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只是让娘去长安做客。倒是你,没发现她有什么不同么?”
“不同?”他思索着,突然灵光一闪道:“要说真有什么不同,小姨的眉眼倒是看着更淡了些,往日都要深上不少。难不成是上妆了么?”还是那张脸,只是皮肤异常苍白,就像从未见过太阳一般。那瞳孔的颜色也是极为淡的金色,更别说其他的了,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一副失血过多的模样。
她冷笑了一声,“怕是造了不少孽吧。”
“娘——”她的眉眼间都凝结着冷意,尤其是在对隐莲这件事上。戚夙一时间觉得有些陌生,奇怪的小姨,言语不详的母亲。他觉得他被一个巨大的谜团包围着,但是他又不敢去探寻真相,或者说是心里隐隐清楚的,但是他怕说出来这个假象都不能维持了。
“你——”卜夙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家儿子,突然蒙上了他的眼。“别这样看着我,我会承受不住。”
“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很多身不由己了,习惯也会成为真的。”她掩着的手垂下了一点,戚夙透过那点缝隙看着她。看着她看向天空的侧脸,突然觉得很遥远。那是时间和空间划开的裂痕,他母亲早在他儿时应该去世了。眼前这个,不过是他想去的过去。
他母亲是什么样的?他闪过儿时的那一幅幅画面,温柔的,善良的,包容的。。。。。。很多很多,就是没有眼前这样的。这样的母亲还是他的母亲么?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曾经我也想过类似的问题。时间和空间不是你现在的境界能想明白的,”她放开遮住他眼睛的手,虚空一握,瞬间在她手下形成了一副山河景象。“你看这是山河,那它这样了还是山河,看不见,不代表不是。”山裂成河,河枯成山。
他有些明悟,只是模模糊糊在心里却说不出。卜夙手一抹,山河不见了,却而代之的是星辰。一个个美丽闪耀的星辰组成了夜空,从暗淡到璀璨,再到湮灭,留下一颗崭新星辰。“不管什么都是从覆灭,再到开始,最后盛极,然后被新的取而代之。”她点上其中的一颗星星,正好卡在盛极要湮灭的那一刻。那颗星辰还是不可避免的暗淡了,直到耗尽最后一点亮光,变成了一个黑漆漆的点点。“如果干涉了必然的规律,那么生机都不会有。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人遁其一。”
她再次一抹,星辰不见了,是两个戚夙和两个她。儿时的戚夙和已做妇人打扮的她,长大的戚夙和少女装扮的她。“有什么不同么?”
画面一变,少女装扮的她梳起了妇人鬓,长大的戚夙默不作声的看着她的改变。妇女装扮的她安静的去世,儿时的戚夙哭的撕心裂肺。妇人的她怀了孕,长大的戚夙去世了。儿时的戚夙长大了,见到了少女时期的她。妇人的她临盆,去世的戚夙灵魂进了她肚子。长大的戚夙看着少女的她梳起妇人鬓。“开始即是结束,生和死从来都是在一起的。你见到了如今的我,那是因为还没有你。有了你,那么另外一个你就绝不可能存在。所以,对我来说,儿时的你、长大的你、如今的我、妇人的我,并无不同。在同一片规则下是不可能出现两个同样的事物,必须由一个的覆灭来促使一个的诞生。”
“在相同的空间内,只能时间流速不同;在相同的时间内,只能存在的空间不同。只有这样,才能做到改变,而又不被规则抹杀。”
“这些等你想清楚后,就会发现,你所担心的不过是庸人自扰。”
她手一挥,那些消失的干干净净。“她要醒了,这时候你应该在她身边。”
“我在会怎么样,我不在又会怎么样,这些都对未来没有影响。规则下早已注定。”他摇着头,“我不明白。”
“谁说的?”她唇边泛着一丝奇特的笑,“只要是规则就可以钻空子,但规则就是规则,再怎么钻空子也不过是拆东墙补西墙。虽然都是墙,但造成的效果完全不一样,小的说主和客。大的说生和死。”
“我不懂,也不想懂。东墙西墙,我只知道都要拆。所以我不去。”
“那便不去吧。”她笑的有些轻松,之前沉重的气氛突然一扫而光,意外的好说话。戚夙马上反应过来,“你早就知道我不会去?那你为什么还要说?”
“明知道早已注定的结局,却还是忍不住的插手,只是因为心里的那一丝侥幸。但与其面对未知的未来,不如保守现在的。如果我逼着你去,那么未来又会不一样,会生出什么变数,会造成什么影响,现在看来不过是无心之举。但一啄一饮自有定数,每一个举动都会有因果。明知不可为,却偏偏而为之;明知可为,却偏偏不敢为。这就是我的可悲之处。”
“醒了就出来吧,偷听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她看向屋内笑道。
“吱——呀。”裴尘推开门,敏锐的察觉到气氛的怪异,挑眉道:“我是不是打扰了什么?”
“已经打扰了,是又不是没什么区别了。”她轻笑,“这么久了,也该饿了,我去给你找点吃的,你们先聊。”不等他们出声,她脚步轻轻一点,就浮在半空中化为了一只雪白的九尾狐,向右边第一个山峰跑去。
“你娘真是扯谎也不知道找一个好点的理由。吃的,屋内就有些果子。”她的面色红润,眼睛明亮有神,发鬓整齐,只是衣服上有些狼狈,并无大碍。
“她就这样,你——怎么来了?”虽然知道,但他还是想亲耳听到她从口中说出,她担心他。
“说道这个就来气,你小姨也忒不是东西了!”她说地咬牙切齿,灼灼的桃花眼微眯,十分生动鲜活。“量那群非人也不敢不说,定是隐莲那恶婆娘不管,哼,小爷回去非要和她算账不可!”
“你老看我作甚?”说完她才发现戚夙一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似乎是,温柔?!戚夙本就生的好,那双眼睛和卜夙的一模一样。一旦温柔下来,眼里仿佛有化不开的情,荡开一层层涟漪,就好像他的眼里只有存在你一个。裴尘突然觉得心跳的有些快,不知怎么得就升起一股羞意,竟有种想逃的感觉。
暗自唾弃了一番后又有些恼,不过是个又怂又傻的呆子而已。眼见他还在看着自己,眼神柔和的仿佛能滴出水,越发觉得戚夙这双眼真是讨厌,凶巴巴道:“这眼睛不想要了?再看小爷把你这双眼珠子挖下来!”
“你笑什么?当爷和你说笑么?”她伸手就向他脸抓去,揪拙狠】【狠】往外扯,拉得五官都变形了。那眼不是眼,嘴巴不是嘴巴的模样把她逗乐了,维持不住凶样竟笑出声。“你要是长成这模样就好了,天天都能来找乐子。”
“到市猴尼游灰掀期窝愁。”到时候你又会嫌弃我丑,裴尘挑着眉毛笑的张扬:“好好说人话!”
“尼猪啊遮窝连,窝嗦步号发。”
“哈哈——我是让你说话,不是让你嗦发!”她学着他说话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脸,升了个懒腰。才有心打量这青丘国。
青丘是白天,虽然见不到太阳。这里云雾缭绕,九座直插天际的山峰环绕着她所在的湖中心的小岛。山峰与小岛和山峰之间的联系就是巨大的铁索。虽缺少珍奇异兽,天地财宝,但终归还是有几分仙家气派。“此地不但适合隐居,也是个练剑的好地方。”她拿手比了比山峰,那险峻凌厉的模样像出鞘的宝剑。都说练剑先看山,心中有山,每一剑或是厚重沉稳或是诡异灵巧或是险峻凌厉。
“可会使剑?罢了,使剑的可没你那么怂。我这紫玉江山扇虽能当剑使,真算起来和九节鞭差不多,倒可惜了。”她拉开紫玉江山扇,一片片扇叶首尾相连。头尾处都有精巧机关,精湛的工艺不但使繁复的花纹巧妙的掩盖住,还加大了关节的活动度。戚夙发现每一片扇叶上都刻了一个奇怪的符文,被工匠师隐秘的掩在了花纹中。“这是什么?”
“你竟然不知道?”她有些吃惊,“还记得那日的事么?我紫玉江山扇破去了你的结界。”
“你当日是说材质特殊,”他想了想,随即反应过来叫道:“你骗我?!”
“嗤,不就是骗个人,小爷骗的人多的去了。”她又把散开的扇叶组合回一把扇子,一字打开,指出其中的一个个符文。“紫玉江山扇材质确实是天外飞石,这个你随便打听一下都知道,那日人多嘴杂也不便多说。这上面是真言,上古时期大能言出即法,”她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莫名的笑了,“这个暂且不提,如今无非就是一些驱邪破障作用,和寺庙中开光的法器差不多。”
“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你娘应该知道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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