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已经到了,空气很冷,风林更冷,但是这里的人不冷,他们的身体比常人强十倍。神龙阁外的街道上一片喜气,到处都能感觉到五福临门的气息。年味是这世上最温暖的味道,至少对于小孩子是的,各家各户穿新衣,走亲访友好不热闹。但是对于一些人,过节不过是形式,他们的地位与能力使他们甘于孤寂,从容于形式。
陈方到了驻地之后,知道华柔是步明城亲自送回去的,心里难免起了些涟漪,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姐就这样突然消失了,就像当年的爹娘,他的心沉了一下。
四叔是他的恩人,是他的师父,更是家人,自从他被接到神龙阁后,没有人对他提起过往的事,开始他还会问四叔,但得到的回答总是支离破碎。渐渐地,他的记忆也开始变得模糊,每次想回忆点什么的时候,总会在兵器山庄庄主孟平的身影里停止。
这种感觉不到的难过,让人没办法流泪,发疯,像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被慢慢掏空,他也见过一些锋芒毕露,眼神决绝,一心报仇的人,他们的暴戾与不顾一切让他心中既敬畏羡慕,又疑惑,为什么自己和他们不一样,为什么自己报仇的意志越来越弱,心像是灌满了后山的风,阴郁而清静。
这或许才是他马不停蹄寻找玄机子的原因,不是为了那个女孩,不是为了苏兰谷,而是为了他自己,清心寡欲的活到这个年纪,他倒不是想找什么人生的意义,只是想找一点事做,真正的事。
接到靳腾的消息后,陈方也算是松了口气,他可以继续上路了。
呼晴告诉他步明城希望能尽快找到他要找的人,陈方知道这个人指的就是兵器山庄真正的庄主——那个女孩儿。眼下看来,他所知道的仅是点沧海而已,至于她到底是不是还存疑。
玄机会。去玄机会。
下个月就是新任玄机子的就任大典,说不定能摸到什么线索。
而另一边,小公子和清晨马不停蹄日夜兼程已抵玄机会府邸,清晨也听闻了玄机会的继任大典才更确信能见到师父,只是最先让她注意的是这个地方。这个地方就是成都,玄机会竟然就在成都,她不知道,她真不知道,哥哥说要带她来这里,没想到这么快她自己就到了,这种感觉其实还蛮奇妙的,但是现在的处境呢?尴尬。师父并没有对她说起过玄机会,更不要说成都,玄机会的长老和门人了,而继任大典在即,她就身在这里,说是来见师父的,也太不会选时候了。
更重要的是,她现在住的地方是一个吃喝穿住挑不出一点儿毛病的院子,丫鬟侍从各个周到,可以说这里就是她心目当中的养老圣地,第一天当然是身心俱疲的歇下,师兄把她安顿在这里后就消失了,连个招呼都没打,本以为第二天起床就可以去见师父,没想到阳光照进来的时候屋子里震荡出一种与世隔绝的气息。床边是脸盆和毛巾类物,桌上放着早餐,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角落里,阳台上,院子里,走廊上,植物和花草开得甚好,好到孤芳自赏,消弭人迹。
清晨想起昨天到的时候已是子夜,人困马乏,师兄说到了,她就跟着走,只是还没看到门,就被点了穴,晕过去了。到了地方才醒过来,也是,玄机会的府邸,岂是随便一个外人就能看到的?
有时候情感会蒙蔽双眼,让人放松对周遭的防备,即使意识到了危险也只是在潜意识里,那么有时候是什么时候?大多数时候!
继任大典关她什么事?有谁说师父在玄机会了吗?陈方不也说过玄机子消失很久了吗?她不是好好的跟着哥哥要开始闯荡江湖,形影不离吗?还有那个孩子,如叶,不是想当做妹妹的吗?师兄不是一直对自己讳莫如深的吗?玄机会根本就不是自己该来的地方啊?这是哪根筋搭错了?
清晨醒来的时候脑子都是乱的,以至于走到院子中间的时候,眼前的东西都陌生得不真实。
所以现在是怎样?被囚禁了吗?
清晨不愿相信,转身回屋,心不在焉的梳洗,吃早饭,然后又探查了一遍屋子,大概有一个时辰,从房间踱到院子里,从走廊回房里,一切都那么清晰又不像是真的。
是变化来的太快,没有办法适应。
清晨搓着手,在门槛边弓着身子,轻呼了口气,“淡定,淡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门外的阳光没有回答她,树也没有,屋里的茶杯,脸盆也没有。
她行动迟缓的跌坐在地上,满脑子散乱排列着“不应该”。
直到太阳落山了,她的懊丧才终于尘埃落定,她确信自己被摆了一道,根本就没有师父,师兄根本就是来找她的,这次恐怕是要置于死地,而自己竟然就这么乖乖的送上门了,师兄顾不顾念同门情谊,尊不尊重师父倒都是其次,她唯独恨自己的愚蠢,跟了师父那么久,行为处事一到关键时刻竟还像个平常人家的姑娘,她们倒可以说是天真烂漫,但自己呢,后知后觉里根本问题事关能力,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道理总是干净利落的摆在那儿,就像白日里无时无刻的阳光,你感受到了,却用不到,庸人而已。莫承云就肯定不会犯这种错误。
心焦了一天,清晨觉得累了,月亮才刚升起,她已躺在床上,进入梦乡了。她根本就是一个脚踩西瓜皮,滑到那里是哪里的人,这个院子与其说是一个囚牢,不如说是一块净土,她可以理所当然的与世隔绝了,正中下怀吧,根本就没想过反抗吧,就这样看日出看日落的老去吧,江湖有什么好浪的,一辈子还不是吃喝拉撒睡,在哪里又有什么对还是不对?
她躺在那里,眼泪就要流下来,然而枕头接住了,一滴水都是轻的,何况眼泪。在这里,恐怕虫鸣鸟叫都没人听,又有什么好怕的。
师父说:围棋是件好东西,一盘棋,一盘生死。高手过招,从来沉寂,有道是“观棋不语真君子”,无奈站在那里,那个你,没有实体,灵魂飘荡上空,看到一切,却不得不承认一切都跟你没有关系,或许此刻,你需要的只是一个身份,哪怕她不重要,只是一个旁观者,但只要一个身份,让你有勇气站在那里,能感知自己的存在,不是飘渺,就可以。
果然没有喝水,哭起来都费力,清晨很快睡着了,醒来还是子夜,月夜星辰,在这个没有人的地方只是显得更加孤寂,她走出院子,坐在石阶上,望着周围,入冬的天气让她有些抵不住寒气,风吹啊,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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