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这里常有人倒卖军火,应该不可能直接往桥上走,也许有什么小路。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贩子们可能买通了那些穿制服的,只有这条路可走。都下几个,翻译,你和我四处溜溜。”刀疤脸扶着下巴思索着,从车上跳下来,然后问我要过地图,两个人开始往树林另一端走去。其他人暂时没法子,只能默默等待。
附近都是些粗笨的拖拉机开来开去,还不时有人下来小解。幸亏我们用树枝将车辆隐蔽起来,不然准给他们发现,跑去汇报。这两个人一去不返,远处的镇子里也瞧不见他们,我们八个人躲在车里,大气不敢出,惊惶不定地四处观望。
在过来的水洼土路上慢慢驰来一辆超大冷藏车,车子到了跟前,不慌不忙地停下,然后下来三个穿制服的人,一手揣在腰间,一手拨拉枝桠,慢吞吞地朝着走来。我们不明来意,但冲着这几个人的表情,并不是善类,女狙击手查理打算举起枪瞄准,被掐烟卷的压下,然后我见到他反握着丛林猎刀,藏在背后,从后车厢跃下,朝着那三个人走去。
他走到那些人跟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这几个人指指我们的小车,又指指冷藏车,意思是跟他们走。虚惊一场,原来是刀疤脸和马修此前又淌水又爬山越过了桥梁,找到了那家酒馆,酒店老板派了几个人来接应。我们按照他们的指示将小车开进冷藏车内,然后大车发动引擎,大模大样地打桥上过。
关隘处穿制服的与这些人很熟悉,他们甚至没下车,只是停下说了几句话,就给放行,颠簸了一阵后,这辆冷藏车开入一个谷仓,然后他们打开车厢门,示意都下车跟着走,整得就跟地下党一样。
后来我才知道,这辆冷藏车,是专门为小镇供应肉类的,全镇只此一辆。这个镇子上的人与当地警察、当兵的都相互熟络,不需要开车检查。当酒馆老板听到我们到了,不免感到意外,他起先以为,大约还得过两天才到,不想我们已经在桥口了。于是急急忙忙打电话,通知往回赶的冷藏车捎带我们进来。进了酒馆,那个老板让我们先不用顾着小车内的箱子,直接上他家去,也就是酒馆的两楼等着。
酒馆二楼有三、四间屋子,楼道里走着一个粗俗的女佣,听口音好像是个马其顿人,一间屋子地板上坐着两个拿着水彩颜料相互抹对方的小女孩,另一间屋子是主人的卧室,剩下的两间,就是我们的住房。
刀疤脸和翻译已经脱得赤条条在那里烘衣服,一见我们便连声哀叹,诉说他们翻山越岭的艰难险阻。
“你们尽量待在楼上,不要轻易下楼。晚饭时我会通知你们,几位先休息着,一切之后再说。”那个老板再三关照,然后去隔壁逗了俩小女孩一会儿,就下楼了。
半小时后,我们拉在小车内的皮箱,全部让酒馆伙计提溜着上来。这个酒馆一共就两个伙计,其中一个是老板的儿子,另一个是镇里雇来的。两个年轻人倒不同于他们老板那么谨慎,说说笑笑,并且一直在说没事没事,在这个地方只要不和警察冲突,根本不危险。老板儿子好像对女狙击手挺有那么点意思,见着她在窗口前抽烟,告诫她最好别太靠近,万一让底下漫步的警察瞧见,会上来问。然后两人坐在床沿边,相互打着手势聊天。
我们顺便让翻译问问情况,为啥这里军警那么多?如果说仅仅只是为了防止有人倒卖军火,这人儿也忒多了些,镇子上的军警少说也有百来个,这很不寻常。
这孩子却也是直筒子倒豆,回答得很干脆。他说这里本来没有那么多警察,这段时间戒严了,因为有几个身份不明的外国人摸进沼泽地里,好像与那边的村子有买卖,所以一下子派驻了大批军警,就在这里堵他们口子。
我不禁感到疑惑,开口问他说既然进出通道只有这么一条,如果是倒卖军火那不是运不进去吗?结果这孩子回答说,里面的村子有自己的水路运输,东西不往这地面走。但如果是陌生人进去,他们就只能按原路返回,因为村子里的人怕警察知道他们的秘密路线,不负责送人出来。里面的小村,和桥口的人不来往,自己打渔为生。所以鹿呦镇的人,也很少深入,就拿这孩子来说,就从未进去超过五俄里。
这个孩子看着一屋子男人问查理该睡哪儿?总不见得与男人们打通铺睡一块。女狙击手却摇手笑他,说自己训练时和男同事一块洗澡,有什么不合适的。这个孩子故意装出贱兮兮的腼腆,问她说如果不行可以睡在他阁楼上,粗旷的查理也不拒绝,只说了一个好字。
屋外的天色渐渐昏暗,镇子开始变得亮堂起来。我悄悄躲在窗帘后打量,只见这个小镇到处都是霓虹灯,饭店、加油站、小诊所还有弹子房,在一片军管的氛围里,却也生动玲珑。路口都架着十分光亮的矿场大灯,照得如白昼一般通明,底下的警察在娱乐场所门前越聚越多,纷纷朝着一个类似印第安人买土货的木头建筑走去。
不多时,酒馆老板上来招呼,可以下去吃晚饭了。菜式非常简陋,就是烩土豆和黑面包,外加一盘蘑菇汤,上面荡漾着几片半生不熟的肉片,这就是我们的晚餐,我顿时想起了高尔基笔下所描写的那些贫下中农。
我们被安排在一间独立的包厢里,尽量不与外界接触。老板忙完之后,拿着两瓶粗制滥造的烈性酒进来,拧开瓶盖,自顾自喝着,随后开始交谈。
“我们打算明天天亮就进去,时间对我们来说,并不多。”掐烟卷的也不绕圈子,开门见山说道。
“明天?你们疯了?我都没有找好向导!”老板一脸不爽,捏得酒杯“咯咯”响,说道:“我找向导就需要两天,里头路长着呢,水路和沼泽一共有30多俄里,你们要去的那个雅钦,在最里边一个叫做公爵城堡的废墟堆里,就算你们现在动身,哪怕走到明天午夜,也到不了。你们得等,等向导从里面过来为止。而且,我还不知道这段时间他会不会出来。里头的地形非常复杂,不能乱来。”
“什么叫他会不会出来,不,我的意思是你没打过他电话?”Alex一下子急了,站起身说道。
“电话?里头的电线早就给掐了,哪来的电话。”老板嗤之以鼻,笑道:“年青人,你知道里头是什么情形?那就整一个中世纪,蜡烛,渔网还有小木船,里面连死个人都从不往外运,都葬在森林里。那些村子的村民个个凶狠异常,经常袭击摸进去的陌生人,打斗起来不要命,如果你们死了,我也等于钱飞了,懂吗?我所说的向导,是其中一个村的猎人,这家伙在镇子里有个相好的,常来我这里喝酒,所以要进去,我得等他出来。”
“那合着你的意思是,如果这人烂死在里头,不出来了,或者说几个月后才出来,我们就要一直等下来?”Alex绞着头发,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冷冷地说道:“我们可没有那么多时间,最多只能在这里花上三到四天。”
“这样,你们最起码,得在这里等一天,起码一天。”老板慢慢思索着叹道:“看来也唯有这个法子,但说不说得通,就看运气了。我打算去说服寡妇,也就是猎人相好的,让她带你们进去。到了地方你们自己和他谈,我不管你们谈得成谈不成,我哪知道你们这么猴急?这又他妈不是逛窑子?那个寡妇出门去了,明天才能回。”
掐烟卷的面无表情,从内侧口袋里掏出一卷钱,丢到老板酒杯边,说道:“这里有1000美刀,是另外给你的好处,你自己看着办,该给那个女人多少就多少,总之你要办得快,事成之后重重有赏。我们救人如救火,耽误不起。”
不料那个老板将钱一推,恼怒道:“当我是什么人?我贪图你这些钱?光头佬,我说得很清楚了,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既然我答应帮你们,那么你们就得按照我说的来。老实说,你们就算找到那个猎人,他肯不肯带你们还是个问题。即便有他,也不容易。那森林沼泽地里一直闹鬼,他们村子里的人晚上也不敢走夜路。”
“闹什么鬼?找被砍掉的脑袋?”我回想起司机曾说过的鬼故事,探问道:“怎么个闹法?”
“孩子,你知道我们这里为啥叫鹿呦镇?背后为啥叫鹿呦之丘?这一直与沼泽地里闹鬼有关,说起来历史可悠久了。”老板给我们一干人等遛了一遍酒,四处望望,神秘兮兮地凑过来说道:“还好,你们中的那个女娃娃不在,不然准得吓哭不可。我给你们说说,这林子里不太平起码有半个多世纪了。”
我燃起一支烟,做好了当一个观众的准备。其他人靠着墙,透过墨镜打量着老板,等待他的开口。
“鹿呦,也就是鹿的叫声。或形容小鹿的啼叫,不过在这里还有个含义,那就是鹿之将死时的哀鸣。我们背后的这片大山,历来盛产鹿,半夜总能听见森林深处雄鹿找配偶发出的啼叫,镇子的名称就是由此而来。”老板慢慢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饮下,开始红光满面起来,说道:“这里一切的怪事,都和从前的一个贵族有关。我们当地人管他叫公爵,他的住所我们也叫城堡。那片沼泽和森林都是他的祖业。在上世纪初,当时正在闹革命,泥腿子翻身,纷纷打倒权贵人物,所以这个贵族也无法幸免。其实那是个好人,这里几条老公路都是他出资修的,就连这镇子上的医院也是他办的。好了不多废话,我们接着说下去。革命那阵,他被以莫须有的罪名,窝藏哥萨克反动武装分子和抵抗革命,上到八十岁老母下到不足月的婴儿,全部遭到非公正对待,砍了脑袋,你们想想,这一家人死得有多冤不是?所以贵族死后就不断传来闹鬼的说法。从五十年代开始,越闹越凶,据说总有人看见他们一家带着镣铐,打着火把在森林里找自己被砍掉的脑袋,而且一路还是哭着的,别人远远瞧见过,你说瘆人不瘆人?而这沼泽里,也奇怪,树都长着翅膀,会自己走路。到了白天,进来的路不见了,被野树塞满通路,人就给困死在里头。这几十年来,死在里头的探险者,误闯者包括警察,无计其数。这些人也加入了亡者的队伍,在那里号哭不止,想要离开这片沼泽。。。”
“等等,我打断一下,你说树都长着翅膀,是形容树自己会走还是什么?”Alex皱着眉头,问道。
“不,树长着翅膀,就是翅膀啊,如果你们进去,半夜就会看见,不是形容树自己会走,而是真的长着翅膀。还有其他要问的吗?没有我继续说下去。”老板打了个哆嗦,继续说道:“从鹿呦之丘进去,你们会先后路过六个村子,这里头有一个村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条村子很奇怪,白天见不到人,到了半夜村里都是人不人鬼不鬼的的东西,也不打蜡烛,就在那里走来走去。如果白天到那里,会看见屋子里空无一人,但饭菜都是热的。人们传言说这个村子的人早就被人活埋了,那些都是死鬼。接着你们越往里越危险,为什么?因为你们渐渐就要接近那个含冤而死的贵族城堡,它还有一个别名,叫做墓碑山庄,你们所找的那个该死的雅钦,就他妈在那片城堡的废墟里啊!哪怕是雅钦的村民,也围着厚厚的石墙,将村子与城堡隔开,那里是一片荒坟,夜深人静时,地下的那些死了几百年的东西就会破土而出,到处搜寻活肉和鲜血。。。”
“诶?老板,原来你躲在这里呢。”突然之间,门口传来一阵粗暴的呼唤,不等老板站起,就打门口进来两人,是穿制服的。边走边哼唧着说:“鹿腿呢?老头你还欠我们五条鹿腿,快快拿出来。”
这两个警察进了里屋,瞧见满满一屋子人,手习惯性地按在腰间,然后质问老板道:“看来你们在开party呢,这些都是什么人?”说着,其中一个走上前,将我们的脸一张张仔细端详过来,喝问道:“你们不是镇子上的人,我也从未在桥口见过,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到这里做什么?”
“我说,他们其实。。。”老板一脸恐慌,急急地想要辩解。
“闭嘴,现在是我们在问问题,你不要插嘴。你这家店子不想开了?”手一直按在腰间的那个军警粗暴地打断老板,然后用一双阴冷质疑的眼睛死死盯着我们,对走上前来发问的那个军警喊道:“叫人来,把人都叫来!”
掐烟卷的已然慢慢掏出他那把猎刀,反握在手,然后慢慢站起身来。[sp=:pyer.ku6.com/refer/5ec2BQ1YhFtDJP2GBHgFA../v.sw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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