩的漩涡生成,在那轮圆后旋转,梦幻的时空化成难以言喻的力量汇入漩涡中,竟于那漩涡中央打开了一道极致漆黑与虚无的通道,亘古的荒凉,旷远的寂寥,时空在那里凝滞,所有的一切似乎都不存在。
“以冥断歌,以亡葬语,苍生难见,岁月不现。”
悠扬的吟颂无视了错乱流逝的时间,真实的回荡。时光道音在守祠人眉心凝化成一道灰白的光,极限的速度,逆断了岁月,如一柄长刀裂空,灰白的光撕裂了梦幻的时空,于“韶华”神通将尽时,跨过岁月的无尽汪洋,直袭彼岸。
渐弱的“韶华”被时光长刀一点点分开,灰芒划过,隐约成型的死亡格局挥洒。空间湮灭归墟,时间生生消失,变为虚无,梦幻的时空崩溃,灰白死亡世界骤然撑开。转瞬间,隔在两人中间的无尽岁月汪洋不再。没有了时间的束缚与禁锢,守祠人的气势陡然凌厉,九重悠远、旷古沉重的神音昂扬,化古九宫的修为释放。
“苍、冥、古、宙、绝、封。”一连喝出六个生涩的道音,守祠人的身影幻灭,径直来到那轮圆前。右掌向前推出,分别代表“苍”“冥”“古”“宙”“绝”的符文环绕在他指尖,桑古的气息流转,五个符文沿着守祠人的手掌旋转放大,五种特殊的禁忌力量融汇,渐渐在守祠人掌心出现一个模糊的“封”字,无数细密复杂的纹路向外延展,与那五个符文连在了一起。
缓缓推出,古老的“封”字携着无上的伟力朝前印了下去,四周的一切都开始收缩,被那个“封”字吞噬了进去。扭曲的五彩光华闪烁,那轮圆微微一荡,黑色的涟漪扩散,如春风拂过,平复了一切,丝丝缕缕轮回波动透出,轮回格局若隐若现,封禁之力直接破灭。
“封”守祠人沉声断喝,枯槁的身影爆发出洪荒妖兽般的气势,一个符文在他眉心闪烁,他并指点下,凝练的“封”字化成一张纹路汇聚成的复杂图案,朝黑色涟漪点去。
然而,恍若螳臂当车,“封”字不断破灭与重聚,涟漪缓慢扩张,守祠人的身影向后退去,脸上涌现异样的潮红。
那轮圆迅速黯淡了下去,似乎为此耗尽了力量,其内的混沌渐渐清晰,一个年轻的身影漂浮在其内空旷、寂寥的宇宙中。
漆黑的通道传出吞噬之力,那轮圆载着他的身体没入其中,漩涡渐小,通道一点点闭合,最后的梦幻时空也收拢、消散。灰白的世界瞬间占据了一切,守祠人于遥远的尽头止住了身形。漆黑的黑色涟漪归于虚无,无边的死亡世界在守祠人的一拂下同样消失。露出了深邃美丽的星空,繁星点点,闪烁着梦一般迷离的光彩。
守祠人的脸色无比阴沉,良久才释然,眸中死亡冥光照耀,凝视着这片星空。两个时空间的转换,他决然不在了原来的空间,但时间之力却被他一刀斩断,故此未被放逐到未知的岁月。即便任由那“韶华”加身,也不见得能将他带往未知时空中。因为在这四域之内,星空格局笼罩之下,大时空早已被封禁,任谁也无法逃脱到四域之外,走出一纪岁月。这是一个无形的牢笼与屏障,唯有化古之后并对格局掌控到一定的地步才能洞晓的大秘。而魁昔日也不过是神境九宫三衍极致,只差半步便可化古,虽有化古的战力,但终究未触碰到格局那一层次,算尽一切,却不想仍在这局中。
“掩埋在历史中的传说……或许天国是真的存在吧,唯一沾染了混沌的完整格局,就是再弱的一丝力量,也是无解……”
守祠人有着些许落寞的一叹,静静立身于星空。
试炼空间核心,两座高山从盘蜒的山脉中拔地而起,直贯云霄。两山并立,中间是乌云掩衬的断崖,深远、寂静。苍劲的古树在乌云中伸展,陡立的崖壁上满是岁月的刻痕,风化的裂隙中,藤蔓错杂。
在断崖的一面,有一处洞穴,洞穴向外伸出数十丈的平地。一个很年轻的男子懒散地倚卧在一株古树的枝杈上,半开半阖的双目望着对面的崖壁,时不时从中闪烁出冰川般的森然与冷冽,锋芒隐现。
古树下是一面斜立的巨大岩石,表面光洁如玉,映着一片深邃美丽的星空,守祠人的身影是那星空的唯一。
“阴阳虚实,合化本源,昔日便料定了一切,为族的出手做好了准备,分化了阴阳本源。而那一次,他得到的也绝不是外界所说的一域本源那么简单,隐藏在其中的,必有一处上古神藏。首次真实的印证了掩埋的传说,‘韶华’、‘两世苍茫’,那是那个神话般的存在的禁忌神通啊!可惜,他终是失算了,未曾化古,不明这四域的束缚与屏障。拼尽了所有,依旧在这四域空间之中,一纪岁月之内。以为脱离了族的路,实际依旧会回到原来的方向,早已注定的一切,无法改变的一切,这就是命运的轨迹,族不可逆的路,不停歇的路……你自以为就此结束了,实则才刚刚开始……”懒散青年自语,双眼微眯,其中寒芒隐现,嘴角掀起一抹森然的微笑。
“原来就是这般,我死死去追逐却得不到的路,他却是要拼尽一切踏出……真是可笑啊,真是讽刺啊……”自嘲的声音从斜立的岩石后传来,在岩石后的阴影中,隐约可见一个颓然的身影,低声述说。
“终于想明白了吗?”懒散男子向下望了一眼,说道:“他当初为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一时兴起而已,就像是你看到一个卑贱的凡人,不由泛起的一丝怜悯。立身云端的人永远不懂深渊中仰望的目光,他自以为那是乞求,却不懂他们真正需要的是什么,不懂他们真正追求的是什么。他施舍一般的给了你完美衍变之法,却不明白你是要靠自己的力量从深渊中挣扎出来,他不懂你真正需要的是一份他视之如草芥的传承啊!
确实,完美衍变可以使人在天境洗净凡尘,在神境涅槃新生,从此不再受限天不足的限制。但凭你之力能至神境吗?不能!即便是我族子弟,拥有最古老的传承,真正达到神境,而非靠时间积累上去的又有几人,化古之路更是漫漫无边。天堑、无量劫、神渊这三步难倒了多少人杰;一条化古路,又葬了多少天骄……茫茫四域,无尽纪元,你凭什么去争,凭什么从那怜悯的目光中挣扎出来,你能吗?你不能!完美衍变够吗?不够!根本不够!各纪天骄,谁没有完美衍变;神境修士,哪一个是等闲之辈?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一个连我族子弟都算不上的蝼蚁而已,如何在这深渊般的世界中前行,如何在这黑暗中生存……你要明白,这是个黑暗的世界,不走到黑暗的尽头,就只能被黑暗吞噬,这条路,没有对错,只有冷漠与无情,因为一切都是为了生存啊……”
懒散男子的声音低沉,从四面八方回荡,他不知何时已经立身而起,来到那面岩石前,手拂过,如玉的岩石似经历了万古风霜的洗礼,瞬间布满细密的裂隙,有尘沙扬起,那一片星空消失。
“但,他终是有恩于我,我有愧于他……”阴影中的颓然身影苦涩的道。
“哼、哼,啊哈哈……”懒散男子的目光骤然森寒,阴翳之色扫过:“你会懂的,当你真正失去一切的时候,当你真正感到寒冷的时候,你就懂了,懂了族的路,懂了他不懂的无情。黑暗与无情才是我们这类人的归属,有一天,你会做出选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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