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夏洛进藏
汤嘉宝刚好工程结束在家休息,不过他在皇堡洋房。汤母一早接完电话,不由心一沉泪眼婆娑可怜起这曾经的儿媳妇。她把儿子叫到自己家,也是为避免儿媳妇知道了会多心,事情原委一一告知了他,要嘉宝自己拿主意。
离婚四五年了,嘉宝没有和夏洛再联络是因夏洛有过从此失联的话,他遵守这个约定,其实这何尝不是一种傻。这些年嘉宝第一次拨通自己唯一知道的电话,接听的是夏斌。嘉宝和夏洛几年的婚姻里包括恋爱期间并没有见过夏斌,这次算是补上了以前的相欠,这样说还真觉得好笑滑稽。
按照夏斌给的地址顺利找到夏家,洛文杰已经偏瘫在床,基本不能自理,但她意识还很清晰,汤嘉宝,她深深记得,这是自己曾亲手选定的女婿。嘉宝不曾想夏家会遭如此横祸,坐到洛文杰床边抽泣。洛文杰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一字一字混沌不清问嘉宝怎么来了。嘉宝把刚刚得到的夏洛的情况告诉她,只见洛文杰歪曲的面庞上露出光亮的一闪,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抓住嘉宝的手紧紧抓着。
虽然知道夏洛到了桂林小欣家可是今天一早又不辞而别不知去向,拖着带病的身体她还要走多远呢。
夏斌听到嘉宝的话赶紧掏出手机给鹭镐电话,在他心里鹭镐才是女儿的另一半,而嘉宝对于他来说很陌生,没有感情。
鹭镐赶来夏家时汤嘉宝还没有离开,正在主卧室一句一句跟洛文杰聊着天,时而哭时而笑,小孩子见了亲人般的亲近。
鹭镐隔着门缝向里望,只看见嘉宝的背影,内心的醋意就满溢出来。他试想过很多很多次夏洛的前夫是什么样子的,他知道一定也很优秀,而今亲眼见到心中还是有一团无名的怒火悄悄点燃。外表上没人能看得出他的敌意,还是依旧绅士的敲门和汤嘉宝打招呼。
历史性的见面,前任和现任。嘉宝还记得当年刚和王潇见面的情景,自己尽量表现大度的绅士,因为那时他是夏洛的正牌男友,现在却是以前任的身份介入到夏洛现有的生活,眼前的男人有着和王潇不同的威慑度,好像也有些王潇的影子,再仔细看发现居然和自己也有些相似,不是五官,是神态,一时间却不知道该怎么摆正自己的位置才好,觉得自己好像个山寨货。
两个绅士都客气的问好,然后开始研究夏洛接下来可能会去的地方。鹭镐担心她支撑不了,癌细胞不断在扩散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嘉宝心里在内疚,内疚当年自己带给夏洛的伤痛隐患。
夏洛一早天蒙蒙亮就离开了小欣家,登上从桂林去成都的火车,她要从成都去拉萨。疼痛的次数越来越频繁,间隔越来越短,她要尽快到达西藏,这个多年来就想朝拜的圣地,从前梦想着和嘉宝去,怎奈…而今…她孤身前往,经历千山万水也要完成生命最后一个可以实现的愿望。
路上折腾了三天,夏洛踏上这片心中的圣地。
记得曾看过一本书上写过走进藏地特别是登高原三年,自己就会变成酥油一样的女子,夏洛想要变成这样的女子,可是还有机会吗?
夏洛落脚在拉萨城里的一个家庭旅店,逐渐高起来的海拔让她有些难耐,她知道自己有些高原反应但不会很严重,那年春节和嘉宝进入四川彝族藏族腹地已经领会过,可这会子怎么如此头痛胸闷,心里想兴许是疾病缠身所以呼吸才有些吃力,农历年末的藏地温度较内地低很多,摸了摸身上的衣服实在是单薄,不由的连打几个喷嚏。这种身体的痛苦承受远轻于内心的煎熬。
落脚旅店招待夏洛的是店主的亲戚,往日都是来往于朝拜圣地,是牧区的□□医生近日进城采购药品在这里停留。黑格听见夏洛连打几个喷嚏,又穿的这么单薄,不见什么行李,只有一个小袋子食物,不停在跺着脚等他拿房间钥匙。黑格从柜子抽屉里拿出夏洛租住房间的钥匙,顺便把自己的羊毛搭子递给夏洛。夏洛接过递来的羊毛搭子也没有客气快速披上身,她实在是太冷了。
房间里暖和急了,传统藏式风格参杂着汉文化的装饰风格让人宾至如归。夏洛谢过黑格,进房间简单清洗了下风尘仆仆的自己,刚好黑格又来敲门。开门见黑格手里提溜个半大子水壶,他一直没有表情,语言也简练,说送你的酥油茶,趁热喝些治感冒。夏洛被这远方的藏民暖暖打动,这才仔细端详的看了看他。中等偏高身穿藏服的西部壮汉,浓黑剑型的宽字眉似乎常年都皱到一起,眉间已深深挤出一道踏不平的沟壑。络腮胡子不长却也看不出他真实的年龄,说话声倒像个年轻人。棕色的脸庞丝丝间的渗着高原红,皮肤粗糙,想来这里的男女老少不会有几个是肤质细腻的,相比之下,夏洛好像个大号瓷娃娃。
送了酥油茶黑格转身离开,夏洛趁热倒了一碗,浓郁飘香,就是这样熟悉久远的味道,第一次喝的人往往是喝不惯的。
喝过酥油茶,吃过药,夏洛一睡就是个连轴转,直到次日中午当当当的敲门声才把她从梦中叫醒。夏洛迷蒙着双眼开门,是黑格。
“有事吗?敲得这么急。”夏洛嘟囔着。
“你没事吧?我见你昨天来了后一直没有出来怕是感冒严重了吧?”黑格操着一口藏普话略有些着急的问。
“我还好了,不过好像发过烧了不知什么时候,现在几点了?”夏洛被黑格一问也不确定是做梦还是真的发过烧,头发都溻的湿湿的,身子也觉得轻飘不少。
“你睡了二十个小时了,出来吃点东西吧,我烤了羊排,快些。“黑格一早就开始准备羊排肉现在差不多已烤好。
旅店里的几家客人也陆续出来享受美食,黑格给独自盘坐在床边的夏洛挑了块不太肥腻的羊排放在盘子里,说:“快吃,再喝些酥油茶,这还有糍粑、干果,都吃些。“又逐一放到她跟前。夏洛闻着羊排香有了些食欲,不过下口后还是没吃多少就觉得羴气太重,只好挑几块糍粑和干果充饥。
夏洛招呼黑格坐过来问他有没有导游或领队可以带自己去梅里雪山那里。黑格见她状态较来时好些了,但还是很虚弱,便问她身体能行吗?雪山脚下温度更低,海拔也更高,要去哪里得做好充分准备。夏洛很确定自己一定要走一次梅里雪山,只在山脚也好。黑格见她目光坚决,就说让我陪你去吧。黑格的父母是汉藏联姻,父亲是早年插队来的汉族知青,自己就出生在梅里雪山下不远的牧民家里。他觉得自己护着她去会更合适,由心底产生一种想要保护她的想法。夏洛顿了顿说:“也好,我给你导游费,你说多少?“黑格一再表示不是这个意思,自己已经进完药品准备回牧区了,正好可以一路陪着夏洛看看雪山。夏洛心里判断后决定跟随黑格一起走。
第二天天明俩人就起程,黑格把采购的药品、路上要吃的食物和夜间保暖的毛毯子一捆捆搬上他那嘟嘟嘟…咣当咣当…除了喇叭哪里都响的老旧吉普车,嘴里还乌拉乌拉唱着歌。夏洛听着也好似美妙的旋律,她一直隔着车窗欣赏藏地的沿途风光很少说话,天空湛蓝的那么遥远,车子里的自己渺小的成了一粒微尘,一粒俗世的尘土,一粒向往圣洁之地的尘土。
当晚,黑格将车子停靠在一块背风的空地上,熟练的支起帐篷铺好毡毯毛皮,他平时来往于此地都是睡帐篷,东西很齐全也很保暖,只是只有一个帐篷,不过也不是很小。夏洛在车子里看着忙活的黑格,肚子有些饿了,就下车翻找食物和水垫肚子,现在的她已经由原来的体重一百一十斤掉到了九十多斤,摸着胯骨自己都觉得硌得慌。
一会儿功夫,黑格已经搭好过夜的帐篷走过来招呼夏洛去休息。他随手也撕上几块牛肉干和糍粑,咕咚咕咚喝下几口烈酒增加热量,跟夏洛打了声招呼自己上车休息。帐篷就搭在车旁边,气温极低站不住脚,走时候旅店老板娘送她的藏服虽然保暖也快要冻透,见黑格已准备在车上过夜自己就赶紧钻进帐篷里躺下。毛皮铺的厚厚几层,一点都没觉得是躺在地上,很暖,有黑格在帐篷外她放心的闭眼睡。说来也很奇怪,这是夏洛有生以来第二次如此相信一个陌生男人,从心底的踏实感。第一个是鹭镐,今天是黑格。突然想到鹭镐,夏洛如梦初醒睡意全无,但并未睁开眼睛。从医院逃出来近十天了,可以想象到家里人在焦急的寻找她,她仍固执的毅然逃走,逃到这天边。
黑格睡到一半醒来,他放心不下夏洛。一天的车程下来,他好几次看到夏洛痛苦疼痛的表情也没好多问。这会子下车走到帐篷口处想看下她睡得怎样,刚蹲下就隐隐听见帐篷里哼唧哼唧的声音。怕是又发烧了吧?他想着以为夏洛感冒还没好。在帐篷门口叫了几声夏洛也没有回应,其实夏洛回应了只是痛的没有力气发不出声音。黑格从外拉开帐篷提着手电筒钻进去,手电扫照在羊皮袄上,只见羊皮袄下缩成一小团的夏洛颤颤发抖只露出一个小脸,像个要出生的小羊,长发包扎在棉帽子里,不停发出哼唧哼唧哎呦哎呦的声音。黑格在皮袄旁边坐下,把夏洛向自己怀里移了移,手在她额头上量量温度,整个小脸和手没有一点热乎气,像个活死人。夏洛嘴唇冻得发了紫,双手按着肚子,这是着凉疼的更严重了。黑格见这情形也不打算回车里睡了,让夏洛一个人冻着睡明早就得成冻尸。随即先起身到车里拿了壶热水和自己盖的羊皮袄,锁好车门又折回帐篷。救她命要紧,他一层一层解开自己的毛皮长外套还里面保暖的衣服,把夏洛再次抱起放在自己怀里,夏洛本能的向着温暖的胸膛处靠了靠,迷迷糊糊觉得自己回到了春暖花开的合海,在南珠魂广场抱着泰迪狗狗忙着拍照。黑格又在俩人外面盖上两层袄,头靠在厚毡子上,手轻轻抚摸夏洛的胳膊。
俩人醒来时已是太阳高照的天。夏洛只觉睡得很暖很舒服,耳边强有力的心跳声吓得她啊的一声猛地坐了起来。黑格被她这一啊声惊醒,睁眼正好看到正盯着自己看挂了满脸问号的夏洛。
“你怎么跑我帐篷里来了?“夏洛问。
“我不来,你现在就冻成僵尸了,还能这么活蹦乱跳的质问我?!肚子还疼吗?“黑格问。
“哦,不疼了。那…那谢谢你啊!…我哪有活蹦乱跳啊?我这不好好的坐在这吗?“夏洛笑着说。
黑格也笑了,他第一次见她笑,她也第一次见他笑。
俩人在帐篷里用完早饭,收拾好行囊向着目的地再次出发。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