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非常讨厌被人称可爱,她甚至觉得可爱俩字是属于恶心人的范畴。如果用当下时髦的名词,她是属于女汉子类型。不过自古便有女汉子,只是不同时期称呼也不同,总之,她毫不做作,非常自然。
“那个封皮上的文字,据说是你解读出来的?”我无话找话,问她:“这是什么字,看似拉丁文,却又不是。”
“伊特鲁里亚文字,目前没多少人可以解读。我是古文字专家。”她一脸自豪。
“你是怎么会去研究这些的?我的意思是,这应该会非常枯燥吧。”我拿出我身为一个花边杂志社临时工的素养,用特殊的问答方式,提问。
“一点也不,其实这很有趣。文化这东西,一旦传承不了,就会失传,文字就是其中之一。所以,文明终有消失的一天,但是文化却可以延伸下去。”她望着我,眨眨眼睛笑道。
“你有没有想过?在人类历史长河里,还有很多文明,甚至来不及绽放,就消失得无影踪。从建立到灭亡,可能都没人知道。”我想了一下,打算给她出一些难题。
“你是说那些热带雨林或者沙漠里的单一民族,消亡就消亡了,几乎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回事?”她想了一下。
“嗯,就是这样的文明。我想问个比较刁专的问题。”我掏出烟,也给她点上,道:“举个例子,如果说,你跑到一片沙漠里,发现了一个古文明,这个古文明甚至都没有历史记载,你要怎么去解码?”
“首先你要搞清楚文明的含义是什么。如果说有文字,你不用先去管,它们来自哪里,是自己的专属还是在别人文字的基础上演化来的,总之,有记述的考证才能算是文明。如果这些不具备,只能算是人类生活过的足迹,而不是文明。”
“为什么要这么定义?”我感到好奇。
“很简单,你每天要记事,譬如早上去钓鱼,下午去采野果,晚上要猎一头野猪吃饭。原始人也有每一天的安排,因为没有文字,所以他们使用笨办法,用绳子扎结来记住每天要做什么。但是,随着不断进步,这些人由最开始的吃喝拉撒到需要培养情趣,需要有社交,需要大型狩猎,需要约定时间,需要计数,那么绳子扎结就显得远远不够用,那么该怎么办?那就需要用一种更有效率的办法去替代原始算法。这就是文字的产生。文字的产生,都是从最基础的数字开始,这是任何一个民族文明进化的第一步。所以说,有没有文字,是判断文明的首要依据。”她说得头头是道。
“那么当你看到文字或是图案后,跟着要做什么?”
“跟着就要判断文字的归属类型。如果说在一段从未见过的铭文上,我们发现那些奇怪符号,前后出现的各种形态,不超过40个,那么这就是拼写类型字母体文字,代表型文字拉丁字母表阿拉伯字符;而如果说前后对照下来有100个左右的特定符号,那么这属于音节字符,代表型文字日语的假名,梵文;如果符号达到上千以上,那么这就属于表意文字,代表嘛,方块字中文,还有玛雅文字啊。所以,先要分类,然后开始慢慢整理。”
“容我继续深入,如果你分类好了,也确定下来是哪一类型的文字,接着你要怎么做?”
“接着从数字开始找答案,因为所有文字最初开始,都是数字为先。这是规律。文字是由简单到复杂,在理出数字判断清楚无误之后,接着的是最简单的一些词,如天,山,水,树,日,月什么的,古人都有原始崇拜,信奉自然的威力,所以这些也会出现在最初。而这些字符,会反复出现。然后就自然进入下一层,单个字符变成了词组。也就是神明,神的名字。”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你先不要提示我,让我来猜。当神明的名字出现之后,就应该是氏族长老,再或者是大酋长的名字,因为畏惧于神的威严,世俗君王不敢自比天高,所以在神之后,出现的是统治者的名字,是不是?”
“这怎么说呢?也对也不对,通常的规律是半神。具体要看,这支氏族,也就是民族,是属于哪种社会体系。一般我们将社会进化形态分成母系和父系两大类,如果是女人执掌为主,除了神明,接着出现的是该氏族内,一个大家族母亲的名字,因为她养育了很多孩子,这些孩子构成了一个氏族。如果是父系的话,那就是你所说的。而这些人早就死了,成了祖先,那么就会被人神化,成为一个特定的符号。”她弄乱我的头发,做出一付很满意我这个差劲学生的模样,开心地说说道:“解码,需要有天赋。这需要你去融入进早已消失的文明里,你不要将自己当成是个研究者,你要把自己当成是那个民族里最后的成员。站在那里,闭上眼,去感受,去遐想,让思维飞扬,让一切已经死亡的、消失的,在你眼前鲜活起来,那么你就到达一个新的阶段。不过这说说简单,做起来却很难。”
“那么假设说我不怕难,我是那种缺心眼死不回头,我要怎么去感应,去遐想,让死掉的活起来?”我继续刁难。
“这其实已经超出了字符研究,属于归纳在计量学社会假定学里,好吧,我尽量去说明。首先,你不能当你自己是个想烦了就要回到帐篷里的人,而要尽可能贴近天地人,处在死域里,你是仅剩的一个成员,只是,你失忆了,你把什么都忘了。但是眼前这些,都是你本来该记起的,熟悉的东西。所以你开始在那里找答案,从遗迹里,观察它们的组成结构,例如为什么要在这里建一座奇怪的房子,这所房子派什么用处?一块空地到底是晒农作物的还是供人们聚会使用的?然后你去找细节,譬如是晒过庄稼打过谷子,就必然有痕迹。如果是聚会用的,那么它就是一个经常要使用的地方,所以会有一些高台,会有一个表达主题的人,站在高处说话或者是一块突起的石头等等,一切都是有痕迹的。判断清晰,再去计算,这个场所能容纳多少人,从人数多少返过头去计算,这些人总要吃喝,那么总会有人提供食物,那么大概是多少人,基本计量之后调查遗迹里的生活痕迹,找出和数字出入,总之就是不断还原,最后演化出一个大概最接近当时的情况。那么一来,你要解码文字或文明,入手就会变得简单。”她十分耐心地讲述着。
“而这样的研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有些固执的家伙,终其一生付出才略知皮毛,我的知识面太狭隘了。”我不由羞愧。
由于我对她特殊的好感和亲近,勾起了我对她即将可能要面对的灾难旅程,感到悲观。我们前路未卜,无尽的危险和难以想象的突发情况,都在等待着我们,犹如恶魇正准备展开。
这么优秀的专家,如果出什么问题,我想我会一辈子无法原谅自己的。
但是她却对我说,不要将她当成女人,她曾在婆罗洲丛林,差点让红毛猩猩咬死;也曾在南美丛林遍地死人枯骨毒蛇缠绕的可怕群葬坑里呆过。危险这种事,她司空见惯。如果人手不够,她还是地区射击亚军,完全抵得上一个枪手。可以去揭开人类远古的谜面,这是她一辈子难求的机遇,她甚至不需要佣金。
五天转瞬即逝,那天早晨,我们尽量低调,分散开,有的坐公司小巴,有的坐列车,还有的甚至坐空客。分批开始忙碌。
目标,向罗马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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