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智勇脱口惊呼:“是他!”
栓子:“你认识?”
秦智勇点点头:“是团部的孙参谋。”
身材瘦弱的日军马夫费力地牵着马进了马厩。
黑田坐在马厩门前的台阶上,很诧异地看着孙参谋,继而用嘲讽的口吻:“皇军已经打进了长沙,这家伙居然还笑得出来,支那人真是毫无羞耻感哪!”
孙参谋突然用流利的日语对黑田说:“我是笑你们太不自量力了。”
黑田很惊讶,他上下打量着孙参谋:“阁下日语说的比我还标准啊,是在日本学的吗?”
孙参谋点点头。
黑田拍了拍孙参谋的肩膀:“看来是个有学问的人啊,那你回答我一个问题:这场战争,最终谁将获胜?”
马夫挑着两个水桶出来打水,听见黑田的问话,不禁驻足倾听。列队的日本兵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来。
孙参谋底气十足地:“毫无疑问,当然是我们中国最终赢得胜利!”
黑田和周围的日本兵愣了一下,继而不约而同地狂笑起来。
黑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声:“你们这些臭支那人简直不知羞耻!你们已经失去了北平、上海、南京、武汉、广州,今天你们又失去了长沙,你们已经失败了,还要做这种无谓的抵抗,实在是愚蠢之极!”
孙参谋淡然一笑:“就算你们占领了长沙,也别想让中国人民屈服!”
黑田又笑了起来:“你们还没有屈服吗?在南京,一个帝国士兵可以押送几千俘虏,没人敢反抗,这还不算屈服吗?在我眼里,你们支那人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黑田的话再次引起周围日本兵的大笑。
黑田继续洋洋得意地:“而且阁下别忘了,连你们国民政府的副总裁都屈服于我们大日本帝国了。”
孙参谋冷笑一声:“遗臭万年而已。”
黑田恼羞成怒:“好,我现在不杀你,我会让你看到你们的人民是怎样举着太阳旗欢迎皇军入城的!”黑田转身对马厩门前站岗的哨兵:“先把他押进去!”
哨兵把孙参谋拖进院子。马夫目送孙参谋被拖进院子后,才挑起水桶去打水。
黑田集合小队:“出发!”
黑田带着小队出发了。
秦智勇焦急地自语:“这可咋办?”
栓子:“你打算救他?”
栓子一边问,一边悄悄伸手去拿放在秦智勇身旁的“歪把子”。
秦智勇警觉地把“歪把子”放到自己的另一边。
秦智勇:“落在鬼子手里准没命。”
栓子很有信心地:“我有办法救他。”
秦智勇急不可耐地:“啥办法?”
栓子:“要是我帮你救出了这个长官,‘歪把子’归我?”
秦智勇想了想,很爽快地:“行!到底啥办法?你快说啊!”
栓子伸手把“歪把子”拿到手里:“别急,等到天黑,我们干掉哨兵,再悄悄摸进院子。”
栓子爱不释手地抚摸着“歪把子”。秦智勇急了:“可城里到处都是鬼子,怎么逃出去?”
栓子想了想:“会有办法的。放心吧,我对长沙城很熟的,我跟着卢保长来过两次长沙。”
秦智勇:“这枪你会用吗?”
栓子:“当然会,卢保长教过我们。”
栓子想起卢保长,很伤心,他抚摸着“歪把子”:“要是早有这玩应儿,卢保长也许就不会死了。”
秦智勇:“卢保长是谁?”
栓子:“是我们抗日自卫队的队长,在乡军人。昨天我们袭击鬼子运输队的时候,殉国了。”
秦智勇:“其他人呢?”
栓子十分难过:“鬼子冲进城的时候,都殉国了,村里人还不知道呢……”
村口。长山娘、长山、冬梅、七叔和村民们聚在一起,忧心忡忡地望着远处天边的火光,听着此起彼伏的枪炮声。
长山娘:“他七叔啊,长沙是不是守不住了?卢保长他们也不知道咋样了?”
七叔痛心疾首地:“以卵击石啊,南京都被日本人占了,何况长沙?”
长山:“七叔,南京是哪儿啊?”
七叔:“是我们的国都啊。”
一村民:“国都是干啥的?”
七叔:“国都是蒋主席批奏章的地方。”
一村民:“主席是比县长还大的官儿吧?”
七叔不屑地:“官儿再大,也大不过日本人,胳膊拧不过大腿啊!卢保长他们就是胡闹!”
一村民:“七叔,那我们就该任他日本人宰割?”
一村民:“是啊,七叔,我们就不该反抗吗?”
七叔:“反抗?反抗有啥用?白白掉脑袋!当年清军入关的时候,杀了多少人啊!当时也有人反抗,可最后咋样?也都认命了,接下来还不是二百多年太平盛世?如今啊,又到了改朝换代的时候了,让我们赶上了,这就是命啊!”
大家都沉默不语。
七叔继续说着:“日本人厉害啊,不听老人言哪,这些娃儿看来是凶多吉少啊!”
长山娘和冬梅越发不安起来。
长山安慰着:“娘,我长栓兄弟从小就机灵,不会出事的。回去吧,娘、妹子。”
长山娘又望了一会儿远处的火光,深深地叹了口气。
村民们渐渐散去,长山搀着娘和冬梅也回到了家里。
长山把看到的大火和七叔说的话讲给媳妇听。
长山媳妇心有余悸地说:“幸好你没跟去,以后还是多听七叔的话。”
长山也很感慨:“这年头儿,过好自己的日子比啥都强。”
长山媳妇想起肚子里的孩子,不禁掉下眼泪:“兵荒马乱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儿啊?”
长山抚摸着媳妇的肚子。
长山媳妇:“给娃儿取个名儿吧。”
长山想了想:“就叫泰平吧,希望咱娃儿能赶上太平日子。”
长山媳妇:“嗯。”
长山吹灭了油灯。
长沙城内。秦智勇和栓子躲在马厩对面的废墟里,等待着黑夜的来临。
栓子:“我叫古长栓,你就叫我栓子吧。”
秦智勇:“我叫秦智勇。”
栓子:“你当兵多久了?”
秦智勇笑笑:“也没几天。”
栓子:“你怕死吗?”
秦智勇:“以前怕,现在不怕了。”
栓子:“那为啥?”
秦智勇沉默良久,声音变得低沉起来:“这些天,好多人都死了,冯连长、小白姐……还有什么好怕的,我还不如一个女人吗……”
栓子也想起了卢保长和战友:“是啊,都死了,昨天还都在一起……”
秦智勇又想起了连里其他弟兄,不知道他们现在都咋样了?都突围了吗?”
长沙城外汨罗江防线。
老曹和其他士兵正在修工事。
老杨和伙夫小牛挑着担子来到阵地上,小牛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
老杨招呼大家:“吃饭了吃饭了!呦!老曹,你还活着呢?”
老曹把手里的工兵锹猛的插到土里:“老杨!这几天我们跟鬼子拼刺刀的时候,你又上哪儿蹲着去了?”
老杨反守为攻:“我还没问你呢!你们是咋守的防线啊,我一锅饭刚做好,鬼子就杀过来了,要不是我腿脚利索跑的快,早他妈没命了,你还来问我?”
伙夫小牛为士兵盛汤,一个士兵看着碗里的汤,不禁抱怨起来:“老杨头,你这汤里也没啥油星儿啊!你干伙夫没少揩弟兄们的油吧?”
老杨急赤白脸地:“哪有什么油啊,你以为伙夫那么好干呢,那要管一百多号人的饭呢。这也是冯连长看我岁数大了,照顾照顾我。哎,咋没看见冯连长呢?”
大家都低头不语。老杨愣了一下,走到老曹面前:“冯连长呢?”
老曹转过身,蹲了下去。
老杨急了:“老曹,你倒是说话呀!”
日军马厩里,十几匹军马拴在树上。日军马夫正满头大汗地给马喂草料和水。
孙参谋被绑在一棵树下,他看着紧张忙碌的马夫,用日语喊道:“请给点儿水喝。”
马夫犹豫了一下,拿起一个碗从水桶里舀了一碗水送到孙参谋嘴边,给他喂进去。
一个日军二等兵跑进院子,问马夫:“队长的马呢?”
马夫连忙牵过队长的马,向二等兵鞠躬:“已经喂好了。”
二等兵发现马依旧浑身是泥,伸手打了马夫一耳光,又一脚把马夫踹倒在地,骂道:“混蛋!你就这样对待中队长的马吗?它可比你的命都重要,马上刷洗干净!”
马夫忙从地上爬起来,向二等兵鞠躬,大声回答:“是!”
二等兵气哼哼地跑出了院子。
马夫望着二等兵离去的背影,捂着被打的脸,愤愤地骂了一句:“妈了个巴子地!”
孙参谋听了,吃了一惊,他看着马夫,问:“你是中国人?”
马夫看了一眼孙参谋,嗫嚅地:“是——是满洲人。”
孙参谋愤怒地:“什么满洲人!是中国人!”
马夫很惭愧地低下头。
孙参谋口气缓和下来:“你过来!”
马夫走到孙参谋身边,孙参谋:“兄弟,你要还有中国人的良心,就给我解开。”
马夫吓得连连摆手:“不、不……”
孙参谋鄙夷地看着他:“你就心甘情愿给鬼子当走狗吗?”
马夫苦笑了一下:“狗?在这儿我连狗都不如啊!他们的军犬、军马都比我们高贵。可我要放了你,日本人会杀了我的。”
孙参谋刚想再说什么,院门外站岗的哨兵走了进来,对马夫骂道:“混蛋!磨蹭什么!还不快去干活!”
马夫赶紧去拿水桶和刷子给马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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