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那种刺破耳膜的低吟时,越来越近。剩余的萤尸注意到我这个唯一的活人,开始纷纷扬扬地、不知疲倦地靠拢过来。尽管它们遭到反复屠戮,但数量仍旧可观。
石板上、水道的老砖上、滴水的天顶上,遍布着萤蠊的粘液,混杂遍地被各种武器轰毙的残缺躯干,散发着一股咸涩的恶臭,扑鼻而来,几乎可以将人熏倒。
我对这些萤尸的恐惧感已经渐渐驱散,可能总是看到相同东西,已渐渐适应下来。好比说将古尸当作博客头像,看得久了会觉得亦不过如此。但它们几个几个结伴靠过来,实在是避无可避,没多久,我就被差不多十来只萤尸包围。
这绝对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场所。它们的低吟声让本来就犹如吐气般轻微难辨的曼宁说话声更加听不清,于是,我开始拖着他,尽可能地远离开口子,朝水渠方向撤退。这些低等生物一旦等到我带着功夫小子转入它们看不见的转角,就开始站在那里发愣,随后又一个个原地徘徊,就像神经病大院里那些放风的患者一般。
我一口气拖着曼宁走出很远,直到自己累得再无法移动一步,这才停下。曼宁气若游丝,这会儿显得更加严重,不断抓住我的手,让我贴近他的嘴唇,去听完他的话。
“他们。。。在那个地方损失。。。损失了将近一半的人,但。。。但是他们完成了。”他圆睁双眼,侧望着我,一字一句说道。
“完成了?什么完成了?”我贴近他的嘴唇,努力去听。
“关闭。。。完成了关闭。”他突然一把扭住我衣领,说道:“最重要的是,他们。。。他们在说,那里不仅仅只是坟墓,也不是死亡的终点,而是。。。而是一切的起点。。。”话音刚落,曼宁闭上了双眼,一行热泪从眼缝中淌出,湿了我的手。
我再也唤不醒他,曼宁已经休克,他蜷曲在那里,就像一个被遗弃的孩子,可怜无助,渐渐走向死亡。而我一没有通讯,二找不到其他的人,唯一带着过来的Tunnel又被掠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边上队医的尸体垂着头,好像同样无奈般地望着我。
我走上前,扶着科穆宁的肩膀,伤感地对他叫道:“我该怎么办?你说我到底要怎么做?你区区一个队医,**逞什么英雄?你冲什么尸阵啊!你这个蠢货,把自己的命都搭上。。。”说完,我抱着他的尸体,哭得死去活来。
一阵电磁声响,从他的尸身上传来,那是我晃动时无意之间碰到他的耳麦,是五人组那里传来的一些零零落落讯号。我随即仔细查看他的衣服,基本没有什么损坏,就连圆球Ti-Ti都端端正正卡在他肩头的槽位上。因而,我取下他的耳麦,试着和五人组联系,结果一连就链接上了。
“你那里的情况如何?有没有见到曼宁?”那是五人组的发明家,他显得很疲倦。
我将情况大致对他叙述了一遍。
“Alex他们现在离你非常近了,你要坚持住。不要绝望,这样,你是在用科穆宁的通讯器材吧?好的,你换上他的,他已经用不着了。听我说,你现在做的是,先用队医带去的急救箱,给曼宁止住血。”发明家似乎去找人去,留下一个组员继续对我说:“科穆宁的急救箱内有各种器材,我也不懂紧急救护,你等外科医生Brad来,一定要先止血。”
我手忙脚乱地扯过滚翻在一边的那只箱子,移除放枪的卡槽,底下果然有各种的药剂和棉花绷带。找到止血带和医用线后,我先用酒精冲了一遍手,拿着除菌棉去仔细抹除曼宁肚子上的污血,然后找到出血的大动脉,用医用线扎住,最终用止血带包上阻断以及压迫住出血部位。这些做完之后,外科医生已经到了。
他让我检查,血止住了没有?我看见大部分已成功止血,但仍旧有不少的血仍在不断渗出。他稍微松了一口气,问我休克了多久,然后建议我给曼宁打强心针,剂量在出发前他们已经配好,医生认为心脏注射效果更好,可惜我不学医根本不懂怎么打,最后只能压到针筒里做皮下注射。如果体温还是持续下降和瞳孔放大,就要继续打,直到稳定为止。
我一连给曼宁打了三针,他的情况才稍稍稳定了一些。最后我用脱下的衣服包住那个箱子抬高曼宁的出血点,再将科穆宁用不上的衣物给他盖住保暖。虽然只能做到这一步,但只要他在两个半小时内被及时抢救,还有可能救得回来。等做完这些,我直接坐倒在地,浑身大汗淋漓。
“你接下来就守候在他身边吧。Alex那里我已经联络上。我们尽快派出接应赶去那里,争取与你们在水道里碰头。医生也会一起去,科穆宁的小箱子里有人工造血机,在运送出来的路上能急救。”我一听五人组这么说,暗暗叫苦。他们哪里知道情况,进入水道后,从入口到“千尸屋”这一段是最远的,这段路程我们足足狂奔了差不多一个小时。
当时的我们精神抖擞,吃饱喝足,虽说在小跑,但几乎是以冲刺的速度前进。这造成我们到了“千尸屋”前,就连站都难以站稳。而且沿路的地下水道四通八达,初看都完全一样,老砖和天顶都是灰绿色,假设没有向导带着抄捷径,在里面摸索最起码几个小时。就算他们像我们那样没有延误地找到位置,出去又得一个小时,还不包括中途休息,且走且停。来回的时间本来就很紧迫,更别提还要驱车过来。总之,没有三个小时绝对完不成。
五人组听我这么说,一时也手足无措,然后问我打算怎样。我急得四下观望,盼着Alex等人快些到,而就在这时,我突然想到一个出去的办法。
那个出口,就是“丛林”。
不久前我被俘虏走过一段路程,原先如果我不中途逃跑的话,就有可能到了那里。神秘客最终撤离的地点。通过手表地图,我看到那段路曼宁也曾跑过,有可能他们开始时并不知道,误打误撞中,无意间发现了一个出去的口子,于是在“千尸屋”突破未果的前提下,临时折返从那里走。
这个地方离开我并不远,大概5500米左右,我被押解到了广场边上,看见过那间宅子。
于是,我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让五人组通知Alex等人,赶到科穆宁遗体这里,我先将曼宁藏在这附近的壁道里以免残遭萤尸发现和伤害,然后去找到“丛林”的出口处。同时,让他们计算,水道下这一条地图大概在路面上的哪个地段,从速出发,一旦我找到口子,让跑去那里的Alex等人,带上伤员和队医的尸体撤出来。这是目前,我所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林,祝你成功。”五人组发明人叹了口气,沮丧地说道:“没想到情况竟然糟成这样。不过,我想问你一句。你为什么要想方设法地救曼宁?我的意思不是说你应该袖手旁观,而是说你与他过去根本就不认识,你为什么要冒风险去找新出口?”
“因为我袖手旁观麻木地看着别人死去已太多回了。我过去的那些亲人、我的挚友们、以及狙击手金、向导Tunnel、队医科穆宁,他们一个个都潇洒地,不是死去就是被绑票,我实在无力再承受,看着刚熟悉起来的人们逐一离去,我觉得我都快疯了。”说完这些,我藏好曼宁,然后折返回去“千尸屋”,将洒落一地的各种枪支就近地拿上几把喷子,撞开柴火般的萤尸,开始朝着“丛林”跑去。
在奔跑的过程中,这条水道里,就像宴会结束那样,变得空荡荡的。神秘客我想已经都撤走了,那些凭空出现的人好像也已经离开,四周的空气一下子冷了下来,耳边回荡着的是,我那沉重的喘息声,和脚下的淌水声。
我的头脑里总是出现Tunnel的影子。她是个年轻且有些俏皮的姑娘,虽然爱缠人爱开玩笑也爱冒险,但真有大事绝对没她,尤其是当处在一个人的时候,那胆子就变得特别小。我似乎总能幻听到她在黑暗中无助地尖叫,以及那恐惧流泪的表情。
其实一个人被俘,受些皮肉折磨,我觉得这都没什么,顶多是痛得离谱。但心灵上的恐惧和绝望,会让一个人慢慢产生自己被完全抛弃的想法,这才是最可怕的。此刻我倒是宁愿Tunnel落在那群神秘客手里,觉得起码还不会遭到虐杀,毕竟我此前已和他们有过一些接触。而现在,落在另一批前所未有、莫名其妙简直到了扯淡这个份上的怪人手里,情况就大大不妙了。
我觉得那些人,是什么都干的出来的禽兽。
如果按照曼宁所说的,神秘客已经去过土耳其那个鬼地方,这么一来在以后的一路上,神秘客将不再会是我们的麻烦。至于他们去做什么,以及起点、关闭、完成这些难懂词汇,我根本不明白,我甚至还怀疑听错了曼宁最后的话。不过,古怪女人和我们将要去的地方,肯定会有关连。
这一批人,有可能,比起我们和神秘客,知道得要多得多。冲着他们的行为,基本可以判断,他们在骚扰我们的同时,也在暗中攻击神秘客,那么这批人又是什么来路?
这件事变得越来越复杂。但再复杂最终解释也无非是两个。一是这批人可能在阻挠着你让你原定计划破产;二就是这批人想要夺取你们将能获取的任何成果。总之,麻烦的事必然在后头,这群人迟早还会再次遭遇上。
说话间,我已经来到了那个隐蔽在破砖背后的广场,四下窜流着水道里的阴风,令人瑟瑟发抖。队医的体型比我要大,穿着他的衣服不但很难受而且透风也很厉害。我一进入那道破墙后,就开始小心翼翼背贴着周边倒塌的断柱和建筑,朝着前方走去。远远观察那座宅子,它正位于被我打断腿的狙击手倒下的位置前方,那里竟然连一滩血也没有,好像他从未来过一般,而且奇怪的地方,更体现在石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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