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家有言: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敝则新;少则得,多则惑。
佛曰:不可知也。
方子玉立于窗前,抬头望向已经西坠的红日,微闭二目,伸展双臂,尽情迎接直射而来的日光,他发觉自己从曾未像此刻一样想要拥抱这照耀的日光。此刻,孙南楚正在仔细查看那口棺材,他不明白万家庄历来施行风葬,缘何此处放置一口棺木,他觉得这口棺木很是突兀,但一时又想不出具体缘由。
“南楚兄,为何要返回此‘鬼宅’?我们不是应尽早启程赶往囚城吗?”方子玉慢慢转回身,面带不解地望着孙南楚问道。
听到方子玉的问话,孙南楚没有抬头,也没有即刻答复方子玉的问话,而是反问方子玉道:“子玉,你相信灵魂永存之说吗?”
方子玉走到孙南楚身边,来回踱步,沉思一会儿才说道:“起初之时,我认为灵魂永存之说有些荒谬,甚至离奇,觉得应该是万家庄先辈之人的杜撰,用于怀想已经逝去的亲朋好友。而稍后,当我把灵魂永存之说与我们昨夜所见、所感、所经之种种诡异之事联牵起来之时,突然发现许多疑惑、不解竟然迎刃而解。”
孙南楚抬起头,饶有兴趣地问道:“如何联牵?何以迎刃而解?”
方子玉转了转乌黑的眼珠,极为认真地说道:“南楚兄,我们不妨先设想此传说为真,依此传说而言,‘灵魂’是永存的。依此而言,我们昨日日落后所见到的万家拓夫妇、还有那两个白影皆为人死后仍存于人间的‘灵魂’,并且石洞前的那两个黑衣人便是被‘灵魂’杀死的,‘灵魂’不但吃了他们的肉还喝了他们的血,因此当我走出石洞时看到的是两具森森白骨。”
“如此说来,倒是可以解释种种诡异之事。不过,那两个‘灵魂’引我们进山是为何意呢?为何他们杀了那两个黑衣人,却没有加害于你?”孙南楚面带沉思地说道。
“依我看来,那两个‘灵魂’之所以引我们进山,其目的就是让我们去搭救他们的后辈族人。至于缘何他们并未杀我,我想原因大致有二:一是我辈乃善良之人,‘灵魂’不应也不该予以加害;二是并非我二是黑衣人抓走了他们子孙后辈之人,‘灵魂’想让我从黑衣人手中救出他们的后人。”方子玉挺直身子,朗声说道。
看到方子玉自信满满的模样,孙南楚微微一笑,接着问道:“子玉,昨夜那两个‘灵魂’引我们进山之时,你和‘灵魂’的距离是否从未曾因你步伐加快或放慢而改变过?”
“确实如此!这是我至今仍不解之事。”方子玉睁大眼睛,吃惊地说道。
“那你认为是你还是‘灵魂’的‘武功’较强一些?”孙南楚语带戏谑地问道。
“当然是‘灵魂’的‘武功’较强!他们移动速及,且无形体又无惧受伤。”仿佛并未听出孙南楚语意中的戏谑,方子玉一本正经地答道。
“那为何‘灵魂’不亲自去救他们的后辈族人而引我等前去营救?莫非‘灵魂’惧怕黑衣人?可,子玉,你方才不是说他们杀了黑衣人了吗?”孙南楚抬起头,微笑着问道。
“这……我也不知晓了。难道传说是假?如果传说为假,那万通的祖父缘何要对我们扯谎呢?我们不过是路经万家庄的陌生人而已,‘灵魂’是否永存与我等毫无关联。”方子玉挠着后脑勺说道,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方才的思虑过于浅显。
孙南楚嘴角微微上扬说道:“如果万通的祖父不对我们讲述‘灵魂永存之说’,我们有可能相信昨夜所见的白影为‘灵魂’吗?!如若不信,种种诡异之事如何解释?若无法解释,想必我们断然不会就此轻易离开万家庄。”
方子玉恍然大悟道:“南楚兄所言极是,如若昨日所见非为‘灵魂’,那么我们必会在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后才启程赶路。”
孙南楚说道:“这就是问题之关键所在,我想万通的祖父是不想让我们插手此事,只是想让我们尽快离开万家庄而已。”
方子玉问道:“南楚兄,如此说来,万通的祖父究竟是何人?他是否与黑衣人有所牵连?”
“目前来看,其与黑衣人的关系还不甚明朗。不过,以我看来,万通的祖父绝非普通村民之辈,原因大致有三:一是万通被黑衣人捉去十余日,可他爷爷的气色竟然完好,并且好无任何饥饿疲劳之色;二是我发现他的举止动作绝非天生眼盲之人,而更像一刚刚眼盲之人,亦或说是假盲之人;三是当我们提起云城、囚城时,他竟然表现出很是熟络的神情,但据他自己言讲他从未离开过万家庄……。”孙南楚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方子玉拍手大笑道:“南楚兄,你所言不假,不过缘何我未曾发现这些细节呢?!”方子玉有些懊恼自己的粗心大意。如此看来,知子莫若父,正如方孝轩所言,方子玉确实需要多在江湖历练。
“如此说来,万通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那个装作他爷爷的人会不会杀了他呢?”方子玉面带焦急地说道。
孙南楚闻言,即时说道:“子玉,我们得马上动身前去搭救万通,否则……。”
片刻之后,方子玉和孙南楚已站在万通家的宅院门前。孙南楚迈步走上台阶,轻轻叩打门环,“在下孙南楚,有事言明。”
约莫过了一盏茶功夫,方才听到院内响起一阵脚步声,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院内响起:“原来是孙恩公,通儿现在不在家内,孙恩公稍候片刻,老朽这就前去应门。”
方子玉和孙南楚不由地对视了一眼,仿佛预感到不幸之事已经发生。
随着“吱呀呀……”的声音响起,双扇门同时打开,一位老者手持明杖站立门内,正是万通的“爷爷”。
“老爷爷,方才由于走的慌忙,行至半路我才发觉随身佩戴的平安符不见了。虽说此物并不贵重,但它乃家母祈求高人所赐之物,代表家母的一番心意,所以很是珍惜。发觉不见之时,很是焦急,便一路寻来,不得已只好再次打扰您老人家。”方子玉说道,满脸尽是焦急之色。
“既然是令堂所求之物,只当珍贵。老朽眼盲,通儿乃粗心之人,想必不曾留意。两位恩公,请进门随意查找。”老者语气平缓地说道。
方子玉、孙南楚正待进宅,只见万通手提一只山鸡正兴冲冲地从不远处走来,“爷爷,两位恩公,我打了一只山鸡……”。
“通儿回来了啊,方恩公和孙恩公落了东西,前来寻找。”老者转头冲万通说话的方向说道。
“两位恩公,快请进!”万通煞是热情地把两人领进屋内。
方子玉和孙南楚趁寻找平安符之机仔细查看了一遍屋内的摆设,发现并无什么可疑之处,两人方才舒了口气又满怀狐疑地告辞出门。
“甚是怪异!怪异!怪异!”方子玉的脑海之中充满了更多的疑问,更多不知之事。
看着方子玉和孙南楚上马远去,万通方才插上门轩,转身回屋。
“爷爷,他们为何去而复返呢?我才不信方子玉那什么平安符丢失之词!莫非被他们发现了什么破绽之处?”万通开口问道,竟然是燕语莺声。
“想必如此,这两个年轻后生,虽是乳臭未干的娃娃,但煞是机灵,不可轻视,日后必成大器,也许会成为我们强劲的对手……。”老者手捻须髯说道,眼亮如灯,皂白分明。
“既然如此,爷爷,为何昨日出手相助?何不趁机除掉他们呢?”万通挑了挑眼眉说道,眼中露出一股杀气。
“切莫不可莽撞行事,他们乃无名小辈,日后如若可为我所用,也会成为得力干将,况且他们昨日已助我们一臂之力,杀了数十几黑衣人。”老者端起茶杯,面色冷静地说道。
“以爷爷的武功和我的实力,区区数十几黑衣人自不在话下,实不需要他们这些乳臭未干的小子助力……”万通说道,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云儿,爷爷已对你多次言明,切莫骄傲。另须谨记,我们帮规明令——不可乱杀无辜之人,况且我们帮正在壮大之际,切不可因小失大。”老者说道,慈爱的声音中带着些许严厉。
“爷爷,云儿知错了便是……。”万通说道。说完走到镜前轻轻摘下覆盖在脸上的一层面皮,竟是一个长相玲珑的妙龄女子。
“本指望他们及早离开,如今来看也不大可能。云儿,你去传我的两个命令——一是多派人查找慕容静的下落,查清究竟是谁抢先我们一步劫走了慕容静。二是派人跟踪孙南楚和方子玉,看看他们意欲何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下一步要去的是环山。这两个娃娃的胆子可不小,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跟踪时,切忌不可靠近,不可被他们发现,除非万不得已切莫惊动他们。孙南楚和方子玉现今应认为我们和那些黑衣人乃一道之人,这也好,正可以让他们前去扰乱……。”老者面带玄机地说道。
“云儿这就去传令,不过,那个人怎么处置?”霍云儿指了指厢房的门道。
“不要伤害万通,他乃老实本分之人,可以留在身边当个侍从。”老者说道。
“好的,爷爷,我知晓了。”霍云儿声音甜甜地说道。
“云儿,你一定要谨慎行事,切莫忘了咱们现今的处境,这里毕竟不是我们自己的地盘。”老者望着霍云儿走到门边的背影叮嘱道。
“放心吧,爷爷,凭我的功夫……”霍云儿停下要说的话,回过身冲爷爷吐了吐舌头,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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