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门外那人,气喘吁吁,磕磕巴巴地道:“李师弟,是……是我……黄健。”
李近水大奇,明日便要选秀,黄健此时此刻,不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倒大老远地跑来,不知所为何事。
李近水凝眉开门。
只见那黄健,一脸焦虑,远远跑来,满头大汗,豆大的汗珠在他那枣红而粗糙的脸上不断流淌下来。
李近水道:“黄师兄快请进。”
黄健进到院子里,李近水正要搬来板凳两人坐下,黄健却急道:“李师弟,你快看看我这一招“蛇伏”打得可否到位。”说着,黄健就拿出剑来,打了这一招“蛇伏”。
李近水大奇,这黄健平日里学剑最为卖力,怎么反倒让自己来评判他的剑法。不过黄健既已打了出来,那么李近水也就仔细看了看。李近水细看之下,感觉并无任何不妥,道:“黄师兄的这一招‘蛇伏’十分到位,我想是极其完善的。”
黄健听罢,并无一点欢喜,却站在原地,紧锁眉头,努力地思索着。
李近水大惑不解,正要问黄健有何心事,黄健突然又摆好姿势,道:“李师弟,你再看我这一招‘退避’打得可有什么不妥。”说着,又开始打了起来。
李近水只感觉,这黄健很是有些不对劲,这时已无心看他这“退避”打得怎么样,而是脑筋高速运转着,想这黄健是怎么了。
李近水忽然想到,这黄健莫非是临近选秀,压力过大,精神失常了?想到此处,再看那黄健,只见他每一个腾挪、每一个转身,都极其僵硬,有时还会因用力过猛而肌肉颤抖。李近水又想到,这黄健,家境不好,全家都指望着他学剑有成。再加上他一人学剑,就花去家里一半收入,因此,李近水终于明白,这黄健一定是太过害怕选秀失败。
李近水道:“黄师兄,别打了。你的基本剑法,早已登峰造极,一定能选上剑秀,别打了。”
黄健一听此话,立刻面容舒缓了许多,于是停了下来,转头半信半疑地问道:“真的?李师弟,你可不能骗我。你觉得我一定能选上剑秀对不对?”
李近水一听,这时又煞是为难,只因这选剑秀,实乃三分练剑,七分打点,自己这么说,其实只是为了宽慰黄健。有些年届,参选的剑童无甚名门显贵之后,倒是只要学剑精良,便可选上。但有些年届,名门之后多了,只怕寒微子弟,是选不上的。
李近水正想着,但黄健一看李近水没有立即肯定自己的疑问,不禁大为失望,信心大减,一瞬间心情低落到了极点。
黄健长叹一声,坐到了地上,道:“明日选秀,我黄健,若是名落孙山”,说着,低头,眉头紧锁地狠狠地盯着手中的长剑,继续道:“便以此剑,自刎以谢爹娘。”
李近水看到黄健如此偏激,很是发愁,道:“小小一个选秀,黄师兄大可不必如此。”
黄健又是一声长叹,道:“李师弟,我必须选上。”
李近水问道:“为何?”
黄健道:“我家刚刚没了田地的时候,父母让我练剑。然而,我那时年龄尚小,还是顽皮的年纪,这练剑甚是枯燥,我便不愿练。我心里不情愿,这剑就练得不好。然而我爹把这练剑看得很重,怕我偷懒,便去洪师傅那里打听我这剑练得如何。洪师傅自然如实相告。我爹听了,大怒不已,回到家便拿起棍子,追着我满院子打。我心里委屈,便从家里跑了出来。我这一跑,就是一天一夜,渴了就喝点溪水,饿了就捡几个掉在地上的烂果子吃。后来我娘心疼我,想让我回家,于是便在院子里生起火来。平时我家只有在过年的时候,会生火烤鸡,平日里是不舍得杀鸡吃的。我远远地看到我家有炊烟升起,立刻知道,家里在生火烤鸡。我本已饿了很久了,一想到家里在烤鸡,于是就什么都不顾地往家里疯跑。我跑得太快,还摔在了地上,膝盖都摔破了,整个膝盖骨血肉模糊,黑泥巴都粘在血肉之上。但我早忘记了疼,还是疯跑着,赶着回家吃鸡。然而,就在我回到家,一推门的那一刻,我就彻底愣住了。”
李近水听得大为感叹,黄健一停顿,李近水就立马问道:“怎么了?”
只见黄健两行热泪,夺眶而出,紧紧咬着嘴唇,道:“那火上根本就没烤着什么鸡,只是烧了一锅热水。那一刻,那种强烈的愿望和彻底的失落,加在一起,让我站在门口,想了许久。然后,我跪在地上,对天发誓,我一定要改变命运!”
黄健转过头,以一种背水一战,视死如归的气势对李近水道:“我一定要!我一定要改变命运!”
李近水听着,先是觉得热血沸腾,大为感动,但渐渐又觉得这黄健实在是可怜,实在是比自己更需要这选秀的成功。李近水毕竟年少,血气方刚,一时间不觉竟动了侠义心肠,想着,不如就把自己在颜选官那里的这一名额让给黄健。但这事自己还不能做主,须得和父亲商量。
于是李近水道:“黄师兄,你这基本剑法,确实已练得炉火纯青,我已无法指点。不过,家父参悟武学多年,或许,我可以让家父出来看看,你这基本剑法,还有哪些不足之处。”
黄健一听,眼睛一亮,道:“如此甚好,那就打扰他老前辈了。”
李近水道:“黄师兄在此稍等。”
李近水说完,转身进屋。
李近水刚一进屋,只见李广宏早已坐在外屋,自斟自饮。
李广宏拿起酒盅,仰头一饮而尽,道:“我都听见了。”
李近水道:“爹,我想把我在颜选官那里这个名额,让给黄健。”
李广宏冷笑一声,道:“哼,你还是太天真,太单纯。我问你,如果现在是你去找他,你觉得他会做和你一样的事情吗?”
李近水道:“不,他肯定不会,他贫寒出身,把功名富贵,看得极其重,他是不会把机会让给我的。”
李广宏道:“那就是了。”
然而,让李广宏没想到的是,李近水仰天一望,道:“不过,我会这样做,正是因为我和他不一样。我李近水,乃是名门之后,昔日天下第一的绝世高手的后人。我的所作所为,自然会与世上的凡夫俗子不一样,这又有什么奇怪。我李近水,视功名为粪土,视富贵为烟云,又有何奇怪。我李近水,若没有一种傲视天下的气概,即使有了绝世武功,也不过是一台超凡的机器。我李近水,就是要有这样一份豪气!”
李广宏听李近水如此一番慷慨陈词,其实心里煞是欣喜,自己的儿子能有这样一种超世的风范,绝代的风采。然而,也很为难,于是道:“好,你说得好。不过,这事还是办不了,只因我们和这颜选官,根本说不上话,他肯收下你,其实是看了连家的面子,你若这番去添麻烦,只恐他连你也不再收下。你仔细想想。”
李近水一听,觉得有理,于是只能摇了摇头,无奈地出了屋。
李近水出来,对黄健道:“家父今日身体不适,这入夜时分,只怕出来会再感风寒,所以不能指点黄师兄了,还请黄师兄见谅。”
黄健一听,大为失望,不过还是不肯罢休,道:“没事,那我能否再叨扰李师弟一会儿,李师弟再看看我这几招打得好不好。
李近水又看他打了几招,突然想到,自己是连书青帮了忙,不如也让黄健去找连书青试试。于是,李近水道:“黄师兄,你这招‘越水’打得不是很好。”
黄健立刻停下,转头问:“这招‘越水’哪里有问题,李师弟,你快说!”
李近水摆摆手,道:“哎,这招‘越水’,其实我也使得不好,不过这一招,连师弟却使得很好,他家反正不远,黄师兄不如赶紧前去,找连师弟指点一二。”
黄健听了,立刻抱拳道:“好,我去找连师弟。”
李近水送黄健出了门,两人匆匆告别,黄健就又奔连家去了。
正是:艰难自古贫寒家,超世豪情李少侠。
然而,却不知这黄健去找了连书青,又有何结果。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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