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撒这样的谎,没有想象中的语顿艰涩。
点进联系人搜索,输入S,然后接通了苏晨兮的电话。
放下手机,抬头看到正上方时钟的分针直直地指向1。
5分钟。从想法到实践的完成,只用了5分钟。林夏忆嘲弄地微微勾起嘴角弧度,轻呼出一口气,拉着行李箱向外走去。与一片黑泱泱的模糊人流背弛而行。
林夏忆知道,她只是会迟到。
只要是同一条轨道上的,不管分岔的再远,最终都会在同行的方向交汇合流。回程的路是同一条,她还是会站在拥挤的站道内,随着歪歪斜斜的队列缓慢而不停歇的前行。
我们都将没入生活这场无法抗拒的前行。
火车到站10分钟前,林一航靠在接站口旁的铁护栏上百无聊奈的给林夏忆闪来电。响两声,就挂断,然后再打过去,响两声,再挂断。
林夏忆一直不喜欢去游乐园或是花园广场之类人群喧嚣的地方。去年他以生日之名耍赖闹腾好不容易说服林夏忆跟他一起去城区里新开的水天花园玩。第二天他比约定的时间去得早了些,站在大门旁停靠摩托车的地方,看着公路上的车流不息,三两成群笑声欢语蜂拥进入这刻意热闹的游乐之地的人们,眸光黯然。
明明此刻阳光正暖,清风正凉,年岁这般安稳静好,他包里还揣了好几张崭新的毛爷爷。但他忽然害怕林夏忆不来了。他有点莫名心慌,掏出手机给她打电话,嘟嘟两声后又连忙挂断了,他怕林夏忆接了电话跟他说不来了。拧着眉毛看着黑掉的屏幕,按亮,点下绿键回拨过去,听筒里传来嘟嘟两声后,他又摁掉。在反复了不知道是第几次的时候,有人拍了拍他的右肩。
林夏忆左手拿着豆浆微低过头嘴里咬着蓝色塑胶吸管,右手举着豆沙包伸到他嘴边,专心吸完最后一口后舔舔嘴角溢出的白色豆渣,抬起头目光澄明的对他说:“生日快乐。”
林一航清楚的听到自己的一颗心落回胸膛的震嗡响声。
他看着转身瞥过人多闹杂的入口,发现居然还要门票的一脸不爽在抱怨的林夏忆,大大的咬了一口冒着热气的豆沙包,嘴里鼓鼓囊囊地说:“我请客。”
林夏忆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挑眉看着他说:“大早上能别说废话吗?“
从那开始,每次他等林夏忆等得无聊的时候,就会那样闪她来电,成了自我消遣的习惯。她没有接通也没有摁断过,从来不曾厌烦斥责他的故意,放任他自娱自得的小游戏。
林一航没有告诉林夏忆,他其实是第一次到游乐园玩。他并不想说明什么。
谁都没有权利,以任何情理宽慰别人帮他分担承受什么。无为的沉默,就算是得到了理解。
嘟第一声。林一航数着指针,在心里算着节拍。
嘟第二声。右手食指摁断还没拖完的尾音。将手机放回牛仔裤兜里,林一航挺直站立看向突然喧闹起来的出口。他以前看到过新闻上报导火车站因人量过多导致一些人没有接到亲友的消息,觉得想不通。
怎么会看不到呢?就算他站在这么远处,就算眼前各种形态不一颜色各异的鲜明脸庞朝向他走来,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她。拖着不大不小的行李箱,手里挂着蓝色的外套。白色的衬衫袖口挽至手肘,顺着透明钮扣垂直下来的衣角随意的别进黑色的牛仔裤里,避让着脚步匆忙的旁人,兀自慢慢悠悠走过来的林夏忆。
她一点都不特别,瘦削的隐匿在汹涌人潮中。但当他找寻她的时候,她一下就特别突出了。
林一航第一次到火车站接人,他忽然明白了,那些一脸疲惫却仍然笑意温柔的等在接站口的人们。或许不过就是为了视线相触时对方的粲然一笑吧。
林夏忆晃晃哉哉的沿着地板标示向出站口走去,斜挎的小皮包里的手机一下一下的打着她的胯,想往后扯过去又腾不开手。她正打算在旁边停一下,右手的行李箱忽然被接过,猛然转头,林一航挺拔的站在身侧咧开嘴俯视着她。松松垮垮的黑色运动外套被他穿得修身利落,军训时暴露在烈阳下的光亮皮肤好像在叫嚣着青春火辣的余热。
林夏忆撇撇嘴。这家伙,又长高了。“跟你说了穿亮色的衣服,路人踩到你都怪不到人家的。“边说边把另一边的蓝色外套扔给他。
林一航半眯着眼睛看着她说:“你懂什么?就凭小爷我潜在的强大气场谁敢踩我?”话音刚落,前面提着两个硕大的漆皮口袋的大妈忽然往后退了一下,白色粗线剌底的黑色布鞋一脚踩在林一航白色的帆布鞋,大妈抱歉的转过来说:“不好意思啊同学,我没看到你。”
噗。林夏忆侧过头有节奏地耸动着肩膀,搭在颈后的几缕细发滑落到了前面肩沿处。
林一航礼貌的摇头说:“没关系。”弯腰拍掉鞋面浅浅的灰色印记,拉过林夏忆的挎包带子往计程车上客处走去,瞟过笑意盎然的某人一字一句的说:“她、眼、睛、长、在、后、脑、勺、看、得、见、我。”
“您不是自带气场吗?”林夏忆打趣他。
林一航正要发作,忽然感觉身后的人停了动作。
林夏忆默然的站在原地,面色清冷看着面前有序等候着的高科技组装成的绿皮套,深叹了一口气。
她想起来了。
苏晨兮说,大多时候,你以为自己明明白白真真切切看清的前路,不过是沉沦回转的漩涡,你早就无意识的被迫卷入其中了,只能被推着打着转前行。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