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广宏虽练功不成,但也得算是颇有见解的一个人。李广宏看到,李家十代,练功毫无进展,且代代残疾,深感忧虑,内心深处,不自禁地想到,李家不能再这样下去,为了一部心法,赔上李家世世代代的幸福,太过疯狂。况且,祖上留下的田地,因为李家后代的无能,也是渐渐被他人蚕食殆尽,再这样下去,不出三代,李家将沦为乞丐。
再者,祖先李克全白纸黑字说得很清楚,李家子孙不练这废骨心法,他是不怪罪的。再加上李近水是十代单传,李广宏实在不愿儿子再成废人。于是,李广宏早早即决意不让李近水来练这废骨心法。
李近水家住东山省,碣石镇,昊耩村,是七情派的地盘。七情派是东海一个大派,东山省、西山省、水南省、辽东省四省的学武儿童,到了成年时分,都争相要进这七情派学艺。在七情派学艺功成者,踏入武林后,绝大部分都是四省各地当铺、镖局、赌场等处所的大哥,个个不愁酒喝,不愁银子花,还常常受各地名媛的邀请,品茶下棋。七情派在四省各镇,每三年派出一批“剑秀”选官,挑选资质优异的青年才俊,进门学艺。七情派规定,每个剑童,终其一生,只能参加一次“剑秀”选拔,年纪最小要在十八岁,最大不超过二十岁。十八岁之前,各地剑童均在各地的小门派习练基本剑法。期间,亦不时有各地名师,巡回讲剑,为各地剑童指点迷津。
李近水就是遵了父命,在碣石镇上的罡正武场学习基本剑法。
天明时分,马氏煮好早饭,李近水吃过后,走到李广宏榻前。李广宏喝下了断意散,仍然昏睡着,不省人事。李近水长叹一声,感慨老父之不易,然后双膝跪下,深深一拜。拜完后,李近水拿上家伙,便出了门,赶路去碣石镇学剑去了。
李近水一路西行,路过南疃村的时候,来到一家院门之前,上前敲门。不一会儿,门子前来开门,一看是李近水,道:“喔,是李公子,且稍等片刻,我家公子早已收拾妥当,只待我前去通报。”
门子刚进去,还未通报,早有一个少年,背剑而出,显然是早已准备好,只等李近水前来。二人和门子告别,即赶路前去碣石镇。
这位少年,名叫连书青。连书青之父连中砚,早年在朝为官,因事被贬,于仕途心灰意冷,于是辞官不做,隐居在这南疃村。连中砚共有三子,两位千金,一位公子。这位公子便是连书青。连中砚不愿儿子再踏仕途,便也送书青前去学剑。
二人走在路上,不觉对当今武林之事,聊了起来。
连书青感叹道:“哎,当今武林,已不是英雄的时代!”
李近水道:“是啊,英雄所见略同。昔日武林,英雄才俊,像你我这般年纪,早已名满天下,练就绝世武功,四处行侠仗义。但再看看我们这一代,哎,俱都还在练习这基本剑法!可叹啊,可叹!”
连书青道:“李兄所言极是!其实呢,练基本剑法也就算了,可气的是,跟着庸碌之辈学这剑法!哎,真是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啊!”
李近水继续感叹道:“这基本剑法,固然有用,但这‘剑秀’的选拔,实在太过僵化!选官就只看这一抬腿,一投足,是否合矩,是否规范,这如何能选出真正有资质的剑秀?”
连书青愤慨道:“哼!李兄所言极是,昏庸当道,昏庸当道!武林官场,实是一回事,昏庸当道啊!家父正是不愿意与这些昏庸为伍,是以归隐于此!”
一路感慨,二人已到了碣石镇,进了罡正武场。
武场之上,已开始讲剑,二人各自解开包袱,绑好腿脚,提剑入列。
讲剑师名叫洪栋,正在指点徒弟:“这一招鹤立,左腿脚尖一定要抬高及膝……嗯,不错……你,你,还有你,再抬高点!诶,对,黄健做得很好。喂,你们都看看,看看你们黄健师兄怎么打这一招鹤立的!”
黄健,二十岁,上一届“剑秀”选拔时恰好十七,是以今年二十岁才参选。黄健出身贫寒,十五岁时,闹天灾,家里收成不好,借了宋家的粮,但无奈,连续几年,收成依旧不见起色,最后赔掉了田地,父母双双来到碣石镇作了雇佣。家里没了地,黄健也无地可种,父母看黄健勤劳勇敢,便赌上一把,送黄健来学剑,只巴望着黄健有朝一日,能选上“剑秀”,攀上枝头做凤凰。黄健父母,做一个月雇佣,能挣上二两银子。黄健学剑一月,学费一两,还要白吃白喝,其实家里负担着实不小!
黄健练剑极其刻苦,一招一式,严守洪栋所说的规矩。每一招,别的弟子若练上三遍,他必练上十遍。连年苦练下来,风吹日晒,雪冻雨淋,黄健的皮肤晒得古铜,脸上皮肤,枣红而粗糙。
听见洪栋夸赞黄健,不少弟子心里很不舒服。此时,突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洪师傅,别把黄师兄夸得太满了,不然,您还让黄师兄怎么进步?”
说话这少年,叫宋谒高,正是之前想侵吞李近水家田地的宋家的公子,也是拿了黄健家田地的宋家的公子。宋谒高长了一副圆脸,略有些胖,两侧脸颊嘟噜着两小坨囊囊肉。宋家田广财大,还开着一家织布坊,黄健的母亲便在宋家的织布坊作雇佣。
黄健一听宋谒高开了口,立马圆场道:“是啊是啊,洪师傅,您夸得我都不会打了,您还是别夸我了,我练剑啊,路还远着呢。”
洪栋点点头,闷“嗯”了一声,继续道:“都给我好好练!”
练了半晌,包括洪栋以及众弟子,都汗流满面。洪栋看看日头,约摸着也该休息休息了,便喊道:“好了,停,原地歇息一下。”
众弟子放下剑,累得一顿“哎哟”地坐了下来。洪栋转身回到厅里,坐下喝茶。连书青和李近水看洪栋走了,一把拉过黄健,李近水怒道:“宋家占了你家田地,你怎得这么窝囊,还顺着这宋谒高说话!”
黄健甚是羞赧,闷不做声。
连书青道:“黄健,你不必怕他,他若敢欺负你,你告诉我,家父虽不再仕官,但这小小的碣石镇,大小事宜,还是说得上一句话的!”
黄健一听,大为感激:“多谢连公子!多谢连公子!只是,现下,既然田地已给了他家,横竖是拿不回来了。况且,我母亲还在宋家做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李近水和连书青一起拍拍黄健的肩膀:“有事你但凡开口!”
正说着,突然罡正武场的老板钟行亲自来了。钟行一来,对众弟子问道:“你们师父哪去了?”
未等弟子开口,洪栋已经赶了出来:“钟掌柜何事吩咐?”
钟行对众弟子道:“你们多休息一会儿!”然后转头对洪栋说:“你过来这边说话。”
钟行小声交代了一会儿,然后独自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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