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我驰向那个路口，远远地就看见一大群人围在路的正中间，围在一台冷森森的后八轮周围。我放慢车速，继而停了车。突然，不由自主的，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只能强迫自己判断那里只是出了车祸——与我不相干的人的车祸，没敢再往下想。当我挤过人群进到中间的时候，我首先看到了一台变了形的摩托车——虽然变了形，我还是能感觉到那股怒气冲冲的模样。继而，我再看，一只手塔拉在地面上，无名指戴了那枚我熟悉的戒指，戒指染在血泊中……我就那么样呆住了，我不知道我身处何处……后八轮的车门大开，早就不见了肇事者的人影儿……我突然一瞬间就貌似进入了一个无声的世界，只看到有一大群人在那里指手画脚指指点点，却全然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我的腿瘫软了，无法动弹，继而，眼泪迷蒙了我的双眼，我的世界由无声变成了十八层地狱——我只感觉我的周遭有一大群魔鬼在面前张牙舞爪。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抬到了警戒线外。我的意识慢慢恢复。我不敢咬自己，不敢掐自己，我怕自己搅醒了我的梦——我只宁愿相信，那只是我所有梦中的一个再简单再平常不过的梦，我只相信，那不是真的。
一直到现在，我都宁愿相信，那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可现实是残酷的。我咬破了自己的手膀子，我让自己面对现实。我打电话向小黑求救。小黑最开始颇不耐烦我吵醒他的睡眠。但听了我的诉说后，他开了那辆破988迅速赶到了现场。他也被眼前的场景给吓住了。小黑扶我到她的肩头，不停地安慰我，鼓励我……
4
出事儿后，在见不到肇事者的情况下，我第一个找的人，是李丽。在雅丽的日记里，我看到了她与李丽的一些恩怨和误会，这些让我不由得把气头撒在她身上。世事总是那么巧合，说来，我都不太相信。
“如你所愿吧？”我冲她吼道。此时，珠宝柜台旁有几个正在挑选饰品的顾客。他们被我这一声吼震呆在那里。
李丽像知道一般，并不慌张，泰然自若。
“有事儿我们出去说。”她从柜台里面走出来，示意我出去。她的冷静，让我再增一股怒气。
我冲上前去抓了她制服的衣领子，恶狠狠地盯着她。我将一切愤怒迁怒于李丽。生平第一次，我对女人动了手。李丽双手抓了我的手：“你别这样，出了这个事儿，我也不好受，你何必那样！”
“不然，我怎样？”
“你别这样。”李丽说，“我是曾经诅咒过她要被车撞死，但那也仅仅是起冲突吵架说的气话。真的只是气话，没别的意思！她出事儿，真不能怪我。真的，看到她那个样子，我也不好受。真的。”
我再一次失声失聪……
继而，我被旁边的几个人捉住，掰松了我捏李丽脖子的手。接着，我脸贴着地被按到在地上。不一会儿，警察的车子过来，把我带上了车子。李丽也跟过来。在派出所里，我哭得很厉害，眼泪哗哗往下淌。这个情况，警察觉得也问不出个什么东西，就只向李丽问事情的大致经过。完后，警察也没多说什么，只让我在那里静静地等一下。不一会儿，来了一个穿着很精致的中年女人。她对我微微一笑，很温和。接着我被带离，穿过几个街区，进入一座光鲜的楼房内，到了一个小房间。继而，小黑朱庇特，李丽一同过来……我对女人说了我的这两三天的生活和最近几年的经历，说了很多很多。从怎么认识开始一直到现在这个结束等等……之后，我才知道，女人是心理医生，是小黑与李丽一同给我请过来的。
倒是过了很多年的现在，我几乎，我都忘了，我与医生说了什么。现在，着实记不起来了。只觉得，那也好似一个梦。长长的梦。无厘头的梦。
医生之后要求李丽与小黑先回去，她要与我单独谈谈。小黑、李丽飘然而去。医生问了我几个特别隐私特别难于启口的问题后，草草下了结论就吩咐我离开。
……
也是这次，我在心理医生面前倾听了一番“你的问题，恐怕出在郝蕾身上。”的论调。假若郝蕾要是也在现场，肯定会被气死——躺着中枪也不该这么样中的。我在医生面前据理力争——据理力争也无济于事。
……
在回学校的半路上，我又被李丽的男朋友逮住了。我被狠狠的打了一顿。我没有还手，不仅没有还手，还摆好方便别人打的姿势，任凭那人用巴掌抽我的脸。
“打得好。”我说，嘴上带着血：“男人就是要保护心爱的女人，可我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好。有啥用，该打。你打吧，可劲儿的打。”
打完后，男人带着幸福的笑飘然而去。
我晕乎乎地回学校。在学校大门口，我被门卫拦截了。他问我怎么回事儿。
“走路不小心摔了。”我说。
“不要紧吧？”门卫哥哥将信将疑，最后还是摆摆手放我进去了。回到寝室，瞧见我这幅模样，生哥不停地问怎么怎么了。我说没什么，就是被人给打了，我打输了。
他没有多问，打水让我洗了口脸和手，扶我到床上躺下。
第二天，我的书桌上多了一个学校的警告通知书。那是一个关于旷课、不交作业，不做实验的警告通知——轻微就是留级，严重一点就劝退。我顾不了那么多，也顾不了发肿的脸，急匆匆地出了学校。我请求小黑开车，带着鼻青脸肿的我，去接雅丽的父亲。雅丽的父亲没有接着，只听到了几个说法“那女孩的父亲挺镇定，什么话也没说，安安静静地处理后事。没有多余的一句话。”“女孩挺可怜，摩托都成那样了……”仅此。
5
“别这样。”在回转的路上，小黑对我我说，我知道，他是在试图安慰我，“这只是个意外。意外嘛，无法预料，无法抗拒。面对就好了。”
我闷不作声。我只觉得我的世界真的坍塌了。我想休学。我想云游四海。或者，去那个新修成的小庙也是不错的。
我长久地静默着。
更严重的是：我固执的开始觉得，是我的无知和自作聪明害死了刘雅丽。假若我不买那该死的摩托给她，她也不至于。假若那次我陪他去了医院，她也不至于。我总是多此一举，自作聪明。或者，假若，我不认识她，她也不至于……总之，我的心又开始被自己一连串的自责箍死了。
小黑也不再说话，静静地开车。
6
王维维打来了安慰电话。这次，感觉她也成熟了很多，语气柔柔的，特别的有女人味儿。她不再大义凌然，我却依然歇斯底里。电话在我的歇斯底里中开始……那段时间，我不管同谁讲话都是歇斯底里，无法自控——我只是对事儿不对人。电话最后在极度不友好的氛围中被挂掉。歇斯底里开始，歇斯底里结束，我的生活开始疯狂。寝室的同学们看我的眼光也怪怪的，他们同我说话的语气也与从前不一样。可到底怎么个不一样，怎么着也说不清楚。我的生活，貌似又回到了某个原点。我从那里走来，现在又走回去。我清晰地看到自己又在某条暗淡的街上孤独地徘徊，痛苦地摸索……之后，听寝室的人说，那天晚上，我几乎说了大半个晚上的梦话，断断续续的，时而哭，时而笑，时而急切，时而低沉，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不仅只是说梦话，而且是学某个女人的声音说梦话，听得人怕怕的，觉得有那谁谁附体一般。之后一连几晚，多有持续。尽管如此，他们谁都不敢贸然把我喊醒。毕竟，白天我的那个精神状态，他们心里还真没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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