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冤案是如何被制造出来的 3（1 / 1）

第十六章冤案是如何被制造出来的（3）

电视台的大会议室，布置得十分喜庆一点也看不出是要开“案情发布会”。

公安局本来也有自己的会议室，但市里的意思一定要到电视台去发布。“哪里跌倒要在哪里爬起来。”书记是这么说的。

哪里犯的案子就要在哪里解决。这也显得更加坦荡磊落更加能够让市民信服。

更深一层的意思还就是：你看，我们就是要在犯案的地方开这个新闻发布会，什么妖魔鬼怪的传言就会不攻自破了。

对公安局来说，自然也希望能够到电视台来开，他们平时很少开这样的发布会，面对这么多媒体也有点恐惧感。电视台毕竟也是媒体，外省市甚至国家级的记者不看市委市政府领导的面子，也得看看同行的脸色吧。

但是这么匆匆忙忙发布八二三案子告破，大家都知道是经不起几个问题的质疑的。大家心里都不太有底，连谁发言都局长推副局长，副局长推宣传科长，宣传科长没人可推了，忽然脑子一转，想起局里还有个新闻发言人。

局里是按上面的要求设立新闻发言人这个岗位的，公开招聘，竞争上岗，好好地热闹过一阵子。竞聘上的发言人还到浙江传媒学院专门学习怎么发言，但从那以后，就没派上用场，呆在哪个角落里都快发霉了。听说局里终于想起自己来，发言人都快感动哭了，立刻答应了下来。

但他一知道是为什么事情发言，差点没扇自己两耳光。

“新闻发布会现在开始。今天的会议有三项议程。”领导们在主席台上坐定之后，主持人就宣布关于八二三案件的新闻布会开始。

刚才还热门盈沸的会场立刻安静了下来。

“第一项议程，由市公安局的新闻发言人发布八二三案件的最新进展情况。第二项议程，由市委新闻发言人宣读市委对市刑侦支队记集体二等功的决定。第三项议程，向市刑侦支队八二三专案小组成员颁奖。下面，首先请市公安局新闻发言人发布八二三案件的最新进展情况。”主持人面无表情地说完，突然又想起什么，补充说：“今天会议还有一点请各位记者配合一下，今天不设记者提问时间。”

他的话刚一说完，会场的嗡嗡声便响了起来，记者们对这么大的一个案子的新闻发布会不设记者提问时间都表示不理解。但市公安局的新闻发言人已经接过话筒，开始读准备好的稿子：“八月二十三日夜十一时至十二时，我市电视台直播室走廊，发生了一件震惊本市的恶性伤人致死案件。一名保安受伤，经医院抢救，于八月二十四日凌晨六时二十一分宣布死亡。我市公安局接到报警之后，第一时间成立了以刑侦支队为主体的专案小组，经过他们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工作，迅速将犯罪嫌疑人于零儿抓获归案。犯罪嫌疑人于零儿，女，２３岁，是电视台临时工。”

听到临时工三字，台下一片哗然。

大部分记者事先都已经打听清楚，于零儿是中国传媒大学本科毕业生，虽然到电视台工作时间不长，但也不是临时工身份。

“现在有什么不好的事情，都按在临时工身上。”《西湖晚报》的记者气愤地说。

“临时工本来就是替罪羊的代名词。”省报的一位老记者却见惯不怪。

“新版《劳动合同法》都执行了好几年了，现在哪里还有什么临时工的说法。签了合同就是合同制聘用工，不签合同电视台就是违法。一会儿好好问问他们。”《法制周刊》的记者说。

“刚才不是说了，不设提问时间。”《西湖晚报》的记者说。

“他说不准提问就不提问啊。我偏要问。”《法制周刊》的记者还不信邪了。

新闻发言人面无表情，继续念：“于零儿从小习武，为跆拳道红黑带。八月二十三日晚十一时许，她在非上班时间来到工作地西湖电视台直播室门口，图谋不规，被值班人张某某发现。于零儿犯罪意图败露后，对张某某下了毒手，致使张某某喉结碎裂，送到医院后抢救无效身亡。”

“跆拳道红黑带级别虽然不低，也不过是个业余选手，一个小姑娘家家，未必能够一招致人死地啊。”一名记者说。

“犯罪意图到底是什么？专业上这应该叫动机吧？她的动机到底是什么？”新华社浙江分社的记者大声问。

“于零儿半夜三更到电视台做什么呢？图谋不规又是在图什么？”有了新华社记者的带领，其它媒体记者也纷纷发问。

不料主席台上的人都当没看见，没人给予任何回答。

“目前于零儿已被市检察机关批捕，请各位记者本着实事求是的态度发表新闻，对社会上的流言蜚语起到一个正视听的作用。”新闻发言人匆匆结束了发言，把话筒交还给了主持人。

“下面开始第二项议程，由市委新闻发言人宣读市委对市刑侦支队记集体二等功的决定。”会议主持人立刻宣布。

“这就完了？”《法制周刊》的记者说：“什么新闻发布会，啥也没发布啊。”

“手机上流传的那些事情呢？怎么没人出来作个解释？”《西湖晚报》的记者也抱怨说。

“这新闻怎么发。我要写内参，报告给总社去。”新华社记者站起身便走。

新华社记者一走，其它媒体的记者便也都纷纷离开，上面市委新闻发言人还没读完市委的表彰决定，下面记者已经走了一大半。

会议虽然进行得不顺利，但既定的流程必须走完，一片雄壮的进行曲声音中，政府的代表把一面旌旗交到了刑侦支队队长手上。丁玄武在台下看着“当代神探，人民卫士”八个金字，仿佛被蛇咬了一口，难受得紧紧闭起了眼睛。

“现在的记者素质怎么这么差，会还没开完就走了。”刚刚从会议主席台下来的傅云天还没回到自己办公室，就在走廊里气得骂了起来。

“你还要他们怎么样？都说了不准提问，案情发布完了他们当然要走了。”东方常乐在后面说。

“怎么说也要给电视台一个面子吧。把新闻发布会放在电视台开，一方面是因为案子发生在咱们这儿，另一方面也是想让媒体的同行们别太过份了。”傅云天说：“结果还是开成这样。”

“没事没事，台长消消气，不管怎么说事情总是解决了。”东方常乐说：“下一步是要及时挽回影响。”

“东方你说得对，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好几个领导都来过问了，问这周的《相亲相爱》会不会停播。”傅云天看着东方常乐：“你觉得呢？”

“停播是肯定不行的。”东方常乐拖长了声音：“不过呢……”

“不过什么，有话直说。”傅云天有点不耐烦。

“我查了，那个于零儿是姜军岩介绍进来的。姜军岩呢，是许峰一手任用的。我觉得这周的节目，是不是不要让许峰做了。等事情调查清楚了再做打算。”东方常乐绕了个弯子。

东方常乐和许峰的过节傅云天也知道，更何况临阵换将，兵家大忌，只是东方常乐这段话却滴水不漏，似乎说得也没错，傅云天想了想说：“你把许峰叫过来，还有那个姜军岩，一起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