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这座既陌生又熟悉的宅子面前,清羽的心底并无波澜。因为对于她来说,慕容世家只是一座宅子,一个与她毫无半分干系的家。即使这里面住着的都是她至亲之人,但她毕竟不是“她”。
一年多以来,她踏进慕容家的次数屈指可数,不,便该说仅有两次而已,一次是她重伤醒来后的不久,另一次则是黎南星迎娶她之前的不久,她夜探慕容家解开心底之惑。
世事便是如此无常,她曾放言与慕容家生死随天,再无瓜葛,可如今,竟是又踏上了这片土地,可是她自找罪受?
唇角弯起一抹清淡的弧度,清羽迈开步子,踏上台阶。
还未临近,便听得大厅内传来一阵怒吼,“你这个逆子,可知此次闯了多大祸事?清羽为何会出逃婚礼?我将清羽托与你照看,你便是这般教她的?居然还将血玉箫给了她...那东西岂是她一介小小女子可以掌控的了的?你可知,没了天箫之心的庇佑,我慕容家如今在江湖中沦落到何般地位?!!!”
“清羽与七皇子成婚本就是您一厢情愿,早年,他曾推了这婚约的。再者说,百年来慕容世家盛世武林,怎会是天箫之佑?如今慕容家逐渐落败,又岂是天箫之过?”
“你!你这个逆子!我今日便是要打死你,也省的了今后许多的麻烦!!”
话声落,便是棍棒打在身上的声音。
“晗儿,你便是低个头,向你爹认个错吧,莫在这般顶撞他了。”
“娘亲,”慕容清晗的声音断断续续,“孩儿无错,为何要向...爹认错,明明就...是爹错了...”
“你还不知悔改!!!”手中的棍子欲落下,却不料被人一把抓住
“再这般打下去,他便是要被你打死了。”淡淡的声音没有一丝情绪,就好似她是个局外人一般。
即使,她真的只当自己是个局外人。
众人讶然的看着这个不知何时出现的白衣少女,唇角含笑,神情淡然,再往上是一双如古潭般漂亮沉静却没有任何波动的眸子。
“清羽!”
“清羽!”
“清羽?”
“清羽?”
几个异口同声唤她名字的人语气中有惊讶、有欣喜、亦是有着疑惑与不敢确定。
淡淡的眼眸一扫,清羽便已明了,原来便是在同堂审问呢,怪不得人如此齐全。不过似乎还少了一人。
“清羽。”一道唤声从门外而来,那人便是来了。
“三哥。”
“你何时回来的,怎的不告知三哥一声呢。”
“不若是方才才到罢了。”清羽说着,扶起地上的慕容清晗,对着一旁的慕容寂道:“慕容老爷,清羽如今已然归来了,便是莫要再责罚大哥了吧。”
慕容寂清哼了一声,一把丢下手中的棍子,转过身去,不再理她。
“三哥,便是送大哥回房吧。”
“好,”慕容清轩接过他,又对清羽道:“一会来西苑,三哥有话要同你说。”
“嗯。”
见慕容清轩扶着慕容清晗离去,清羽侧身对众人道:“若无其他事,清羽便也离去了。”说罢,便朝外走去。
“清羽。”
一声轻唤让她停下脚步,“既然回家了,便莫要再出门了,爹...很是挂心。”
“哦?”清羽眼底闪过一抹嘲弄,“清羽离家已两年余,时至今日您才想起让清羽回家,看来爹爹真的很是挂念清羽呢。”话毕,便头也不回的离开大厅。
静静的走在路上,清羽的脑海中又闪现出了当初梦中的点点滴滴。
慕容世家乃是南黎境内第一大世家,虽世代隐于江湖,族上亦是无人在朝为官,但是在政治与江湖上仍有一定的号召力。原因便是因为慕容世家世代守护圣器天箫之心的残阳血玉箫与其之一的琥珀白玉箫。
传说,若集聚五圣器便可召集千军万马,亦有得天箫者得天下之传言,是以身为天箫之心的残阳血玉箫便引得众人趋之若余,成为平川大陆人人觊觎的至宝之尊。
但是百年来,却从未能有人将其真正握在手中,除了她。
如今,慕容世家当家人为慕容寂,膝下共有五子三女。
大儿子慕容清晗与六女儿慕容清雪为二夫人何莹玉所出,二儿子慕容青竹与四儿子慕容清扬为三夫人叶芝云所出,七儿子慕容清离由妾室柳飘薇所生,小女儿慕容清歌由妾室徐如珍所生,而她慕容清羽与三儿子慕容清轩则是由正室白伶儿所出。
五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乱打破了慕容世家原本安宁平静的生活,而她的娘亲白伶儿便是在那场战乱中丢了性命。
年幼的清羽看着母亲惨死在自己眼前,便是愈加的勤加练习武功,发誓终有一天为娘亲报仇。
然,便是她那般刻苦练习,成效依然甚微。直至有一天,她在后院练完剑回房,路径书房时,无意间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原来,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场阴谋,而母亲正是这场阴谋中最无辜却不得不死的牺牲品。
不知不觉间,便已走到西苑门口,踏进门内,便发现慕容清轩已然坐在凉亭间等她。
望着眼前青山绿水的一切,方才回忆之事的惆怅便被慢慢冲散了去。
清羽踏步上前,袭面的清风大大缓解了夏日尾迹的闷热,“这般清凉舒爽的地方,三哥竟也是颇会找自在呢。”
闻言,慕容清轩笑,“这地方,你便是第二个进来之人。”
“哦?这般宝贝?莫不是三哥与哪位佳人相约之地,便是禁了这府中人进出?”
“你这丫头,贯是会取笑哥哥的。”慕容清轩呵呵一笑,站起身来,“其实,这个地方,便是你最熟悉不过了。”
听他之言,清羽眸光扫向四周,发现湖水顺着假山一直向外蔓延,原来竟是一片天然湖么?
抬头望向身旁盈满笑意的男子,后者似乎读懂了她眼中的疑惑,便携同她一起跃至亭边的小船之上,解开绳索,便顺着水流一直向外飘去。
穿过造型别致的假山,小船已然驶出府外,在穿过一道狭小的山谷之后,眼前顿时豁然开朗起来,这是一片何等熟悉的湖水,而那片竹林又是何等的亲切。
她一直以为瑶湖在东,慕容府在西,两者之间隔有半城之距,却未曾想那竹林小屋与此仅有一湖之隔。
或许便是因为那片将慕容府掩映的竹林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才让她从未发觉。
“我也是无意间发现府内的泉水竟是来源于此,所以便命人将这半片湖围了起来,修了这园子。”说着慕容清轩便欲将小船靠岸,却被清羽一把止住。
“妹妹,你...不想进去看看?”
“不了,便是在这里呆一会便好。”
望着身边已闭上双眸一脸淡然神情的清羽,慕容清轩有满腹的话却是无法启齿,只好随着她沉默。
如今的清羽与两年前大不相同,那时的她虽然对娘亲的死无法释怀,但仍旧是有着几分小小少女的天真与活泼,与家人及众兄弟姐妹间的相处极为融洽,一张笑脸上总是洋溢着青春的气息,让人望之欢颜。而如今的她待人虽依旧温和有礼,但客气中总显得几分冷漠与疏离。一张素净的脸上不施脂粉,唇边总是挂着一抹无意于任何事物的淡淡笑意,让人永远也猜不透她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虽然失忆后的她愈加出尘美丽,清雅脱俗,做事也不似以前那般毛毛躁躁、不顾后果,但让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想通的是她为何会对昔日弃之敝履的白衣衫裙情有独钟?
又为何...会独独忘了黎南星?
究竟,两年前的那**,发生了何事?
似是察觉到一旁一直紧盯的目光,清羽睁开了双眸,不等他询问便已自顾开口答道:“三哥,两年前之事,清羽已然忘却。既然上天不想让这般记忆留存,必是有它的道理。清羽从不执着于那般无谓之事。”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隐瞒实情,若是让他知晓娘亲的死因,是否还能如她这般淡然处之?既然苦果她已尝到,干脆便全盘吞下,多一点少一点与她来说不若是些许念想,但与他人来说,却有可能是蚀骨之痛。
见她不想再提起以往之事,慕容清轩亦是无意知晓。只是,她是否知晓自己现下的处境?
念及此,不禁有些担忧的道:“妹妹,你可知自己此次回来意味着何般?”
“知晓。”
“那你还...”
清羽笑,“有些事情不会因为清羽的躲避与不理会便不会发生,该来的迟早都会来,而他们要的无非就是那件东西罢了,倘若那东西一日在清羽手中,他们便一日不会罢休。既然如此,何不趁着这机会做了了断,也省的日后徒增烦恼。”
“罢了,如今你已然长大了,许多事该着自己做主了。”
“三哥之意,清羽很是感激,便是辜负了你为清羽耗费的一番苦心了。”清羽话中微微的歉意让慕容清轩无奈的笑,“便是这事你也已然知晓了,看来便是当真何事也瞒不得你了。”
清羽转头望他,一向清凉的眸底盛起点点暖意,“试问这天底下,除了自己的同胞兄长,还有谁会在意清羽若是嫁了那人可否幸福?”
听完她的话,慕容清轩有一瞬间的愣神,随即便又**溺的摸摸她的头发,“便是因为你是我妹妹啊。”
是夜,月色清凉
渐渐凉起的风让那弯残月显得愈加的风轻云淡。
清羽静静的立在窗前,秀眉微蹙,似是在思索些什么。蓦地,只见她眉头一松,对着窗外淡淡道:“你来了。”
只见一身着月牙白衫的男子从暗夜中款款而出,月光散在他如墨的黑发上,晕染开一层淡淡的光华。精致的面具覆盖在他的脸上,只余下一双优美笑意的苍白薄唇:“没了武功,你的敏锐力却是丝毫未减,这便是让我有些始料未及。”
“你便是知晓了?”清羽无奈的笑,便是何般事都瞒不过他的。也是了,依他之力,便是知晓何般事都是易如反掌的,更何况是有关她之事。
她刚刚思索的便也是这事,不知为何,自半月前她归来这慕容世家之后,浑身便开始乏力,之后没过几天,全身的武功竟诡异的消失了。任她想到方方面面却也是想不通到底是为何。
“嗯,”男子应了声,清淡的语气与清羽如出一辙。
随即,便是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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