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破人亡雄伟连绵的医巫闾山层岚翠叠,险峻的奇峰直插蓝天,白云在山顶悠然飘逸,大河在脚下汹涌奔腾。大山西侧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肥美田野,白狼河像一条靓丽的银蛇,曲曲弯弯游曳在原野上。火辣辣的阳光直射地面,把绿油油的大地镶上一层金色。1942年,初秋的田野,锦阜铁路东侧的平安屯村,各种作物正在茁壮生长,高粱的籽粒正在灌浆。大地里出奇的静谧,连苍蝇和牛虻飞翔的声音都能听得到。晌午刚过,突然,一股狂风扑来,高粱地里的秸杆激烈地摇晃起来,浓绿的叶子相互摩擦,发出哗哗啦啦的瘆人声音。随后一群衣衫褴褛的人,腋下夹着闪亮的镰刀,在保长吴小个子的引领下,低着头赤着脚默默地走在烫人的乡路上。人群的后面跟随着三个骑着洋驴子(自行车)的人。为首的是村公所村长贾国仁,后面跟着两个日本人,他们是县里日本宪兵队的吉田小野队长和兴农株式会社的川岛一郎主任。这群衣衫褴褛的人是平安屯的村民,他们是被保长吴小个子召集来的,由贾国仁训话后,在两个日本人逼迫下,挨着地块严格地检查,一发现有高杆的农作物,就无情地割倒。近日来侵华日军前线挫败,铁路沿线不断发生游击队突袭日军列车,杀死鬼子夺走物资的事件,搞的鬼子惶惶不安日夜不宁。日本军方向伪政府下达命令,坚决除掉铁路两旁两百米内的高杆农作物,以防抗日游击队潜伏其中。人们来到一块高粱地面前,贾国仁一挥手让人们停住脚步。人们举目望去,茁壮的高粱秸,举着肥硕的穗子亭亭玉立,再有半个月高粱才能成熟。贾国仁望了一眼两个日本人,吉田小野支起洋驴子,闪动着一双贼亮的老鼠眼,把戴着白手套的右手一挥,咬牙切齿说道:要西,一定要,干净地,彻底地,一棵不留地割倒!村民们低着头一言不发,十分心疼这片未成熟的高粱,杵在原地无动于衷。“动手,快快地,动手割倒!”吉田小野像狼一样咆哮。村民们还是没人动手割庄稼,站在地头互相观望。小野一挥手,川岛一郎走向人群,抬手就打吴小个子两个耳光,粗野骂道:“八嘎!你地良心地坏了,不为帝国办事,死啦死啦地!”吴小个子双腮红肿,无奈地把脸转向人群,恳求道:“老少爷们,动手割吧,不然惊动皇军来了,我们的苦头就更大了!”人群中走出一个年轻人,他是吴小个子的二小子,名叫二宝子。他伸出腋下夹着的镰刀,挥舞着说:“我爹已经答应大伙,要双倍给大伙工钱,眼下他为大伙挨打,你们应该心疼他,谁不动手就是没良心,就是驴做的!”骂完,他瞪着双眼挥起镰刀,唰唰地割起高梁。那帮村民摇头叹息,无言地跟随割起高粱……长势喜人的高粱,此时正是灌浆鼓粒时节,眼睁睁被割倒在地,辛苦一年的庄稼人哪能不心里滴血!突然,远方的土路上跑来一个人,举着双臂高声喊叫:“别割,别割,这三亩地,是我一家的,命根子啊……”来人名叫吴老海。吴老海五十上下年纪,三十多岁才娶上媳妇,媳妇给他生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一家四口人就靠这三亩地打粮糊口。他正给本村富户打短工,听说鬼子带人要割倒他那片尚未成熟的高粱,就放下手中的活计,拼命地向地里跑来!吴老海跑到地头时,已经满头大汗,浑身穿的粗布裤褂,被汗水溻得改变了颜色。他扑通一声跪在地头,连连磕头作揖,声音沙哑地恳求道:“太君,乡亲们哪,别割啦,千万别割啦,这是我一家四口的命根子啊!”人们停了手中的镰刀,直起腰来,用同情的眼光看着吴老海。小野怒气冲冲地走向前,照准吴老海的下颚狠狠地踢了一脚,吴老海惊叫一声,鲜血立时从嘴角流出,瞬息之间把衣襟染红。吴老海忍着疼痛,抱住小野的大腿,哭喊着哀求:“太君,这是我一家四口,一年的活命粮啊,高粱还没成熟,你让人现在把它割了,哪里还有粮食啊!我们明年一大年拿什么活命啊?太君,高高手,可怜可怜我们一家人吧!”吉田小野发出奸笑:愚蠢的笨猪,你们的命重要,还是圣战的使命重要?滚,滚,快快地滚蛋!“太君,太君,再给它们生长十天的宽限吧,就十天!”吴老还哭着央求。“八嘎,十天,一天地也不允许,割,割,快快地割,再不割,死啦死啦地干活!”吉田小野像恶狼一样狰狞,咬牙飞起一脚,把跪着的吴老海踢个仰八叉!吴老海满脸鲜血,仰面躺在地上胸脯一鼓一鼓的激烈喘息,众人脸色煞白,直直的望着吴老海,有人抬步想把他搀起来。就在此时,吴老海猛一翻身站起来,像一头凶猛的野猪,直冲到吴二宝跟前,一把夺过他的镰刀,发疯地冲向吉田小野,照着他的脑袋直砍下去:“小日本,你不让我活,我先送你去见阎王吧!”吉田小野万万没有料到,邋遢的吴老海会有如此胆量,他来不及预防,脑袋急速一偏,“嚓”地一声镰刀砍进他的左肩膀,鲜血顿时染红他的白汗衫!吉田小野咧一下嘴巴,迅速掏出腰间的短枪,发出一声怪叫,猛扣扳机,一梭子弹直射进吴老海的身体!吴老海摇晃了一下身躯,撒开握着镰刀的右手,颓然倒下……吴小个子和贾国仁吓得浑身颤抖脸色惨白,急忙跑过来要帮吉田取下肩上的镰刀,吉田一挥手止住二人,自己一咬牙根,猛然取下镰刀。川岛一郎走过来,迅速撕下自己衬衫的衣襟,熟练地给吉田包扎伤口……割地的村民们被吓得六神无主,稍年长一些的几个人,小心翼翼的走到吴老海跟前一看,只见他身上有好几个血窟窿汩汩地冒血,双眼瞪着天空四肢抽搐,瞬息之间就断了气息,于是就有人跑回屯里给他家报信。吴老海的老伴儿吴赵氏四十岁出头,身体硬朗干活麻利,当时正在家里拆洗被褥,听到这个噩耗以后,立时双眼发直,一句话没说就瘫软在洗衣盆上,口吐白沫浑身抽搐,盆里的脏水溅湿了全身。乡亲们赶紧把她抬到炕上,有人按人中有人大声呼叫,片刻以后吴赵氏睁开眼睛,“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吴家的大孩子是男孩,名叫鹰崽今年十四岁,领着十一岁的妹妹杏花下地挖野菜去了。吴赵氏缓过气来以后,顾不得脱下湿漉漉的衣服,也没等两个孩子回来,发疯一般向自家的高粱地跑去。吴赵氏跑出家门不远,就看到土路上有一群人向屯里奔来,吴赵氏疯狂地迎向前去,果然是割地的村民们,用两根木棒横在吴老海的身下,四个人抬着老海的尸体向屯子里走来。吴赵氏不顾一切的扑上去,抱住丈夫的尸体呼天抢地地大哭起来!抬尸体的人只好把尸体放在地下,任凭吴赵氏趴在血肉模糊的吴老海身上大哭。吉田小野像狼一样咆哮:“这个女人什么地干活?快快地把他抓起来!”吴小个子陪笑答道:“她地,死者的妻子地干活。”吉田小野阴险地笑道:“她地来地正好,不可饶恕的,杀人罪犯的家属,拉到屯子里去,做反抗圣战的靶子,严惩地干活!”吉田把没受伤的那条胳膊一挥,命令贾国仁把吴赵氏抓起来。吴小个子走到吴赵氏身旁,说道:老海家的,人死不能复生,快起来吧,惹得太君发怒,没你的好果子吃。”吴赵氏满身血污,怒斥道:“人都被挨千刀的鬼子给杀了,还不让我哭?我要跟鬼子拼命,为什么平白无故滥杀好人,我要他们偿命!”贾国仁命令村民把吴赵氏抓起来,村民们互相观望无动于衷。气的吉田小野咬牙切齿,他恶狠狠地咆哮,让贾国仁和川岛一郎亲自抓人。川岛一郎和贾国仁走过去,不由分说驾起吴赵氏双肩,用绳索把吴赵氏五花大绑起来。吴赵氏跳着脚破口大骂,贾国仁取下裤带上掖着的毛巾,把吴赵氏的嘴巴缠起来,一干人默默无声地向屯子里走去……平安屯村头,有一个民国年间用石头垒起的戏台,农闲时节请游走四乡的小戏班子登台唱戏。自从日本鬼子进村以后,这戏台就荒废了,石头墙倒塌,土戏台上长满荒草石头缝里常有长虫和耗子钻出钻入,久已没人光顾。当天晚上,保长被鬼子逼着,派几个乡民在台上埋起两根木柱,木柱间横起一根木杆,木杆上挂着两个昏黄的灯笼。鬼子要在这里召开村民大会,用吴老海夫妻当靶子,严厉惩处干扰割高杆庄稼的村民。屯子里一遍一遍响起敲铜锣的声音,敲锣人边敲边喊:男女老少听着了,一个不留到戏台前集合,去听太君训话,不去者罚高粱五斗,外加战勤工三天……人们低着头无声无息地向戏台走去……一钩弯月挂在西天,宇宙间一片漆黑,只有土戏台的灯笼闪着昏黄的光亮。吴老海的尸体已经僵硬,被放在一块破旧的门板上,散发着浓浓的血腥气味,引来苍蝇、蚊子和瞎蒙(牛虻),打着团地飞旋,寻找到着落点后,扑落下来贪婪地吸食着尸身上的血液。门板右侧新埋起一根木柱,吴赵氏被牢牢地捆绑在木柱上。她嘴巴上缠着的毛巾已被撤掉,换成一团破布塞满可嘴。破布的一角塞不进去,明晃晃地挂在下唇上,嘴角流出的鲜血顺着破布滴落,在她脚下的草叶上凝聚成一块血饼。她双眼紧闭,因为头发被捆在木柱上,连摇一摇头都不可能,只能艰难地喘着粗气。土戏台上摆着两张条桌,条桌后面坐着贾国仁、吉田小野和川岛一郎。戏台下面站着黑压压的村民。有人悄悄地交头接耳,有人翘首窥望吴赵氏和门板上躺着的吴老海,轻轻的叹息声淹没在人群里。突然,屯外传来马达的“突突”声,随后两道强烈的光柱射过来,照的人们睁不开眼睛。原来是日本宪兵队的两辆三轮摩托从城里赶来。摩托在人群外熄火停车,车上坐着六个荷枪实弹的日本鬼子,挎斗里驾着两挺机关枪,准确地对着人群。川岛小野从凳子上站起来,挥了一下左手,贾国仁咳了咳嗓子宣布开会。川岛小野站出来训话,从天皇讲到圣战,从圣战讲到日满亲善,接着讲到为了日满共荣,必须割倒铁路两旁的高杆庄稼!最后说吴老海居心叵测,是个勾结游击队的抗日分子。它破坏圣战杀害日本友人,血债累累罪恶滔天,最后的下场是咎由自取!川岛小野大概因为伤口疼痛,用手捂了捂肩膀,随后咬牙切齿的咆哮:“现在地,我宣布,处决反满抗日杀害皇军的家属,吴赵氏的干活!”随后,两个鬼子宪兵正步走到木柱前,抽出雪亮的洋刀,对准吴赵氏的胸腹猛刺起来,鲜血喷溅鬼子满脸,他们用手抹着脸上的鲜血,发出魔鬼般的狂笑。村民们闭眼低头,发出一片低低的啜泣声……二、兄妹潜逃日本鬼子杀了吴老海夫妇以后,不许人们收尸掩埋,残忍地把夫妇二人的脑袋割下来,挂在戏台的横杆上震慑村民。当天夜里又放了一把大火,把吴家靠山的房屋烧得片瓦不存。所幸的是,吴家的两个孩子鹰崽和杏花,挖野菜回来还没进屯,就被堂叔吴大柱迎住,告诉他们家里出了大事,日本人和汉奸正在家里等他们。不由他兄妹分说,把他二人拉进庄稼地里,借着青纱帐的掩护,把他们送到八里地以外的姥姥家。姥姥家听了这个噩耗,一家人哭哭啼啼,谁也没心思吃晚饭。鹰崽的舅舅劝大伙放心,说明天他到平安屯探个究竟第二天舅舅探得姐姐、姐夫惨遭杀害的事实,全家人哭得死去活来。鹰崽和杏花听说爹妈被杀房屋被烧后,杏花“哇”地一声背过气去,姥姥赶紧给她掐人中揉心脯,好一刻才缓过这口气来。鹰崽擦干眼泪,操起姥姥家的菜刀就冲出去,口里喊着要为爹妈报仇,去杀日本鬼子!舅舅、舅妈一把将他抱住:孩子,你要听话,眼下鬼子正在查找你们兄妹俩的下落,你这贸然一去,不但仇报不成,还要白白送死!听舅舅、舅妈的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兄妹先在我家猫着,这个仇我们早晚要报!”鹰崽这孩子从小就性情刚毅,长着一双雄鹰的眼睛,身子轻灵善于爬树,专能采摘野果掏取鸟蛋,所以吴老海给他取名叫鹰崽,又口囊肚攒供他一边放猪一边念了两年私塾,夫妻俩期望孩子长大成人后,像雄鹰一样展翅高飞搏击蓝天。鹰崽听信了舅舅、舅妈的话,撂下菜刀放声大哭,口里喊着不给爹妈报仇死不瞑目。这一夜鹰崽兄妹和姥姥一家人谁也没睡着觉。鸡叫二遍的时候,突然有人轻轻敲击姥姥家的窗棂,全家人不由震惊!外面窗下的人轻声说道:“不要害怕,我是鹰崽他堂叔吴大柱,快开门放我进屋,我有重要的话要对你们说!”舅舅下地开门,把吴大柱请进屋里。吴大柱走的大汗淋漓,一边用手擦着满头汗水,一边急慌慌告诉他们,他从吴小个子那里偷听到消息,说天一亮鬼子和汉奸就要来姥姥家抓两个孩子,他们说,一定要把杀害皇军的坏人斩草除根。所以鹰崽必须带着杏花马上逃跑!姥姥全家一时慌了手脚,痛骂鬼子丧尽天良,杀了大人还不饶孩子。吴大柱说,现在两个孩子逃命要紧,乘着天没亮赶紧远走高飞。说完话吴大柱不敢停留,立时告别姥姥一家人,匆匆钻进青纱帐赶回家去。事不宜迟,舅妈给鹰崽打点几件大人的衣服和晚上没吃的干粮,包成一个包袱,又凑了几个零钱,让他们乘着夜色快走。鹰崽机灵地跑到堂屋里,抓起菜板上的菜刀掖在裤带上。拉着杏花的手给姥姥一家人跪下,磕了三个响头,说道:“姥姥、舅舅、舅妈,不要惦记,多多保重!”站起身来拉着妹妹,匆匆走出姥姥家的大门,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穷人的孩子早立事。鹰崽虽然只有十四岁,但是心里很有主见,头脑又很机灵,他怕走大路遇到鬼子,走出姥姥家家门不远,就拉着妹妹杏花钻进庄稼地里,为了防备迷失方向,一直顺着垄沟向前走。走出一节地后田垄的方向改变了,就迈着横垄一直向前走,牢记前进的目标是远离姥姥家的村子。走出一个时辰后,天就蒙蒙亮了,东天边镶嵌了一条鱼肚白色蒙蒙云层。鹰崽低声对妹妹说:“杏花,天眼见就要亮了,估摸我们已经走出五六里地,鬼子很难发现我们,你一定很累,坐下来歇一会儿吧。”鹰崽拉过杏花的手臂,立时感到妹妹浑身颤抖,牙齿在得得作响。原来初秋的深夜很凉,杏花又穿的很薄,再加上心里害怕,所以她浑身颤抖。鹰崽赶紧把妹妹搂在怀里,用自己的胸脯和双臂给妹妹取暖。安慰妹妹说,杏花,不要害怕,哥哥一定领着你逃出鬼子的虎口,哥哥一定领着你好好活下去,我们一定要想法为爹妈报仇!杏花听了哥哥的话,连连在哥哥怀里点头。歇息一会以后,杏花的情绪稍稍缓解。鹰崽打开包袱,给妹妹穿上一件舅妈的夹袄,那夹袄如同长跑一般,把杏花小腿都苫住了。她说,哥,这回我一点都不冷了。鹰崽又让妹妹吃了半块干粮,二人就站起身来继续逃跑。刚刚走出一节地,突然庄稼地外响起了摩托车的声音,原来不远处就是乡道,鬼子宪兵在汉奸贾国仁带领下,前往姥姥家抓捕鹰崽兄妹!鹰崽赶紧把妹妹搂在怀里,蹲在地里倾听外面的动静……三、集市惊险鹰崽领着妹妹历经无数险阻,总算躲过了鬼子和汉奸的搜捕。带来的干粮吃没了以后,鹰崽就把妹妹安置在安全处,自己去屯子里讨饭。餐风饮露地逃了六、七天,这天上午,终于来到离平安屯三十多里地的榆树镇。这天是个难得的晴朗天气,秋高气爽蓝天白云。今日正赶上本镇集日,本镇是通往关内外的交通要道,又是山民们农副产品的交换地,虽然比日本人占领以前萧条许多,但是集市上人来人往,小贩的叫卖声此伏彼起,仍然对人们具有很大的吸引力。鹰崽兄妹从未看到这样的场面,郁闷的心情稍稍放宽。杏花望着远处的人群说:“哥,哪里是什么地方那样热闹?”鹰崽回道:“以前听大人们说,细河东边有个榆树镇,榆树镇是个很大的集市,大概这里就是榆树镇集市。”“哥,你领我到集市上看一看行吗?我从来没去过集市。”杏花充满好奇地说。鹰崽心里犯了颠算,心里说我们是被追捕的人,万一在这里遇到鬼子和汉奸,不是自投罗网吗?少顷又想到,可怜的妹妹从没出过家门,这几天又吃了很多苦头,心情很不好。如果带她到集上散散心,再给她买上一捧爆米花,她的心情会更好一些,以后逃跑走路会更快一些。再者说,我们已经离家很远了,怎会那么凑巧,在集上就遇到鬼子呢?于是他决定带妹妹到集上小心的走一遭。鹰崽对妹妹说道:“杏花,哥这就带你上集。可你一定要听哥的话,到集上不要问这问那,更不要东张西望,要低着头走路,免得招来麻烦。哥给你买完爆米花,我们就赶快离开这里。”“哥,我一定记住你的话,你不要给我买爆米花,我们那点钱得省着花,只让我低头看一看集市就行。”兄妹二人随着赶集的人来到集市近前,乐得杏花差点拍起手来,但突然想起哥哥的话,立时低下头悄悄地走进人群。刚走进集市不大一会,突然前面的人群一阵骚动,鹰崽急忙把妹妹拉到人群后面的角落去。他们看到,从过道里蹿过来两个手持长枪的警察,眼睛贼溜溜地扫视着人群,像是在寻找什么。他们口里不断的呵斥旁边的赶集人,骂他们妨碍公务要坐牢的。人们不断躲闪,等两个警察过去后,发出轻轻的骂声:狗奴才,三孙子似的效忠鬼子,丢尽了中国人的脸!鹰崽问身边的一位老头,警察在寻找什么,老头叹了一声气,悄声对他说:“听说河西的什么屯子,出了一对英雄夫妻,把日本鬼子杀了。眼下汉奸、鬼子在全县范围,搜捕两个英雄的孩子。鬼子汉奸丧尽天良啊,什么缺德事都干得出来,孩子啊,可得躱着他们点啊,这些败类处处找人的麻烦!”鹰崽听了老人的话,不由得浑身一抖打了个冷战,知道这两个警察是在寻找他们兄妹,心想再也不能在这里久留,就借着人群掩护,迅速离开榆树镇集市。鹰崽二人惶惶离开集市,来到村子外,这才松了一口气。鹰崽擦着头上的冷汗,眼望天空,心里叹道:都说天无绝人之路,可我们的生路在哪里啊?杏花看哥哥发呆,安慰他说:“哥,不要犯愁,没买爆米花我也高兴,我总算看到了集市!”听了妹妹的话,鹰崽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流了下来……鹰崽领着妹妹急速离开榆树镇,匆匆趟过一条小河,钻进河边的一片树丛里,心里这才稍稍安静下来。天已经快晌午了,火辣辣的阳光照射大地,照得鹰崽杏花汗流浃背。兄妹二人还没吃早饭,饿的肚子咕咕直叫。鹰崽对杏花说,你在这里猫着,我去屯里讨一点吃的就回来,吃饱了我们才能走路。杏花拉住哥哥的手说:“哥,我不让你走,你走了我害怕。”鹰崽无可奈何,站在杏花身旁,脑海里寻找着解除饥饿的办法。几天以来,他们吃过野果,啃过生苞米和生地瓜,眼下这片树丛里,什么能充饥的东西也没有,难得鹰崽紧锁眉头。突然他听到一声河水响,立时又看到河里闪起一道银光,原来是一条小鱼在打水漂!鹰崽惊喜地叫道:“杏花,哥不走了,我们有办法填饱肚子了!”鹰崽挽起裤腿,走下河去摸鱼。杏花一看哥哥摸鱼,顿时来了兴趣,挽起裤脚也要下河。鹰崽赶紧跑上岸把她拉进树丛:你不要出去,两个人太显眼儿,会招引坏人来追我们的。听哥的话,你在树丛里给哥瞭哨,看到远处有人来就学“臭咕咕”(布谷鸟的别称)叫。杏花懂事地答应了哥哥。鹰崽本来就是摸鱼能手,时间不大他就摸到十多条小鱼,最大的两条足有二、三两重,乐得兄妹二人眉开眼笑。鹰崽解开包袱,取出昨天向一位抽烟老人讨要的半盒洋火(火柴),在树丛里又捡了一些干树枝,把鱼的内脏掏净穿在树条上,在树丛里烤起小鱼来……烤鱼散出诱人的香味儿,诱得哥俩直流口水。鹰崽把较大的烤鱼让给杏花吃,杏花又敬给哥哥说:“哥,鱼是你抓的,鱼肉是你烤的,你功劳大,你应该吃个头大的鱼才对劲儿。”鹰崽摩挲着杏花的脑袋说,我是哥哥,理应做在前头吃在后头,听哥的话把这条大鱼吃了,下晌走路好有力气!”哥俩吃饱了肚子,又到河边喝了河水,顿时有了精神头儿,浑身也增长了力气。杏花高兴地问哥哥,下晌我们去哪里?鹰崽被杏花这一问,立时心里一震热泪盈眶,赶紧转过身去擦掉……是啊,下晌我们去哪里?兄妹正在茫然无措,突然天空里飞来两只大鸟。举头一看却是两只苍鹰。前面的那只爪下抓着一只小鸟,后面那只奋力直追,要抢夺前面那只的猎物。鹰崽突然叹息道:“世上的事真是不公,连苍鹰也抢夺同伙的食物,太不讲理啦!”随后他高声喝道:“不许欺负别人!”就在此时兄妹看到,后面的苍鹰追到前面那只身旁,凶狠的向它头上一啄,被啄的那只苍鹰淬不及防,身子一抖,爪下松开了食物,后面那只扎了一个猛子,抓住食物腾空飞起,顺势用翅膀拍击一下同类,然后得意地向远处飞去。被抢走食物那只苍鹰,因为被同伴两次进攻,身子一摇“啪嗒”一声落在地上,抖动着翅膀飞不起来,它摔受伤了!鹰崽急忙向受伤的苍鹰跑过去,到近前一看它一只腿摔断,鲜血汩汩地流……杏花用手捧起苍鹰,苍鹰已经失去挣扎的能力,用惊恐的眼睛看着杏花。杏花对哥哥说:“哥,它像我们一样太可怜啦,我们救救它吧!”鹰崽无言的点点头,接过妹妹手里的苍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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