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神知道她就是在回避，过去帮她，一把将所有的东西都挪了地方。
“你为什么被清水楼的老板关在地窖里？”
如叶像是没听见他的问话一样，看了他一眼，道了句“谢谢”就从他身边绕开了，肖神一直跟着她，跟到不耐烦，五指扣住她细瘦的肩膀，生硬地转过她好让其看着自己，他只要一想起那场大火，就对眼前的这个女孩汗毛竖起，她怎么可以这么冷漠？真应该带她回去看看她的一把火把曾经多么清雅美好的地方变成了一堆焦炭，站在废墟旁边哭的是比她还小的孩子和比阿婆还苍老的老人，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想质问她的情绪，连告辞的话也不说就走了。沧海出来的时候还纳闷呢，怎么一会儿功夫就不见了，阿婆还说他没规矩。
从进门第一眼看到那孩子——如叶，一直到娄家铺，肖神都在观察着，他发现靳腾在的时候，她还有些惊慌，之后就沉默寡言了。
肖神拐进小巷弄，路上的人三三两两，他想回忆一下那天的情况，他记得后来的大火很大，甚至还有巨响……挣脱绳子的如叶身法轻盈灵活根本不像一开始他看到的那样……虽然窖中的酒很重，可是只掷了一坛墙就破了个大洞……那些想不明白的问题和如叶那张毫不知情的脸都混到了一起，街上还算安静，可一时间他还理不清头绪，回想多了，反倒是更多的疑问，她为什么会在哪儿，武功不错，但也没好到拼得过老板娘的程度，她的爹娘是谁，现在怎么又和靳腾他们走到了一起？
一路上，在娄家铺的暴躁和愤懑之气差不多都散了，他在如叶这个年纪都在干什么呢？他还没有出来闯荡，在周围人的恭维伺候中锦衣玉食……慢慢冷静下来，他想起转身的时候那个孩子冰冷的眼神，一些莫名的情感爬上他的心头，其实靳腾说的没错，他们不是两个人，而是两个阵营的人，最后不是你杀死我，就是我杀死你的。既然当初是想救人，并且人也救下了，功劳就不能全部抹杀。
回到客栈的时候，小二告诉他，有几位客官想找他一起喝酒。要说这肖神啊，走到哪儿都能和周围的人打成一片。
陈方见到过清晨练剑，他的心里问过不下一百次：他是孟平和尹子颜的女儿吗？他不希望这次又是自己弄错了，却又始终没有迈出出洞的脚。有些事情摆在眼前了，反而犹豫着不想知道。她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他要找的是玄机子，不是她。
这样被牵绊住的日子，清晨早就熬不住了，说话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天一亮基本上就出洞去练剑，靳腾当然也闲不住，自己的功力一日不精进，就是给别人超越自己的机会。
陈方的伤好的差不多了，本来靳腾还想假装出去一趟，制造出点沧海偶然遇袭的假象，没想到对方反先一步打算结束这样的日子。
“两位这么多天的照顾，陈方不会忘记，耽搁这么久，得回去复命。”
清晨听了这话，不知是不是麻木太久，竟也没有什么高兴的神色，语气反而沉着大气，“不用放在心上。”
“你的轻功可以，上崖应该没问题，不行也还有我和丫头接应。”靳腾是一贯的温和帅气。
他们选择午后上崖。
陈方抬头望了一眼，简直高得看不见顶，对他来说，实在有些冒险，可既然是自己提出来的，还是试一试吧。
丫头说她断后，让他们先上去。
靳腾知道自己的妹妹不是一般的女孩儿，可是有他在，她就是一般的女孩儿。
“你先上去，陈方和我跟上来，三个人七手八脚的反而危险。”
丫头这会儿还是一副死人脸，但依然忍不住吐槽了句“三个人怎么七手八脚啊？”
靳腾冷峻地看了她一眼，清晨暗自扫了两人一下，干脆的转身上崖。这等之快，也算让陈方开了眼界。
清晨在崖顶等了很久哥哥和陈方才上来。
“赶紧下山吧。”
靳腾虽然一向明白丫头，但这次也不懂了。
“我比你们早上来，可没闲着。”跟着便领了他们转到大石后面，那里有条草径，下去一段路便有一条隧道。
“你是怎么发现的？”靳腾又惊又喜。陈方更多的是惊讶与佩服。
“意外，意外，它本来被乱石罩着，我是无心发现的。”清晨像是在叙述一件极不重要的小事，“我想既然有隧道，就下去吧。”
靳腾看着丫头淡定的神态，知道她其实早就等不及了。
陈方向来谨慎，这次竟也没反对。
这条隧道简陋，狭小，对靳腾和陈方来说真是遭罪，好在它也确实缩短了下山的时间。天亮的时候，他们看到一户农家，清晨自然有印象，只是他们急着赶路，不准备打扰。
到了路上，他们的步子都轻快起来，靳腾总担心陈方的伤势，清晨虽未说却也觉得他在硬撑，时不时也会顾着几眼扶一下。
“陈方。”
“什么事？”
清晨知道哥哥要说什么，安静的不插话。
“安置沧海姑娘的时候，我遇到一位朋友就拜托他照顾她们了，只是他是为亡灵剑而来。”靳腾道，“他不知道剑就在你身上。”
陈方自当理解，也感谢他的坦诚。兵器大会之后他也听过不少风声。没有在意，是因为自己确信不会有闪失，可如今不同了，他有伤在身，对方又底细不明，还是朋友的朋友，这种情况可复杂多了。
陈方的剑在剑袋里，可谁敢说作为一个剑客的肖神不会对他的剑感兴趣？
“你不是要回去复命吗？现在就走吧。”在清晨眼里，情况就这么简单。
“那沧海姑娘呢？”陈方还真愣着，靳腾先问了。
“她跟陈方还是跟我们没差吧，反正都不熟。”清晨道。
想来也是这个理，只是现在走了，和推卸责任有什么分别？
清晨看着他的木头脸，道：“你的剑连用都不敢用，盗来做什么？”
陈方何尝不想为自己正名，只是身份暴露了，就回不了神龙阁了。
“广元之外有神龙阁的驻地，我先去那里，你们安排妥当之后，点姑娘若不方便跟着，就让她来找我。”
“这样也好。你自己也小心点。”
三人商量完细节，就此告辞。
“神龙阁的人外出任务都要到驻地报备完之后才执行，可是他和沧海姑娘是从南方来的，应该没有去过驻地。”
“而且他身上也没有魂香。”
靳腾和清晨倒不是怀疑陈方不是神龙阁的人，看他的样子，不像骗子，只是若真是这样，恐怕他们认识的这个人就是步老四手下的了。
靳腾还有些不相信，“那把真是亡灵剑吗？”
清晨出谷之后一直阴阴郁郁，话中也没有生气，“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试过了，他也亲口承认。”她想起那天夺过剑时手被割开的那一瞬间，像是有东西在吸她的血，好在他收得快。
“不过他看起来，不像啊。”
“不像什么？”清晨不明白哥哥深远的眼神里的惧意。
靳腾想到步老四清理过的人，心头一怔，回过神看着丫头乌黑的眼眸说：“没什么。”
两人又开始慢慢赶路，刚到镇上，清晨说有点事儿要亲自去办，就让哥哥先回客栈了。清晨从哥哥那儿拿了些银子去了最近的成衣店，挑了几件衣服包好，系在身上便赶忙原路折了回去。
看到那户农家，她才收住了脚，擦着汗，脸上是欣喜的笑可心里却是满满的抱歉，刚出谷的时候，她就是躲在那棵树后面最终还是拿了他们家的衣服，后来他们一定很生气吧。
清晨蹑手蹑脚的靠近，想不动声色地把银子和衣服送过去，可刚走到院围，不知道哪里就冒出了个声音：“什么人？”她心里哪有这个准备，抬头间看见远处有个拎着野味的人，正朝着她在的方向，茫然一眼后，她赶紧把包袱往院里一扔，拔腿就跑，见那人没再追上来了，才大口大口喘着气念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地安抚自己。她大笑起来，发现这样的经历实在惊险刺激，不禁回想起方才那个人来，他好像不是山中的人，声音很爽气，干净。
清晨想着想着又觉得自己失算了，跑什么呀，又不是去偷鸡摸狗的。抱怨完她又笑了。
回客栈的时候，沧海她们已经在了，那孩子更是守在门口等她回来，还没进门呢，“姐姐……”闻声，小女孩已经抱住了清晨，受了多大委屈似地不撒手。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粘她，分分钟都散发着一股“我们才是一伙的”气味，这让清晨想不喜欢她都难。
“如叶。”靳腾喊了她的名字，也算是介绍。
清晨在如叶一个人的包围下上了楼，准备洗漱一下换身衣服就下楼吃晚饭，哥哥说要好好吃一顿。分开这么久，小女孩一刻也不想再和姐姐分开，可是清晨让她先自己玩，她只好依依不舍地从命。从如叶的口中，清晨听说还有一个人要来，他当然就是那个肖神无疑，只是顺便还听了一堆这么多天来如叶对他百般不是的非客观抱怨，比如买的包子皮儿比馅儿还厚什么的。
哎，有个妹妹真好，整天叽里呱啦的。
说实在的，靳腾开始有点待见如叶了，这孩子其实和他们挺像的。
菜也上的差不多了，沧海上楼叫两人吃饭。肖神手拎一只山鸡大摇大摆地进来，交给小二后也没客气，直接拉着靳腾坐下了。靳腾也跟着先开吃，两人开聊不久另外三个也尽悉入座。
“肖神。”“丫头。”显然靳腾没有要隆重介绍的意思，这么两句就算完事儿了。
清晨第一眼就认出他了，就是刚才在在山里叫住她的那个人！跟着只顾埋头吃饭，和如叶说话，看样子没有要和他熟络的意思。
肖神倒是挺喜欢丫头，不时的会看她几眼，但对方不开口，他也没法儿。就觉得在哪儿见过，有些眼熟。
吃到一半，肖神说想玩个游戏，将中间几个菜端了去，把勺子放进来，“勺柄转到谁，谁就自罚一杯。”沧海，丫头和如叶跟着瞎起哄，靳腾立马打住，道：“这怎么行，她们三个都不喝酒。要玩就玩大的。勺柄转到谁，谁就可以指定一个人帮他做一件事。”另外三个又跟着起哄。
年轻人在一起总少不了激情。
靳腾在他们几个的注视下转动了勺子，第一下就指向了肖神。
肖神一拍桌子，指着如叶说：“明儿一早，给我买十个包子来，皮厚了不算。”
如叶当然不乐意了，“凭什么！”
“这是游戏规则。”靳腾安抚道。
肖神的余光扫过丫头，看到她笑的样子。
“那这次我来转。”如叶想扳回一城。
勺子稳稳的停在了清晨的方向。清晨想都没想，逗趣儿的指着肖神说：“你，不准让她买包子。”
欢乐的气氛让他们都停了筷，沉浸在游戏里。
肖神眼神清明，激动地说：“我想起来了，你就是下午那个扔包袱的人。”
清晨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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