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什么？”
“我怕奶奶也会离开我。奶奶你相信我是灾星扫把星吗？”
“我不信。”
“可是……”
“就算哪天奶奶真的不在了，也不会是因为你的缘故，人总是会死的，况且奶奶现在年纪也大了，说不定哪天就不在了，这很正常。不过奶奶答应你，我会尽可能久的陪在你身边。”
扫墓的这天，天气很好，我和奶奶早早的就出了门。我们走到家附近的一个公交站台等公交车，说来也巧，家附近的这个公交站台正是四年前我和母亲等车去游乐场的那个站台，每次经过这里我都会想起母亲。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当年我赖着母亲，不让她抛弃我，她在那天也许就不会因为去找张大川而惹上杀身之祸。如果母亲没有死，我、她还有奶奶就会和舅公一起来城里，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公交车慢慢靠站，奶奶拉着我的手上了车。在颠簸的途中，我想起了两年前的一件事。
那一年我和奶奶祭拜完后，奶奶又带我去隔壁山上的一座庙里，说是要去拜拜。在庙里，我跟着奶奶学着她的样子拜各种各样的佛像。我一直都很好奇拜神到底算不算迷信，于是当我们拜到观音的时候，我就问了奶奶。
“奶奶，你说以前村里人说我是灾星是迷信是吗？”
“是啊，怎么了？”
“那信佛也是迷信吗？”
“当然不是，信佛是宗教信仰，宗教信仰不是迷信。”
“宗教信仰？它和迷信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宗教信仰是导人向善，而迷信却常常使人为恶，迷信给我们带来的只有妖言惑众，而对于佛祖来说只要是善良的人，佛祖都会庇佑，明白了吗？”
“明白了。”
说完我就看见旁边有一个大肚子阿姨冲奶奶笑着点头致意，看来是对奶奶的解释甚为赞同。那个阿姨看起来有些眼熟，但却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在回去的车上，那个看着眼熟的阿姨也在车上，坐在我们后面，身边还坐着一个和她年纪相仿带着眼镜的阿姨和她聊着天。或许是实在有些无聊，我渐渐的就在车上睡着了。
“啊……”
瞌睡没打多久我就被身后一声痛叫声唤醒，回头看去，叫喊的正是那个大肚子阿姨，她满头大汗，表情痛苦，看着让人揪心。
“玉英，你怎么啦？”她身边的眼镜阿姨着急的问道。
“我……我不知道，我的肚子突然好痛，好痛啊。”
“啊，不会吧，那……那怎么办？”眼镜阿姨也有点措手不及了。
这时车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这两个阿姨身上，纷纷议论着。
“哟，不好，”车上的一个老奶奶指着大肚子阿姨说道，“好像出血了。”
“真……真流血了，怎么办啊玉英？”眼镜阿姨急的都快哭了。
“看来是急产。”奶奶镇定的说道。
“急产是什么意思啊？”眼镜阿姨问道。
“就是快生了。”
“那……那怎么办啊？”此时，对于眼镜阿姨来说或许唯一会说的就是“该怎么办”了吧。
奶奶起身走向她们对大肚子阿姨说：“如果你不介意我会帮助你，我会接生。”
“你行吗？”眼镜阿姨带着有点怀疑的眼光她眼前的这个老人。
“我以前是村里的接生婆。”
“那不就是江湖郎中嘛。”“不会有问题吧？”“要不还是快点送医院吧。”几个乘客议论纷纷。
“你们才江湖郎中呢，”我气愤的说道，“我奶奶的父母在抗战时期都是战地医生，我奶奶在那时候也是部队医疗队的，我奶奶救人的时候都不知道你们在干嘛呢。”
“浩廷，不准那么没礼貌。”奶奶对我说道，然后继续对大肚子阿姨说：“闺女，这里是郊区，送医院恐怕会来不及，我劝你还是让我帮你，不然……”奶奶没说下去。
大肚子阿姨想了想，点头说：“好，请……请您帮我。”
“你决定了？”
“嗯，救……救我，救我的孩子，这孩子对我很重要。”
“好，我会尽力的。”然后奶奶对众人说道，“我现在需要一些东西，我需要一些衣服，毛巾，没有毛巾的话碎布也可以。”
众人找来这些东西给了奶奶，确实没毛巾，一个男的就脱下自己的衣服撕成了碎布。
“我需要消毒，有谁有消毒剂？”
没人回应。
“酒精也行。”奶奶又说了一边。
“我有酒。”一个男人举了手。
“什么酒？度数高吗？”
“白酒，五十几度，行吗？”
“行，给我吧。”奶奶接过白酒，然后对司机说：“司机师傅，麻烦你以最快速度‘平稳’的开去医院。”奶奶特别强调了“平稳”二字。
“好的，没问题。”司机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
奶奶打开白酒瓶，倒了半瓶在手上消毒。
“羊……羊水破了。”眼镜阿姨一下子又急了。
奶奶把一些衣服铺在地上，然后命众人帮忙扶大肚子阿姨躺下，让眼镜阿姨跪在地上用自己的膝盖大腿充当大肚子阿姨的枕头，然后用手紧紧的抓住她的手，给她鼓励。最后还让车上所有男的转头回避，但让我留在身边，说有可能会需要我帮忙。
“我要开始了。”
“嗯，拜托你了。”
正如司机师傅所答应的，这辆生命快车被他开的又快又稳。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伴随着大肚子阿姨阵阵的痛叫声，车上所有的人都为这个孕妇祈祷着。眼镜阿姨一直都紧紧地抓着大肚子阿姨的手，此时她脸上已经湿的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了。奶奶也是满头大汗，我时不时的帮她擦汗。
“出来了。”随着一个妇女激动的叫喊，孩子终于出来了，眼镜阿姨也松了一口气。
奶奶抱着孩子，用碎布擦拭着孩子的脸，然后对我说：“浩廷，拿些衣服来。”
于是我拿来一些衣服，奶奶把孩子放到我怀中的衣服里，然后把胎盘和孩子放一起，并让我把孩子裹好。看着怀中的女婴，我笑了，我用手指去逗她，没想到她竟然有力地抓住了我的手指。在这一瞬间，我突然觉得生命是如此神奇，刚刚她还命悬一线，此刻却乖巧安心的躺在我的怀中，有人为其鼓掌，有人为其流泪。
“好了，没事了。脐带我就不剪了，怕不干净，到了医院再剪吧。恭喜你当母亲，是个女孩儿。”奶奶对大肚子阿姨说道，当然，这时她已经不是大肚子了。
“谢谢，谢……”还没说完，大肚子阿姨就晕了过去。
“玉英……”眼镜阿姨叫唤道。
“她晕过去了，司机，快，快去医院。”
“好嘞。”司机说完就加速行驶。
好不容易，车总算开到了医院，等众人合力把那对母女送进医院后，奶奶就带着我偷偷的离开了。
“奶奶，我们为什么走的那么偷偷摸摸啊？”我问道。
“该我们做的都做了，不走干嘛。偷偷的走只是为了免得麻烦。”
“奶奶你刚刚真厉害。”
奶奶笑着说：“这有什么，奶奶又不是第一次接生了。”
“可是从来没见你在外面接生过啊，还指挥那么多人。”
“其实以前也遇见过这样的场面，当年在战地医疗队的时候，有一次和我的母亲就是在一个离战场不足一公里的地方帮一个孕妇接生的，那时候还要紧张呢。”
不知道当年那对母女现在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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