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直到曼迪离开,我都没有告诉他为什么伍兹没有来医院看他。但现在我却还要回去面对伍兹。警察来勘察现场,做出的结论是机器故障,飞出的零件击碎人体致死。草草的一份结论就这样把整件事情打发了,因为现场太过血腥,警察只是在门口随便晃了一下,取了点血液样本就匆匆离开了。集团连人都没有派一个过来,只是随便打个电话让我全程了解情况并且“善后”就没有了下文,我的心慢慢沉下去。为之奋斗的公司对待一个自己的员工漠不关心,这个人一旦没有了利用价值,就立刻抛弃,也难怪那些警察不会用心去了解案子,因为不会有人为了一个生产一线的小工人去追究他们的失职。我打电话提出伍兹的赔偿金问题,得到的回答却是因为伍兹自己操作不当导致事故,没有向他追讨机器损失费已经算是法外开恩了。
荒谬至极!我相当地气愤,为了伍兹,也为了能给自己和其他工友讨个公道,我来找亨利。亨利永远是忙着看文件,不过为了能够争取到一点点权利,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开口:“亨利先生,我知道这是件小事,相信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的。”亨利一脸的平静:“没关系,你说说看是什么事情。”我将事情始末陈述了一遍,并且斟酌着为伍兹提出了补偿的要求。“没问题,我会和人事部说,可以为你的同事给予经济上的补偿。”我刚想表示感谢,不料亨利又接着说:“不过这次是因为你特意提出来,我也就特意为你破个例。请你下次不要再试图打破任何规定,因为本来就没有为任何工人补偿的规定。当初你们进入公司的时候签有一份合约,上面写明只要进入公司,出现任何意外而受到人身伤害甚至意外死亡都属于正常,与公司没有半点关系。”我鼓起勇气:“这份合同属于霸王条款,应该是没有任何法律效力的。”亨利哈哈大笑起来,但我觉得他的笑声里并没有一星半点开心的意思。笑了好一阵子之后,亨利继续说:“尤恩,你是个聪明人,就不应该说如此愚蠢的话。我并不是想指责你。只是想告诉你,因为你还年轻,你根本没有了解到这世界有多么残酷。如果你想要在这世界上立足,你就要学会适应游戏规则。想要进入公司的人很多,我们并没有绑住任何人的手脚,是他们自己做的选择,产生的任何后果他们都必须无条件的接受。说什么霸王条款,那只是弱者无力的**而已,不必在乎!记住:只有强者才有话语权,才能把这个世界改造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弱者从来都只能服从!”
从办公室出来,我的胃一阵阵地抽搐,巨大的痛楚让我差点跌倒在地上。是世界从来就如此残酷,还是当我听到亨利那席话后,这世界才变得更加残酷了?我的大脑无法消化亨利的话,或者我意识中其实早就知道这种残酷,却一直试图蒙骗自己,不让自己去面对。但是今天亨利将所有的冷酷都摆在了我的面前,让我猝不及防。
无法控制的抽搐和呕吐让我差点以为自己要去见上帝了。不知道昏迷了多久,我才恢复了意识,所有的记忆如同冰冷刺骨的水涌进了脑海中。奇怪的是我的心里对亨利那番言辞没有之前那种强烈的抵触,是不是自己正学着在接受着他的观点?难道就这样被亨利洗脑了!我摇摇头将这种念头强行压下去。
三天后,马丁突然来找我。之前都是我主动去联系他,而且没有必要,他都不允许我太频繁地和他接触,所以当看到他出现在办公室时,我相当吃惊。马丁并没有废话:“你知不知道曼迪死了?”我一下子呼不上气来,窒息感让我觉得自己像一条离开了水的鱼儿。过了好一会儿,我才能用颤抖的声音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马丁倒是镇定,但也是脸色苍白:“盖里夫人的车遇到车祸,车上的人都死了。表面上看是一起意外,但实际上恐怕没这么简单,组织里的人提醒我们一定要小心。至于为什么要将曼迪杀死,原因现在还没有查明。”
夜色很清朗,月亮高高挂在空中,但我的心中一片漆黑。如果是因为曼迪和我出现在医院而导致这起意外,可是为什么要杀死曼迪呢?他只是一个大男孩,什么都不知道!盖里夫人更加无辜,一想到她,我内疚的恨不得杀了自己。可以说是我间接导致盖里夫人的死。伍兹死了,曼迪死了,盖里夫人也死了,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一种深深的孤单感笼罩着我。为什么这些好人都得不到好下场呢?难道就是为个别人的私欲,他们就要做出无谓的牺牲?难道非得按照亨利的说法去做才能够改变自己的命运?如果想要保护自己周围的人就必须掌握权力,必须有钱?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自己的命运不由自己掌控,连放弃的自由都没有,这种人生仅仅想想都是可怕的,更何况我正身处其中!每次当我想死的时候,我都会想起妈妈和弟弟,他们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最关心的人,也是支撑我坚持到现在的最大动力。如果我死了,留给他们的就是悲伤,甚至危险,我不能做这种不负责任的事情。可是面对眼前的困境,我又陷入焦灼当中。
记得老师曾经说过,在生活中方法永远比问题要多,人永远不要失掉对未来的希望。我应该冷静下来,不要被各种不利的事情乱了自己的心情和判断力。曼迪被杀的理由,到现在我能想到的唯一解释就是怕他泄漏什么秘密,但这个秘密可能连曼迪本人都不知道。这个秘密肯定和集团的利益有关,那么车祸肯定是集团找人故意造成的,而盖里夫人则是无辜被牵连的。曼迪只不过是一个生产一线的工人,他能够知道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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