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竹筏到达湖心亭,我走上亭子,朝那位老人拱拱手就算行礼。
那老者并不介意,笑盈盈地对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丫头,有出息。”
这时,三艘船驶来,驾船的是几个武林高手。船上堆着金条……金条……满满三船金条。在灯笼光的笼罩下散发着朦朦胧胧的黄光,诱得人挪不开眼。
把金条摆在参赛者旁边,难怪没有一个挑战者赢过一次就离开。试问这么多黄金唾手可得,有谁肯轻言放弃?舍得放弃的都不是正常人。
不过看那老者气定神闲的模样,好像对一旁的金条并不感兴趣,那他留下来守擂的目的是什么?
宛自琢磨。
“开旗——”司棋官又拉长了声音喊。
我和老者面对面坐下。
按规则,我先落子。
我执起黑子放在棋盘上。
旁边的司棋官立刻大喊:“左下二——”
难怪要这么多司棋官,要让周围的观众听见战况,一盘棋下来嗓子不得哑了?
好几天下棋时都是一人对多人,今天只同一人对战,轻松加愉快。我边胡思乱想边下棋,忽然,头皮一乍。才几步棋,对方的攻势就像大山一样,悄无声息地压了过来,再晚个两步我便要输了。
不愧是成功守擂四次的棋士,我收起玩耍心,将十二分注意力放在棋盘上。
攻杀,防守……
晨曦升起,朝阳穿透白色的雾气斜照在棋盘上,黑白子上凝了层薄薄的露。
我站起身,恭恭敬敬地朝对手行了一个礼。
如果说刚开始的礼只是敷衍了事,这次的礼却是发自我内心的。他是位值得尊敬的对手,若单纯论棋艺,我不敢说自己赢他:“老先生,小女子技不如人,但这局却是老先生输了。”
老先生仔细盯着棋盘,捻着胡须,缓缓道:“你的棋招思路刁钻,落棋诡谲,不像同一人所下,你有很多师傅?”
我道:“先生,以我自己的棋招,不及先生的五成修为,但这阵子我同棋局中众多棋士对弈,将他们的棋招尽数记住。老先生实在是棋艺高超,晚辈用了一百位高手的棋招,才能勉强胜过先生。这样的胜法,实在胜之不武。”
他摇摇头:“小丫头,不必介怀,你既能记住这些棋招化为已用,这些棋招便是你的了。”
“多谢先生教诲,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老夫吴海平。”
吴海平,当代棋圣。卫夫子最喜欢钻研吴海平的棋谱,他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老夫一定要打败吴海平。”
我大惊,又行了个礼:“小女子名唤月,姓不便向先生透露。师从“四绝书生”卫夫子,见过棋圣老前辈。”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都已经输给你了,何来棋圣一说。小月姑娘,落子吧。”
我点点头:“请前辈恕晚辈唐突。”执起一粒黑子放到棋盘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棋局结束。
司棋官拉长了声音喊:“黑子胜,一目!”
吴老前辈仰头大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连老夫的棋技也学去了,不错不错。你赢了老夫,老夫便请棋官作证,送你一个虚名。你的落棋法诡谲似妖,便送月儿姑娘一个名号,棋妖。”他越笑越欢,“痛快痛快,此番一战甚是痛快,此生无憾。”
忽然,我发觉他的脸色不正常的红,呼吸也急促起来,不大对劲,赶紧冲过去扶住他:“前辈……”
他摆摆手:“不碍事,破珍珑棋局甚是费力,老夫大限已至。月丫头,老夫有一不情之请。”
“前辈请讲。”
“对弈一事原本只关乎风雅,如今珍珑棋局以重金利诱,毁我等棋者风骨。老夫此番前来,本意欲终结……”他咳嗽了起来,说不下去了。
我明白他的心思。如果有人守擂成功,拿走所有的赏金。少了巨额赏金的支撑,珍珑棋局就会土崩瓦解。
于是我对他说:“前辈,晚辈只要两成赏金,不会守擂。不能帮您终结此局。”
没料到我会这么说,他一愣:“你,为何……”
我为难地解释:“我尊敬前辈,可我就为两成赏金而来,这阵子见天下棋我都下吐了。前辈还是自己亲自动手吧,要是前辈觉得精力不支,晚辈愿意给前辈跑腿,帮您通知您哪位高徒出马。”
其实我也知道,要是有高徒,还用得着他自己亲自出马?也就跟他客气客气。
他急了,指着那三船黄金问:“就算老夫俗气,月丫头,你就不想拿那些赏金?”
拿那么多赏金干嘛,我只想给哥哥买把刀,不想做其他的。
“我只想拿两成赏金。”
“你不想扬名立万?”他又问。
我诚挚地朝着他笑:“赢了前辈您,已经可以扬名立万了,我现在就想拿两成赏金走人。”
他捂着胸口,脸色越发紫红:“老夫引你为知己……你竟是这种……老夫居然输给……你……真真是……棋妖哇……”
然后,他脑袋一垂,没了动静。
“前辈?前辈?”我晃了晃他的肩膀。
他没反应。
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司棋官上前,探了探他的脉搏,斜瞥向我:“断气了。”
不管他身前是棋圣还是什么圣,死后就只是一个死人。我最怕死人,吓得我赶紧松手往后一跳,冲到湖边洗手。
从珍珑棋局上下来,我还不停地搓着手,刚才我可是摸了死人啊。
“师傅……”莫斯年跑过来牵我下竹筏,“司棋官说,你的对手不堪战败,心悸而亡?死前还给你起了个外号,叫棋妖。”
我紧紧抓住他的衣袖,惊魂未定:“斯年,那老头子可能是被我气死的。”
他一愣:“嗯?”
“你别多问,我们赶紧拿了赏金走人。”
莫斯年回过神,握紧我冰冷的手:“好。师傅累了,先回去歇着。我去和他们交涉,拿了赏金,我们立马回六扇门。”
我摇摇头:“我不累,咱们师傅一步也不分开。”
谁知道还会出什么幺蛾子,我可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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