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裴尘内力的梳理,戚夙面色缓和不少。那双大大的眸子随着薛珩的试探像是蒙了一层迷雾,竟缩成了兽类的竖瞳,里面重重错影,让人看不真切。
“哈,这非人的血脉有些意思!”裴尘手上不知何时抓了几根细如牛毛的银针,斜刺从下向上□□人中,“我封了他的鬼宫,放手一搏!”戚夙突然挣扎起来,力气大的不似一个书生。薛珩空不出手来,又怕伤了戚夙。
裴尘见情况不妙,赶忙压住他的手,飞速的从外向内直刺进少商穴三分深。戚夙的身子一颤,挣扎的更加厉害,呆滞的竖瞳红艳欲滴,没被扎的右手带着劲风向裴尘袭来,流云袖轻轻地一卷,捉住作怪的右手反手后折,脚勾住戚夙的腿往上提,对着他的脚一弹,一根银针插在了隐白穴。她压着戚夙的手感觉到血管鼓鼓的跳着,拿不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唯恐生变,手上的速度又快了不少。
大陵穴、申脉穴、风府穴、颊车穴、承浆穴、上星穴。到了最后一个会阴穴她咬咬牙还是插了上去,戚夙整个人瞬间安静下了,眼睛周围浮现出神秘的花纹。
裴尘抹了额上虚汗,松了一口气,这针法对她的消耗也是不少。“没想到鬼门十三针还真有用!”
“这图案倒怪好看的,认识么?”裴尘啧啧稀奇的摸了几把,突然脸色一变,挥过流云袖,拉着薛珩连退几步。
“竟然被震出来了。”她手里夹着细细的银针,上面干干净净,滴血不占。心里震惊,看着站在那里不动的戚夙,对他身上的血脉又忌惮了几分,“和尚,我们现在怎么办?”
“看来闻人瑟比想象中要知道的多。”薛珩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银针,双手指向掌心弯曲,手指关节交错,指尖相接,已做好一个手印。只要戚夙一有异变,他就立刻变成内狮子印。“待会我用真言可以拖延一会,如果有异变就跑。”
“那你怎么办?”她想了想,还是说出口,“闻人瑟这方面的记载并不多,实在不行,我们可以把他引去君可知。”说完,戚夙的身子摇晃了一下,便倒在地。裴尘和薛珩见此也不敢轻易过去,就怕有诈。
她搓了搓手中的银针,一转,向戚夙的背后的几个穴道飞去,“噗——”针扎进肉的声音轻得仿佛不存在,裴尘想要上前去看看,被薛珩拦住,“我先去看看,有情况你就跑。”
裴尘有那么一瞬间被感动了,嘲讽道:“我可不会领情,若死了最多一把黄纸,不能再多了。”刚才她是想走的,但是看着和尚这样她又突然不想走了,手中已蓄力好,只等一生变就能拉薛珩第一时间逃离。
随着薛珩一步步靠近,裴尘的心也随之悬起来,她搓了搓手指,有些湿。此时,薛珩距离戚夙只有一步之遥,她不禁屏住了气,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戚夙的呼吸声绵延悠长,四肢放松毫无戒备。她计算着最佳的逃跑路线,薛珩伸出手了。她不由得呼吸重了几分,捏着银针的手指引用力过度有些泛白,她动了动脚,身体紧绷的好似一根蓄势待发的箭。薛珩已经搭上了戚夙的身子,他突然脸色一变,裴尘猛的一缩眼,手上的银针连同紫玉江山扇向戚夙袭去。
“南么三曼多勃驮喃苫惹庾邬瑟尼洒娑嚩贺。”裴尘看见银针和紫玉江山扇在半路中被什么东西打开,“他只是昏过去了。”她一顿,面无表情的收起紫玉江山扇,走到薛珩面前狠狠地给了他一拳。“你骗我?”
薛珩生生受了这一拳,指着戚夙眼角,上面生出了繁复红蓝花纹,还在不断的蔓延,不一会儿,就布满了半张脸,“血脉算是激活了。”
他刚才是因为这个?裴尘也不觉得不好意思,谁叫他不说活该被打。“是不是出什么变故了?”
“和天雷音寺记载的不同,”那些花纹布满了整个额头,向下蔓延时像是被什么东西拦截阻断了,布满花纹的上半张脸,干干净净的下半张脸,强烈的对比感无端的让人觉得毛骨悚然。“血脉是被封印的,这个人你应该认识。”
“你是说隐莲?”裴尘斜了一眼薛珩,“我没说。”
“长安城归她管,这些非人的。。。”说着裴尘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闭口不谈,“你想找隐莲!”
薛珩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她想起泽水,看向薛珩的眼神瞬间带了点怜悯,又有些坏心,“想去那就走吧。”
薛珩没想到裴尘这次竟然这么好说话,愣了一愣,扶起戚夙后夹上,紧跟其后。
好在裴尘虽贱,但说到了的事还是会做到,路上也顾着薛珩带了一个戚夙,放缓了速度。
“君可知到底在哪里?”
“天雷音寺没记载?”她专门挑着人少的地方,借着夜色和出色的轻功,倒也没被人发现。“长安西市。”
“长安西市?”薛珩念了几遍,“有缘者千里来寻,无缘者擦肩而过。原来是这个意思。”
看薛珩神神叨叨的模样,裴尘不屑的掀了掀嘴皮,“秃驴就喜欢故弄玄虚。有缘无缘不过是一口白牙随便说的。”说完话一转,“不过还真是被你蒙对了。有一些人,命数特异,即使有迫切的欲望,也永远无法走进君可知。而有些人命数截然相反,即使没有迫切的欲望,也能够走进君可知。”
“若是想却无法进呢?”
“无法踏入君可知,便是没有‘因’,没有因何来果?也不是所有的欲望都能达成的。”她好似想到了什么,眼里的讥讽和怜悯一览无余,“你觉得君可知这样的事物应该存在么?”
“与隐莲做生意同恶鬼做交易没什么不同,那个女人最是不肯吃亏的。也都是活该,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君可知看似一个香馍馍,做的却都是些逆天之事,代价又岂是能承担的?哼,可惜世人多愚昧。”她这一番言论也不知是说给谁听,薛珩心里清楚她说的,但是有些事又哪能用世俗利益来计较,吾之蜜糖,彼之□□。说到底不过是没碰上罢了。
“到了。”她脚尖一点,落在了一处算不上繁华也算不上的偏僻的街,相比其他热闹的地方,哪怕是同样的楼阁,这里显得更为神秘,神怪之说历朝都有,可不信,不可不敬。“长安西街竟然还有如此地方。”
薛珩一踏入这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心里隐约有些不安。虽说是夜晚,但也太过冷清了,只有零零星星的几盏烛火在纸窗上跳跃,周边的喧嚣似乎已远去,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隔开,静的可怕。
有人在看他!这种被监视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这种监视好像来自四面八方,一踏入这里,他的天眼好像就失去了作用,只有一身因练武而过人的感知还在。这里有古怪!
突然他感觉他手的被一个温热东西碰到了,是裴尘的手指。那个手指上面一笔一划的勾勒着,‘这里有问题。’
‘君可知真在这里?’他握住了她的手,手指在她的手心中笔划着。
‘以前不是这样子的。’她的手指顿了顿,‘我可以肯定没有走错路。’
没有走错路的话,那就这里出问题了,或者是——他下意识的皱起眉,否定了那个可能。‘我们在被监视。’
他感觉他手中的手指一下子僵住了,‘逃!’他抓紧了她的手,轻轻的摇了摇,‘没用。’他要是没猜错的话,在他们踏进西市的范围就应该被困住了,他想到了什么,眼底滑过几缕莫名的光,‘君可知在前面?’
她迟迟没回答,薛珩感觉到手里握着的手有些抖,用力地捏了捏。干燥温暖的大手给了裴尘一点信心。她想了想,又在薛珩的手心勾勾画画。‘月光还在,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只要我们能撑到君可知。’
裴尘的心沉下去了,要是没撑到的话。
她踩在青石板上,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她心上,她听到了她心砰砰的跳动声,大的可怕,那样快的速度让她怀疑下一秒会跳出胸腔。她甚至感觉这样‘吵闹’的声音会惊扰这条街的暗处的东西。或许已经惊扰了,对方只是想在暗处看他们的丑相,就像是猎者对猎物那样变态的心理。
周围死般的沉寂,她放轻了呼吸,就在刚刚她写完那些字后,隐约可见的月光也消失了,就连之前零星的烛火也不知何时熄灭了。
不能在等下去了,这样太过被动了,她一直喜欢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动手么?’
‘今天是几日?’裴尘一愣,灵光一闪,鬼使神差的问出了这个问题。之前薛珩的话让她想到了一个可能,她心里隐隐有了答案,‘七月十四。’
七月十四!果然是七月十四!‘快跑!’裴尘写完就拉着他手转身就跑,‘今天是鬼节,这条街都是鬼!’
刺耳的喇叭声从后背传来,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裴尘的心一沉,果然是冲着他们的。“我的错,我忘记银隐莲的话了。”这时候她也顾其他了,反正都被发现了。
长安城是隐莲的地盘,说不定隐莲的名头能让它们顾忌一些,多给他们争取一点逃跑的机会。
喇叭声一顿,裴尘刚刚松了一点的心又绷上了,就在刚才曲调变成了丧调。
薛珩也发现这点了,“看样子它们不打算放过我们。”他们的速度很快,若是在平时都能听见呼呼地风声,看见迅速远去的景物。但是身后的喇叭声与他们的距离好像就没有变过,一直那样不远不近着。薛珩拉住裴尘突然停了下来,“鬼打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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