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八,古宅
大约傍晚时分,橙黄的天色已经有些许黑紫的夜云悄然爬上来,探头探脑,相互吸引。扶苏已然再次走到禅师身边,目视前方,嘴唇蠕动道:
“檀阳楼有意拜入师尊门下。”
“普天之下求着拜入为师门下的青年才俊数不胜数,怎么了?”禅师不以为意,回答地很是随意,言语间又透露着一股君临天下的威严霸气之感,不像是一个佛门中人该有的气质。
“我和檀阳楼毕竟算是朋友,不想伤了他的心。弟子不指望师尊把他收入门下,只希望您拒绝他的时候言辞委婉一些,我怕他受不了打击。”扶苏神色凝重,语气正式,一本正经地恳求禅师,禅师闻言,只是微微一笑。
“为师没说答应,也没说拒绝。”
听见这话,扶苏脸上瞬间露出些惊喜的神色。扶苏实在想不到,禅师看在自己的面子上,竟然会将檀阳楼收入门下,如此一来,扶苏日后也有一个同门师弟作伴。偌大的江湖,有个能信赖的人相互照应自然是好的,扶苏感激笑道:
“多谢师傅给檀阳楼一个机会!”
相比较扶苏脸上难以掩饰的喜意,禅师不皱眉也不微笑,不正经言语也不插科打诨,直直看着扶苏,看得他止住笑声心里发毛才开口道:“徒儿,你知道你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就是妇人之仁。对于敌人,或者陌生人,你还能小心应对加以利用,保持镇定的心智;但是对于帮过你的人或者交心的朋友,你老是按耐不住情绪。对待朋友有情义也要有一个底线,你要用最小的损失拉拢人心,不是默默帮助别人不让人知道。这世上没有谁是值得你相信的,没有谁是毫无目的地对你好的,比如父母对你好是因为你身上流淌着他们的血脉,对你好就是对他们自己好;比如檀阳楼对你好是因为你帮了他,并且还可以继续帮助他,作为自己的后盾。对你好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有所求,所以这世界上你谁也不能相信,谁也不值得你真心实意毫无保留地对他好。”
扶苏皱了皱眉,神情有些迷茫。禅师的一番话完全颠覆了传统的观念,颠覆了对我好的就是好人,对我坏的就是坏人的为人处事原则,把所有的人都阻挡到心门之外。粗略听来像是无理取闹,仔细一想还真是这样的道理。
扶苏还有些地方需要仔细参透,就迷迷茫茫地点点头。禅师见扶苏俨然把先前檀阳楼的事情忘完了,心中不由得有些无奈,江湖汉子多年养成的泼皮无赖人格瞬间爆发出来道:
“臭小子,发什么呆!老子当时被你蒙蔽我这双火眼金睛,收了你这么个心软得跟白面儿似的徒弟,你现在还想老子收这么个武学废物!妈的,靠吃药修炼的玩意儿,老子才不供他!滚!”
扶苏被禅师这么一喝之下回过神了,歉意地笑了笑,心中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把檀阳楼拜师的事情压了下去。扶苏和禅师相处的这些日子里,也稍微摸清了些禅师的脾性,有时候禅师虽然糊里糊涂颠三倒四的,可说出来的话做了的决定很难改变,只有一些非原则性的小事情才会听些扶苏的劝告。而如今拜师的事情已经触及到禅师的底线,况且檀阳楼的资质却是算不上很好,扶苏也就不好意思再提。
“还有另一件事情要告诉师傅。”扶苏想起来木语的邀约,直觉觉得这一次探寻凶煞非常,还是告诉禅师的好,以免之后被困其中没有人去相救。
“但说无妨。”禅师懒懒散散回答道。
扶苏见禅师心情不错,缓缓道出:“是这样,先前在路上从一些人族贫民口中听出来,这蓟县之中可能有一些让他们忌惮不已的不干净的东西。所以北少林木语就邀我今夜一同去查看。我已经查探好这事情,是在蓟县的东街底部,人们都说那里有鬼。我在巷口的时候隐隐觉得巷子里的凶煞怨气扑面而来,所以思量之下还是来告诉师傅的好。”
“为师早就感应到蓟县里的东西,它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这样吧,晚上为师同你等一起去看看。”禅师沉吟许久,最终下了决定,语气中透露着自信,虽然不放心扶苏和木语两个小辈去招惹那东西,可是禅师自身好像并没有把它放在眼里。
扶苏大喜,连忙道谢道:“徒儿多谢师尊!”
禅师“啪”地一巴掌拍在扶苏头上,胡子气得翘起来道:“你的目的就是要拉老子我下水的是吧!不尊师重道的玩意儿,答应之前你叫我‘师傅’自称‘我’,答应之后你叫我‘师尊’自称‘徒儿’,你个小滑头,欠收拾是不是!”
扶苏一脸讪讪,哂笑不止,缩着脖子任凭禅师拍脑袋捏耳朵,并不还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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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很快,黑夜如期而至。
“师兄,我自己去走走。”
“诸位好好玩,各自散开吧!”
“贫僧不喜这吵闹的气氛,所以去寻一处清净地方待着,你等随意。”
木语,扶苏,禅师三个人各寻借口混入人流之中溜了出来,四面八方往东街巷口汇聚。
“老前辈你也来了啊!”木语先到达东街巷口,见到扶苏和禅师一同过来,错愕中略带些惊喜,毕竟禅师实力高深莫测,他来了也多一分保障。
“这里面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你们两个小辈结伴而入,却不一定还走得出来。”禅师这话说的很重,有些瘆人,再配合着不远处忽明忽暗的小巷子和扑面而来的凶煞阴厉之气,更是让人心中发毛。
三个人在巷口驻足良久,似乎在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进去,最终还是扶苏开的口:“走吧,既然来了,哪有回去的道理。”
木语点了点头,率先走进去,扶苏居中,禅师垫底,三人慢慢向街中摸索。
“这里实在是安静得吓人,雾越来越厚,凶煞怨气也越来越重,大家小心。”说着木语从背后摸出那根翠玉石棍,满是警惕。扶苏也握紧了身后剑鞘中的孤发剑,四下张望。禅师则是一如既往的悠闲模样,跟在后面慢慢踱步。
终于,三人穿过层层雾气,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巨大的庄园,装饰典雅华丽,磅礴大气,却时而透露出一丝不寻常的死气与破败之感,灰紫色的诡异藤蔓和爬山虎从庄园的主厅里破顶而出生长出来,一丝丝地覆盖到每一处墙壁。门口有两个巨大的玉墩子,显示着这户大富大贵人家当年的繁荣昌盛,只是玉墩子上的镇宅兽却面目全非,灰紫色的植株从玉墩子里面长出来,包裹着镇宅兽破碎的玉块,隐隐还能从玉墩子里发现这植株的根泛出透亮的光泽。
木语把袍子包裹在手上,对着锈迹斑斑的铁门轻轻一推,门发出“嘎吱”一声,就往里打开,又是“咯”的一声,左边的铁门砰地倒了下去,掀起一阵灰尘。木语用袍子捂住口鼻,又往前走了两步,皱眉道:
“这地方没有妖气也没有魔气,更不像是人居住的地方,我们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等等!”木语本想直接走入庄园,却被扶苏喝止住,只好疑惑地回头看向扶苏。扶苏走到玉墩子旁边,蹲下身子,清风劲气包裹在手上,捏起一根灰紫色的植株仔细端详道:
“这宅子里到处都是这样灰紫色的植株,但是拿在手里又不像有毒的样子。师傅,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禅师听见扶苏问他,也走上前去看了看回答道:“南少林有一本叫做《坊间奇谈》的古书,上面记载着世间许多奇珍异兽的图鉴。我似乎看见过类似的植株,叫做仿禄藤,好像是一种药材,可以生长在玉石里吸收玉器的灵气。但是这种植株应该是青玉色的,和这灰紫色的植株在颜色上大相径庭,可不论从形态还是生长方式来说,这两者还是有很多相似之处的。也许是因为玉石的品种不太一样的原因吧。”
木语皱了皱眉,一副厌恶的表情道:“总感觉这植株怪怪的,一点药材的生机和灵气也没有,嗯…”说着还打了个寒颤摇摇头。
“仿禄藤这东西我也曾听说过,稍微好一些的仿禄藤也能勉强归类在仙草里面。仙草不是和镇宅仙兽一迎一和相互依存的吗,这里的植物怎么会正正好好毁了这两尊玉镇宅兽,还生长在玉墩之中,却始终只包裹着这个玉墩子不往外延伸,像是在抑制着什么。”扶苏心思缜密,仔仔细细地把自己发现的疑惑之处娓娓道来。
禅师和木语也发现了其中问题,禅师皱眉道:“单单这两尊玉镇宅兽就如此蹊跷,不知道宅子里还会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我们走!”
两人听见禅师号召也就不在这里纠结,继续往前走。扶苏边走着,总还是觉得放心不下,回过头从那些植株里扯下一小块玉石,攥在手中,向禅师他们跟了上去。从扶苏一众人进入庄园开始,周围的一切就慢慢发生着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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