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没有星星和月亮的夜晚,夜风吹过,夜色迷茫。黑压压的一片什么东西压在天空,暴雨好像随时都有可能会降临;明明是夏日,却很诡异地如同秋日一般开始落叶,老梧桐的最后一片叶子也随风悄然飘落。
恰逢母亲的祭日,李静宛回太原拜祭母亲。本来往年都是与承宗一同回去,但是今年承宗跟着父亲一同去了并州,而郑溱溱作为儿媳自然是与李静宛一同前往。
对于太原,她没有多大的印象。听说,对于大唐来说,太原可是好地方,至于为什么是好地方,那是李渊起兵创业的地方。
娘,在她的记忆中是一个十分陌生的名词。哥哥说,她的娘,是世界上最好的娘;她的命是娘换来的。
三姑姑说,娘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女人,也是一个十分聪明的女人。从未见过娘的七姑姑还曾经笑着说她以后也会像娘一样美丽,但是三姑姑却说作为一个美丽的女人却并不代表就一定会是一个幸福的女人;但是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一路上,李静宛与郑溱溱默默无言,主要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拜祭完王璐瑶,李静宛并未马上就回长安,而是悄无声息地来到太原王氏。虽然外祖母元予蓁早已不在人世,但是李静宛还是想看看年迈的外祖父如今怎么样了。李渊的妹妹同安长公主李霑也是王氏的媳妇,李霑的夫君是在五年前去世了,自此以后就算外面发生了什么天崩地裂的事情了她也是躲在家里一心一意地藏起来。
王大人早已经是年过半百、白发苍苍的老人;太原王氏是魏晋以来的百年世族,在太原这里早已经蒂固根深了,在这个地盘里面,凡是有任何风吹草动几乎是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李静宛这次来到外祖家,除了来探望年迈的外祖父以外,其实还有另外一层用意——就是想要探测一下有关于母亲王璐瑶与母亲的两个结拜姐妹有关的事情。自从上次遇见了鬼王与杨年馨,从守梦匣当中窥视到了十多年前的那段往事,李静宛就一直惴惴不安。
守梦匣只是十分简单地讲述了司马珂、韦瑶华以及王璐瑶三人结拜之情,而最终三人被利用而导致司马珂死去,王璐瑶与韦瑶华被守梦匣报复一个难产而亡一个坠崖失踪,如此简单的形式反而更像是在掩饰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真相。
四年前,三姑姑李筠萱奉皇祖父李渊之命派人从南岭取来回转忘情草删掉了她在武德二年之前的一段记忆,然后又用读心造梦之法修补空白的记忆。而这些都是如谜一般的守梦匣像一本史书般以时光倒退的形式讲述了那些事情;但是李静宛仍然觉得好像幕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纵着一切。
但是,王大人却是一问三不知的人。年轻的时候,家中儿女的事情全部都是王夫人管,而如今王老夫人早已经不在人世,王璐瑶的兄弟姐妹更是什么都不了解,李熙宛懵了。
就在李静宛与嫂嫂正欲离开太原的时候,却意外地收到了李霑的书信,希望侄孙女与侄孙媳妇到府上相叙。
李霑已经年老了许多;曾经李渊让李霑留在长安,也好对妹妹照应,但是李霑拒绝了,坚持要回到太原守着夫君生前的一切,至少还有个念想。
“拜见同安长公主。”李静宛与郑溱溱一同向李霑行礼,李霑揉揉额头,站起来走到李静宛旁边:“数年不见,宛丫头越发水灵了!这是承宗媳妇吧?看起来是个不错的,你母妃挑得不错!”
“谢长公主夸奖。”郑溱溱垂首行礼道。
“宛丫头,听说你最近有些不安定了?又去外祖家问你娘以前的事情了?”李霑抿了一口茶,波澜不惊地开口。
李静宛完全惊呆了,这下她相信了外面的传言,太原王氏的势力不是吹牛吹出来的:“是。”
李霑也并不多言,只是唤了她的儿媳妇出来。李霑的新儿媳妇名字叫杨安月,是在半年前嫁入王家,据说好像是齐王妃杨梦菲的从姐妹。杨家的姑娘都长得明媚美丽,杨安月虽是比不上杨梦菲,但同样也是一个美人坯子。在李静宛的记忆中,曾经保存着杨安月的影子。虽然仅仅是一个影子,那是街上的两个姑娘,杨安月还有她的妹妹杨淑月,很多年前的一份记忆。
“如果你要知道,找我也是一样。”李霑接过杨安月递过来的一张薄薄的纸,快速地扫了一眼之后才交给李静宛,“世界上最知情的人应该就是梵音寺的妙慧师太了,她俗姓韦,名素君,本是韦瑶华的双生妹妹,二十年前在梵音寺出家为尼,法号妙慧。”
“妙慧师太?”李静宛顿时惊呆了,脑海里又浮现起三年前跟着李筠萱一起到梵音寺所见到的那个诡异的女人的身影,那个笑起来总是阴森森的妙慧师太,“祖姑母可知道妙慧师太的姐姐是怎么死的?”
“隋朝灭亡后不久,韦瑶华坠崖身亡。你想知道的一些东西,上次都有。”李霑说得十分直接,一点都不怀疑韦瑶华是不是没有死。其实之前李静宛所听到的种种说法都是韦瑶华坠崖失踪,生死未卜。
·
故事是追溯回到了六十年前的南北乱世,北齐取代东魏,东魏孝静帝禅让。北齐文宣帝高洋为永绝后患,毒杀孝静帝及其三子,其妻太原长公主高氏诞下一对遗腹女,交托于元氏宗室女元宛珺,元宛珺却不幸被杀,幸得独孤氏路过相救,元氏姐妹方未惨遭毒手。数年后,长姐予蓁嫁入王氏,幼妹予荌嫁入郑氏;八年后,予蓁四次怀孕,到寺庙上香惨遭追杀,不幸早产分娩,幸有苗疆医女阿岚所救方顺利产下幼女,即王璐瑶;但阿岚却被追杀之人所杀。
阿岚唯有一女,名为司马珂。母丧之后,司马珂被鬼门派收养。
多年后,外面风起云涌,司马珂奉命出来寻找传说中的天下至宝——守梦匣。司马珂利用追溯之术,锁定了两个与守梦匣有着不一般的关系的女人——韦氏二姑娘韦素君与王氏二姑娘王璐瑶;可是,司马珂却偏偏办事不力,将韦瑶华当成了韦素君。后来,司马珂与宇文氏后人相爱,成亲;并且和韦瑶华、王璐瑶二人相识成为朋友,结为异姓姐妹。
开皇十八年,韦瑶华被聘为河南王杨昭继妃(注释1)大业二年,杨昭病逝,追谥为元徳太子。韦瑶华先后诞下一儿一女,女儿为郡主年馨,儿子即是隋恭帝杨侑。
大业三年,司马珂夫妇被杀。司马珂临死前,将七岁的儿子宇文泓托付给师姐。宇文泓自幼聪慧,入门不久便被鬼王收在门下,在原来的鬼王死后,入门不足十年的宇文泓成为新的鬼王,那一年年仅十六岁。
大业六年,王璐瑶难产而亡,那一日却正好是司马珂的祭日。义宁二年,韦瑶华跳崖身亡;一个月后,武德元年八月,王夫人与郑夫人突然同时去世,原因不明。而那个时候,王夫人也刚刚从长安归来。
·
原来······竟然还有这么多不为人知的□□。静宛差点站都站不稳了,实在是太可怕了!其他的事她不清楚,但是外祖母的事她却是知道的。
当年,李渊以尊隋之命起兵,攻下大兴之后便立代王杨侑为帝,遥尊远在江都的杨广为太上皇。然后,李渊被封为大丞相大都督唐王。
杨广这个人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却仍然是有很多人一心一意忠心于他的,所以只要是杨广还在一日,李渊就没有机会。而且,大兴这边也不太容易安定,杨侑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一个安定的,不像是会乖乖地听他的话的人,谁知道明天会不会再跳出来三两个像是阴世师、骨仪那样的人。李渊想来想去,决定还是先表表“忠心”。
李渊以杨侑到了婚龄为由,宣布要在官家闺秀中选后立妃。
所有的臣公都李渊这一出吓得几乎魂不附体了。笑话,谁愿意让自家好好的闺女来给日薄西山的大隋陪葬,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愿意。更何况,是你李渊要表忠心,你自己家里不是娃娃最多的吗?何苦还非要盯上别人家的姑娘。
僵持不下了一段时间以后,杨广依旧没有死,李渊松口了,决定将目光投到自家姑娘身上。
李渊儿女的确是多,但是窦惠却就只生了李筠萱一个嫡女。在有些时候,庶女是不能够随便拿出来晃的,这种情况那更是不能用庶女去滥竽充数,人家杨家也会不高兴的。
在旁边几个人的怂恿下,李渊毫不犹豫地就将静宛交出来了。
那个时候郑观音刚刚怀孕,秉承着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顾腹中儿的观念,一开始是对于这件事知之甚少。李建成出征回来,完全惊呆了,自己的闺女就这样被老爹给“送人”了。
李渊以很快的速度与杨家签下了一纸婚书;如果李渊一直找不到取而代之的机会的话,静宛就会毫无意外成为杨侑的媳妇。
李家的人受得了李渊这种行为,可是静宛的外祖家太原王氏就受不了了。听到风声以后,王老夫人元予蓁火气冲冲十万火急地来到大兴。面对这位昔日的义姐,不用元予蓁开口李渊就已经明白了她的来意。
据说,李渊与元予蓁关起门来谈了很久,然后以元予蓁突然疾病发作为谈话无果告终。元予蓁执着,但更像是逃避着离开了大兴,刚回到太原她的双生妹妹元予荌就急匆匆地来看望姐姐;结果没过几天,这对元氏姐妹就一同奇异地死去。
就是这么短短的几个月,天下就发生了剧变。
杨广在江都被宇文化及所杀,李渊终于瞄到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义宁二年七月,杨侑禅让于李渊。
李渊在武德殿登基为帝,该国号为“唐”,年号武德,改大兴为长安,以长安为帝都。
在众人目光灼灼之下,李渊光明正大地悔婚了,理由更是冠冕堂皇。
武德二年,杨侑神奇般地死去,谥号为恭帝。
·
注释1:元徳太子杨昭,元妃为慈州刺史博陵崔弘升女。后秦王妃以蛊毒获谴,昭奏曰:“恶逆者,乃新妇之姑,请离之。”乃娶滑国公京兆韦寿女为妃。昭有子三人:韦妃生恭皇帝,大刘良娣生燕王倓,小刘良娣生越王侗。——摘自《北史·卷七十一·列传第五十九》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