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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的江湖小骗子(1 / 1)

麒麟符是师父留给靳腾唯一的东西,也是师父一生的骄傲,他的猎人生涯里没有失过手。也正因如此麒麟符从未扬名天下。靳腾明白师父,他一生无败绩,不只在技术,更在对单子的挑剔。

师父的名号江湖上少有人知晓,他自己也未曾提过,靳腾只知道师父是半路出家,并且只有他一个弟子。师父捡到他的时候自己早已不再年轻,不知怎的就把靳腾带大了,回头想起时都不知道是怎么开始的。

那些不知道怎么开始的事其实才最长久,就像你走很长的一段路,只顾着低头走,当你抬头往回看的时候,会发现早已看不到原点,那是因为它被时间淹没了。于是你转过头继续向前走,师父说人不能总想着回头,来时的路既然已经不见了,该忘掉的就忘掉吧。

要去做你认为对的事。师父从来没有逼着靳腾学什么,因为他觉得不论一个人从事什么都是门艺术,而艺术就是质朴,质朴的东西需要信仰和狂热去掩盖它无聊的过程。对,这世间所有的事业,要做得好过程都是枯燥和无趣的。

靳腾用三十七次的死缠烂打说服了师父:他愿意煎熬在这门艺术里。

两人走南闯北,居无定所,但有依有靠的日子让风餐露宿,绝处逢生的世界也显得没那么凄凉,近藤从未想过,这样的日子早晚都是会变的,直到那天,他亲手刻完了师父的碑:尹天青之墓。师父无病无伤,是安静自然地走的,可是靳腾心里难过,这是他第一次经历生离死别,一个活生生的人在闭眼之后就真的再也醒不过来了,他不愿相信,就像在戏楼,人们都散了,唯独他还傻傻地站着,静静地等着,那些固执的等待不过是因为变化来得太快,还没反应过来。

时间是副良药,不过不是治愈,而是麻木。

麻木那些一时接受不了的东西,渐渐的就想的少了,想的少了还以为就是好了。

虽然难过,可靳腾却不信这世界有天堂和地狱,他不信来生只认今世,所以这一次就是诀别,往日的一切都随着脉搏的停止而和自己永远的隔绝。

人实在是矛盾的动物,有时竟连这么一点安慰也不愿给自己。

几年后,他开始带着麒麟符继续他的艺术,只是他已不是师父在时的他,他还太年轻,失去了师父的保护,在险恶的江湖里,只能步步为营。他感觉离当初的艺术越来越远了。

那日,他在八宝斋倒卖战国琉璃,发现有人悬赏寻绿音珠,他一时来了兴趣,便上楼凑了个热闹,不想竟被选中了,可是他对绿音珠毫不知情,甚至对雇主也是一无所知。若师父还在,对他的这番鲁莽定是不会满意的。靳腾一出八宝斋便找地方藏了起来,他要知道请他的人是什么样的人。

一天之后,靳腾后悔太早地把麒麟符给了他。

他犹豫了。这是他想做的吗?是对的吗?是错的吗?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他想将麒麟符拿回来。

他已经在兵器山庄山下了,此时已近黄昏,邻近的村舍炊烟袅袅,晚霞开始蔓延,落日西沉。行走在荒凉杂乱的山林里,靳腾又想起了师父。难道师父接手的单子都是十全十美的雇主吗?不可能。那些有求于猎人的都是有所图的。

他站在离山门不远的林里,看着这恢宏苍老的兵器山庄,它就像是被刻在了山上似的,那么庄严,神秘,在几百年里造就了一个又一个武林神话,虽说,自靳腾懂事以来,兵器山庄已渐失铁血豪情,更多的和几大家族掺和在利益里,但眼前的建筑依然让靳腾情不自禁的崇敬那些在光与热,汗与泪里铸造传奇的前辈们。夜色柔和下,山下一片静谧祥和,没有月光皎洁反而让他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兴趣,也突然意识到曾经三十七次的死缠烂打,想要跨入这一行,不是因为师父干这行,而是因为喜欢挑战,喜欢未知。就是这种喜欢与狂热让他敢接手一个毫无把握的单子,当时他真是连珠子叫什么都不知道。即便是二十岁的师父也不可能和六十岁的师父一样,更何况他。的确,他和师父不一样。

他已不准备进庄取回麒麟符了。

靳腾转身连夜赶回了住处,打开了雇主给的木匣——里面有绿音珠的资料。

天边曙光微露,天还灰蒙蒙的,有个身影从客栈屋顶跃下,短暂而迅速。

游戏,开始了。

如果你是神龙阁的人,又被神龙阁追杀,你能跑到哪里?哼,你哪儿都不敢去。只因这世间处处都有神龙阁的人。豹子匪是步明城的人,步明城何等精明,要说他身边会出叛徒,那真是跟师父会起死回生一样,不可能。虽说这两件事都是靳腾希望发生的。

既然如此,那豹子匪有为什么要拿绿音珠呢?沉寂十几年后再次被盗,会是兵器山庄的人贼喊捉贼吗?如果豹子匪不是叛徒,那么他必定是在——广元客栈。

落日。山林。

陈方与步明城并排走着。

陈方自出了小屋后未多言一句,他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更不是个爱说闲话的人。他的眼睛黑亮,让人觉得他的内心有一个非常宏大的世界,可实际上他的世界很小,只有四叔,步明城,华柔,并且这么多年大部分的时间他都在四叔西楼的后山练剑。陈方与步明城之间是一种真正的默契,只有步明城知道陈方的来历,也只有陈方见过步明城不为人知的样子。

“其实孟平和尹子颜当年生的是一个女儿。”步明城淡淡的说。

陈方不知此事,却也没有过多的惊讶,只是偏过头问:“你怎么知道?”

步明城道:“在那位少主七岁的时候,孟允以体弱为由,让莫承云代了少主之责,他当年才几岁啊。还有,真的少主早就被玄机子带走了。”

“玄机子?”听到这个名字陈方才显出了些兴趣,追问道:“风云三剑客中的玄机子?”

步明城道:“不错,后来步老大,孟平都死了,他也不见了,据四叔说他从兵器山庄带走过一个小女孩儿,那个孩子必定就是少主。”

陈方有些不解,道:“即便如此,那又怎样?”

步明城又道:“我希望你帮我找到那个孩子,然后带她回来。没有莫承云的兵器山庄应该会比较好玩。”

陈方问:“怎么找?”

步明城静了一会儿,道:“后来玄机子带着她去了苏兰谷,就在苏灵山和兰灵山之间,都是悬崖峭壁,所以没人去那里,可是既然玄机子去了,那就必定有出路。”

陈方又问:“找不到呢?”

步明城转身微笑道:“说实在的,她在我这儿也像一个谜一样,没有名字,样貌的描述,江湖中人甚至都不知道有她的存在。若是找不到,你就当出去散散心吧。苏兰谷,玄机子找的地方怕是比四叔的西楼还要美。”

陈方回到西楼收拾了包袱,动身往南方去了,出了城门他觉得很奇怪,身后这座城明明是他住得最久的的方,怎么偏偏对它的记忆只有神龙阁。人人尽说金陵繁华,可他看到的只有西楼的清冷,山林的宁静。孤独与疏离才是他心中对金陵的感受。

虽然步明城未给定期限,但是陈方还是日夜兼程赶到了苏灵山,他行事果断利落而平心静气,难怪四叔说他是“无动于衷心,行云流水身”。

玄机子。孟平,尹子颜。这几天他一直在想玄机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当年他又在哪里,或许找到他,就能知道爹娘的死因。他的确看到是孟平杀了爹,娘也跟着去了。只是有太多事他不明白,为什么是步老四救了他?为什么娘在爹死后没有把剑刺向孟平而是自刎?为什么孟平和尹子颜也不明不白的死了?为什么尹天青始终没有出现,没有人知道他是风云三剑客的师父,尹子颜的父亲……

苏兰谷,玄机子又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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