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一抵达教练场,刀疤脸随即询问餐馆主我们的所在位置,以及附近哪儿有电话。随后被告知,现在我们已经抵达了土耳其,眼前的地方,是一处距离马拉蒂亚五十五英里外的山区。两个小巨人到了餐厅之后,直接躺倒在木制火车厢座上,呼呼大睡,而刀疤脸则跟随着塔台上的人,去到那里联系大部队。
我与Alex也不是太累,吃了一些土豆汤和肉末,感觉缓过来了。于是走到户外眺望星空,消磨时间。赛义德的体质明显不如我们,往返三次已经让他疲惫至极,勉强地对着我们打了个招呼,就走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睡觉去了。不过他并未锁上门,甚至还对我们说过,觉得没有地面儿躺下,可以去他家里沙发上将就将就。小屋感觉很凉爽,家具简单但很实用,拖泥带水的东西一件都没有,室内除了音响还有一架老式电视机,不过音量调节损坏了。我们闲逛了一阵,无事可做,于是走进屋子,点起一盏橘色小灯,坐着看了会沉默电视,Alex便沉沉睡去。
总之,所有人都彻底放松下来后,除了我,还有刀疤脸依旧毫无睡意。
我一直不太相信,古怪女人能够这么轻易就被收拾了,也许是她遭遇上了黑衣人里最强的阵容,那些单薄伎俩显得不够用而被瞬间灭杀。也或许是她再一次通过某种方法,暂时避开我们的锋芒,躲藏起来。总之,我与她多次交手,始终认为,保留一颗提防的心,是十分有必要的。
刀疤脸打从屋子前路过,发觉我还醒着,于是对着我挥了挥手,示意我出去说话。
“已经联系上了莱斯利,果然与我预料的一样,他们在得到方位图的同时,就已经开拔,朝着赫希利斯进发。”他神情疲倦,双手在身上翻着口袋,说道:“我没烟了,给我你的烟。刚才说哪了?嗯,赫希利斯,我们不必再前往伊兹密尔,就在这里等着,他们已经派出直升机朝着这里飞来了。”
我将我从赛义德那里顺来的烟提给他,帮他点燃,问道:“他们说了什么时候到?”
“很快,最多一个半小时。”他贪婪地吸了一口,笑道:“小锐爷,我们的征途也七七八八快到尽头了,有什么感想?我挺欣慰的,总算这大半个月来没白忙活,只是代价有点大。”
“我想的与你相反,真正的危险,也许才刚刚开始。”我摇摇头,望着星空叹道:“我曾在罗马水道里,与另一伙佣兵聊过,他们说那个地方极度诡异,十分凶险,只恐怕没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对了,和大部队汇合之后,你还与我们一起行动吗?”
“唉,听莱斯利安排呗。我可能得带队,走在你们前面或者跟在你们背后作辅助工作,往后只怕是再难有机会并肩作战了。”他略有一些遗憾地扶着我的肩头,笑道:“管那个鬼地方有多凶险?我们人多势众,一步步走稳,还能出什么问题?再说了,真出事的话,也是莱斯利负责,他现在是整个计划的总负责。小锐爷,你只管当好你的矿灯,跟着安排走就行了。切莫小视莱斯利的经验和能力,这家伙远远在你们的意料之上。”
“我一直和他熟不起来,虽然曾一起在残疾人厕所里作战过,可是,他总刻意保持距离,”我回想起发言人那张始终板起的臭脸,颇不自然地说道:“还是别提他了,跟我说说,你们刚才降落之后,是怎么遇上那个古怪女人的?你们是怎么连续杀了她九次?”
“这正是我最不明白的地方!”刀疤脸觉得站在别人屋子跟前喧哗有些不妥,让我跟着他在跑道上漫步,边走边说道:“我们降落的地方,非常好,是一条浅河,这让我们大家都存活了下来。当时我们几个吧,还以为把Besson搞丢了,记得他是与我们一起跳伞的,可人没瞧见。因此上了河滩,稍作休息,就开始了搜索。诶?你猜怎么着?走着走着,我们就瞧见大火。当时心底就一沉,心想完了完了,咱小锐爷这会儿都他妈成烤猪了,这狗屁王陵还去干嘛呢?直接散伙回家得了。”
“诶?难道你们没瞧见我们继续在飞行吗?”我看着他手舞足蹈的模样顿时乐了,将手中的烟分出一半给他,说道:“知道你烟瘾大,这全给你,然后呢?”
“怎么知道你们还在飞行?白茫茫一片,哪看得清?要不是老麦紧跟着我跳,我都不知道跳哪了。你说啥?还什么然后啊,当然是去火场看看怎么回事!结果到了那里,老麦就说不对,这不是我们的飞机,眼前那架飞机是灰色的,而我们的飞机是军绿黄色。所以我们当时就意识到,这是让我们在空中敲掉的那架。”刀疤脸接着烟蒂点燃,继续说道:“所以你想啊,我们也不知道掉哪了,心想幸许这鬼地方一时半会还走不了,就打算在附近找些东西,可燃的,吃的东西等等。结果捡东西才捡到一半,就发现有人朝着我们打枪,这个打枪的就是臭婆娘!”
“等等,我提一个问题。”我插嘴打断他的话,问道:“这人是从火场里爬出来的还是在残骸周边?”
“你别打断我说事,都不知道讲到哪了。这人我想吧,大概在坠毁飞机附近某一片草堆里。然后我们一看不对劲就撒丫子开跑,那娘们就紧追不舍,一直跑回到浅河那里,我们在树后埋伏,用刀捅翻了她。”刀疤脸继续说道:“那婆娘的小手枪就给老麦拿上了。我们当时想,威胁解除了,该继续找你们去,就又回到那架飞机边上。哪知,到了跟前就瞧见,这个鬼一样的婆娘正坐在地上!这他妈玩的是哪一出啊?她是怎么跑回到这里的?都让老子扎得跟筛子一般,却还活着!于是老麦拔枪,在她爬起身之前就又杀了她一遍。”
“完了?”我突然听到没声了,不由诧异地望向他,问道。
“完了啊,还能说什么?之后每一次都差不多,不是让我的刀捅了,就是让Larry掐死了,再或是让老麦搬起大石头砸爆了脑袋等等,总之,每杀一次,她一会儿又活了,总出现在飞机那里,就跟没事人那样。不过她很奇怪,每一次瞧见我们时,并不立刻攻击,而是傻站着在想什么,隔了一阵才冲上来追杀。她也不瞧瞧自己是块什么材料?我们中任何一个都能轻松捏死她,竟然还前赴后继跑来送死。我算是彻底服了,真要说天下有傻X,这就是绝对的傻X,”他虽然说得很轻松,但依旧浮现着心有余悸的表情,不过很快就释怀了,于是开始微笑,说道:“但是最后一次是最爽的,直接就叫我剁下半个脑袋,老实说,我都杀得她没火气了,这敢情就是一出气筒哪,人肉沙包,嘿嘿,好玩,真过瘾!”
“你都说完了?那么容我提一个问题。”我等待他彻底不吱声后,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我看见她身子和脸都让烧焦了,这是见着你们之前,你们袭击她时做下的吗?”
“不,她打第一次出现时,就这副尊荣,”刀疤脸仔细地回忆了一遍,斩钉截铁地说道:“这应该是让火烧的,不明白她既然可以复生,为什么不把自己变得漂亮些?就跟僵尸似的。”
“这可实在太奇怪了,我觉得这也许就是某种捷径。听着,在你和Alex离开底比利斯时,我和速射枪被安排查找防御漏洞,当时有一个少校陪着我们,他说过一句话,我觉得,可能就是答案!”我回想起西本埃少校在獠牙城地堡前的那段对话,说道:“他当时顺嘴提了一句,幸许那些奇怪的神秘人,要处在某一种特定条件下才能重生,而不在这个条件下,他们与我们毫无区别。你知道吗?我们俩个,还有戍卫军营的大兵们,一起杀了他们之中的另外两个,古怪女人也许已经知道了,所以杀气腾腾来向我们报仇。”
“管他呢,弄不懂的事自然会有让你弄懂的一刻来到。”他迈开脚步,朝着塔台疾走,对我扬扬手道:“去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我得知道接应我们的飞机这会儿到哪了,我们连夜出发,等彻底安全之后再说其他的。”
刀疤脸走后,我一直在想着神秘人的事,倒并不担心飞机残骸那里的古怪女人。或许她又重生了,可距离教练场这么遥远,她即便飞跑过来,到时我们也已经走了,且她也再没有武器,这些不在考虑之中。我所想的只有两件事,第一件事:为什么她每一次被杀死,都会出现在飞机那里?而且假设她能复生,为什么烧伤无法痊愈?第二件事:神秘人不断袭击我们,在狗屁王陵的具体位置都确定完毕,按理说攻击理由也不复存在,为什么还是不弃不饶?难道说破麻布记书里还隐匿着什么奥秘?
这些人究竟是什么人?他们一系列自杀性的袭击目的又是什么?对此我们一无所知,不过有一样可以确定,这些人必然不肯轻易放弃,会在我们漫漫前路上不断制造出各种麻烦。
半个小时之后,天边传来一片飞机轰鸣声,我极目远眺,瞧见西北角方向,正有三架直升机飞来,它们快速靠近,不多久之后,我便可以清晰地瞧见机身外侧河边字样的标志物。
救援来了!“公司”的大部队终于抵达!我们犹如被遗弃了好几个世纪那样,一时之间控制不了情绪,纷纷泪流满面。直升机下到跑道一侧停靠,打上面走下一群人,其中就有外科医生Brad和总部那个雀斑脸女士。刀疤脸真是精力充沛,在塔台和地面之间上上下下来回奔跑,带着雀斑脸去见教练场的头儿,商讨一些酬劳的费用问题。而外科医生则让我把其他人都叫起来,做一下简单的疗伤和护理,差不多忙活了半个多小时,刀疤脸让我们登机,一切都办妥了,到点该上路了。
我依旧与他们几个坐同一架直升机,可能是长时间闻惯了臭气熏天的味道,一下子四周那些洗得白白净净家伙们身上的古龙水,变得极为不适应。他们小睡了一觉,此刻来了些精神,正在相互攀谈,而我则头晕眼花不断犯困,此刻正靠在掐烟卷的肩上,眼皮打着架。
“之后也就是漫漫征途了,到地方你们什么都不用做,好好休息几天,备足精神再说。”雀斑脸女士朝着Alex伸出手,说道:“Besson先生,东西给我,我要精扫一遍,传给他们。”
Alex从怀里掏出一个加工过的单筒望远镜,提给了雀斑脸,看着她扭开取出麻布,同时问道:“红色的大山找着了?”
“是啊,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你们只要到了那个地方就会惊叹,大自然里竟然会有这么神奇的山。”雀斑脸兴奋地说道:“这都亏了你的前女友,缺了她难以找寻得到。那座山,白天的时候是普通的山石色,而一旦到了夜晚,就会通体发红,那种红,只要望一眼,毕生难忘。”
“她,还好吗?”Alex叼着烟,眼中闪着泪光,颤声问道:“她知道我们在各地出生入死好几次险些挂了吗?她,可曾提到过我?”
“Besson先生,我可没有与她晚上睡一头,怎么可能知道?而且也并不熟,”雀斑脸狡黠地眨眨眼,笑道:“这个问题,你应该当面去问她本人,不过,Besson先生,我告诉你有关她的一个小举动,她往皮夹里放了一张你的照片,我在餐厅时无意之间看到的。”
“我就说你这小子,别整天摆着个臭脸,一付拽得不行的嘴脸,给谁看哪?”刀疤脸抬起手,给了他一个爆栗,说道:“你看你老哥我,打小胡闹惯了,什么没干过?过去在别人眼里,就是个臭流氓。我伤人无数也被自伤无数,我荣耀过我也曾辉煌过,但时过境迁,我老了,最终也平静了。因此,所谓流氓的天空,未必不明净。你只是个区区扒坟的,整天趾高气昂般,也没见着赚多大钱不是?你到底神气活现些什么?你有什么资本?所以,还是好好跟你小女朋友谈和,破镜重圆好。有意思,有点意思,探索狗屁王陵,还促成一段姻缘,哈哈。”
两只大狗熊此刻团着手正在讪笑,他们都笨嘴笨舌的,完全插不上什么话来。我此刻极度疲劳,眼前一片昏茫。劫后余生的人,心完全松弛下来就特别容易感到疲惫,耳边的声音就像浸在游泳池里那样,满是重音。空气中飘荡着暖意,各种浓郁的烟味交缠在一块,让人特别有一种家的感受,我想我是想家了,头一次觉得再度回到物质文明社会里,那种感受,实在太好。
“老刀,你今年到底几岁呢?”我勉强地冲着他笑笑,问道。只见刀疤脸表情夸张地说着俏皮话儿,可惜我听不见了,眼前一黑,之后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待到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是另一个傍晚。火红色的阳光打在我的脸上,似乎在催着我起身。我此刻置身在一个乡下的泥屋里头,躺在一张商标还未撕去的席梦思上。屋子里飘荡着豆蔻,肉桂和丁香草的气味,一杯冒着热气的阿拉伯咖啡正搁放在我的床头。我支起身子,全身又麻又酸,好奇地披了件衣物,推开屋门。
眼前的这一幕,简直叫我惊呆了!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