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美走到屋外,从老杨身旁走过,老杨眼睛盯着雅美,嘴里还唱着:……哭声天、怨声佛,哭断肝肠谁念我……”
雅美绕到屋后,透过窗户,看见吉村正在地图上标记着,雅美紧紧地咬着下嘴唇,泪水夺眶而出。
黄信田走出茅屋,对老杨说:“孙参谋还真行,几句话就把那鬼子说投降了。”
听见黄信田的话,雅美更加难过。
老杨喝了一口酒,不屑地说:“是当官的都不想死,什么他妈的武士道,都是糊弄当兵的,轮到自己谁也不想死。”
黄信田四下张望,寻找着雅美。
吉村把标号的地图递给孙参谋,又拿起红薯接着吃了起来,孙参谋仔细地看着地图。
吉村吃了一口红薯,突然很感慨:“真香啊!每年的这个时候,妈妈都会煮好一锅红薯,然后全家坐在一起,趁热剥去红薯皮,再切成片,晾成红薯干。真想再回到那个时候啊!”
老曹问周广仁:“二鬼子,他絮絮叨叨地说啥呢?”
周广仁:“他在想家。”
老曹:“问问他当兵前是做什么的?”
周广仁用日语问了一遍。
吉村:“农民。”
周广仁惊异地:“你会种地?”
吉村点点头:“是。”
吉村看到周广仁怀疑的眼神,于是放下红薯,举起右臂做出鞭牛犁田的样子。
老曹看明白了:“他会赶牛耕田!”
吉村听明白了,连连点头:“是、是。”
大家一起笑了起来,吉村也笑了。
雅美透过窗户看见边吃着红薯边和大家一起谈笑的吉村,眼中喷出怒火。
黄信田看见雅美,忙走了过来:“二妹!”
雅美忙抹掉眼泪,换副笑脸,转过身:“哥!”
黄信田关切地问:“伤口还疼吗?”
雅美:“多亏你的药,好多了,可还是有点疼。”
这时,一个战士把吉村押出屋子,关进旁边的一间茅屋里,并在门口站岗。
雅美一直看着吉村被押进茅屋里,对黄信田:“哥,一会儿你再帮我换换药吧?”
黄信田:“好!”
彭老爹走进屋,对孙参谋不解地问:“咋还留着他?”
孙参谋笑着放下地图:“老爹,不能杀啊,留着有用啊。”
夜晚的山林里,寒风凛凛,岩井带着士兵在密林中艰难地行进着,长山在前边带着路。
岩井突然抓住长山的胸襟,用中文骂道:“混蛋!这是什么地方?”
长山语无伦次地说:“队、队长,我——这儿——太君——我——也迷、迷路了——”
黑田突然看到远处山里升起的炊烟,忙对岩井说:“队长,你看!”
岩井松开长山,用军刀向炊烟升起的地方一指,命令士兵:“快!那边!”
队伍向炊烟升起的地方快速行进。
彭老爹的茅屋里,秦智勇、周广仁、老杨、老曹、黄信田在草席子上躺着。
孙参谋还在煤油灯下看着“兵力部署图”。
周广仁坐了起来,对秦智勇说:“排长,你说我们这样风餐露宿,枪林弹雨的,将来的人会知道吗?”
秦智勇:“会知道。”
周广仁:“会记得我们吗?”
秦智勇不耐烦地:“会记得,快睡吧。”
周广仁有些兴奋:“孙参谋,你念的书多,你说将来到底啥样?”
孙参谋放下地图,笑了笑:“将来啊,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人人平等,没有战争,娃娃们都能上学念书。”
老曹也兴奋地坐起来:“那不是神仙一样的日子吗?”
周广仁无限向往地:“真想看到抗战胜利的那一天啊!可啥时候能熬到啊?”
孙参谋:“等把日本鬼子打回老家去,那样的日子就快到了。”
周广仁:“你说我们能赶上那个时候吗?”
老杨阴阳怪气地插话:“活着就能赶上,你够呛!”
周广仁不满地瞪着老杨:“老杨头,你说话积点儿德啊,凭啥我够呛?”
老杨也坐起来指着周广仁:“一碰上鬼子就跟没头苍蝇似的四处乱撞,枪子儿专打你这样的。”
周广仁愤愤地:“老杨头,我不会死在你前头的。”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秦智勇没有笑,他坐起来,一脸肃穆地说:“等抗战胜利了,活着的人一定要把胜利的消息告诉死去的人。”
老曹:“那咋告诉啊?”
秦智勇显然没有想好。
黄信田这时也坐了起来:“听我们土家的老土司说:死去的人都化作泥土尘埃,融进了山山水水,你只要站在高山顶上,把要说的话喊出来,死去的人就能听到。”
周广仁:“老杨头,你放心吧,到了那时候,我一定找一个最高的山峰,大声喊:老杨头,我们胜利了——胜利了——你安心地去吧——”
老杨笑骂着:“去你的吧。”
正在抠脚的老曹听了哈哈大笑。
周广仁:“对了,还有老曹大哥,我也不会忘了你。”
老曹把鞋扔向周广仁。
孙参谋也笑了起来:“看来谁都不想死啊!秦排长,步哨都派了吗?“
秦智勇:“派了。”
孙参谋:“再叫人去查一下。”
黄信田自告奋勇:“我去吧。”
说着,黄信田拿起枪走出茅屋。
老杨和老曹一脸坏笑地互相使了个眼色。
黄信田走出茅屋,突然看到前边黑影一闪。
黄信田警惕地问:“哪个?”
从黑暗中传来一声轻唤:“信田哥,是我……”
黄信田循声望去:“二妹,你还没睡?”
雅美从黑暗中走出来,莞尔一笑:“信田哥,伤口有点疼,睡不着,能给我看看吗?”
月光下,雅美娇羞地看着黄信田,黄信田有些慌乱:“好、好。”
雅美拉着黄信田的手向草丛走去。
茅屋里,周广仁还在不依不饶地问着:“孙参谋,要是没看到胜利就死了,你会遗憾吗?”
孙参谋沉吟半晌,满脸凝重地说:“瓦罐不离井口破,军人难免阵前亡,生逢国难,身为军人,终究难免一死,只要子孙后代能过上好日子,中华民族不再受列强欺辱,我死而无憾!”
大家听了,都陷入沉默中。
屋外,雅美拉着黄信田走到黑暗处,趁黄信田不备,向他的后脑猛击一掌,黄信田一头栽倒在地,雅美解下黄信田的枪背在身上,又抽出他身上的猎刀,高高地举起,向黄信田砍去,这时,昏迷中的黄信田呢喃了一句:“二妹……”
雅美听了,高举的刀不禁又慢慢放下,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拎着刀,离开黄信田,猫着腰来到关着吉村的茅屋前,毫无声息地刺死了门口的岗哨。
雅美随即走进茅屋,被绑着双手,坐在地上的吉村听见声音,吃惊地抬起头:“雅美!”
雅美扑到吉村的怀里:“哥哥——”
吉村也很激动:“我知道我的好妹妹一定还活着!”
雅美也激动地点着头,看到吉村被绑着,雅美忙用刀去割吉村身上的绑绳,可吉村却拒绝了。
吉村:“不!雅美,你快走吧,别管我了。”
雅美很吃惊:“为什么?”
吉村叹口气:“雅美,即使哥哥逃回去,按军法也是死罪啊,当了俘虏也许还能活到战争结束的时候……”
雅美:“什么?”
茅屋外,彭老爹抱着药罐从灶房走出来,脚下被岗哨的尸体拌了一下,险些摔倒,老爹紧紧地抱着药罐,低头一看,大吃一惊,突然从茅屋里传来说话声。
吉村:“……雅美,不如你也跟我们一起走吧,现在美国也参战了,日本战败是早晚的事,等战争结束了,我们一起回——啊——”
吉村突然一声惨叫,雅美把猎刀深深地捅进吉村的胸口。
雅美直视着吉村,悲愤地说:“叛徒!你不配做我哥哥!”
吉村苦笑着:“雅美,你——你还活着——就好——总算找到——你了——”
吉村头一歪,闭上了眼睛。
雅美难过地低声抽泣着,突然身后传来瓦罐掉在地上摔碎的声音,雅美回头一看,彭老爹站在身后。
彭老爹吃惊地:“二妹——你——”
雅美像疯了一样,从吉村身上拔出猎刀,举刀向彭老爹扑去,彭老爹转身就跑……
孙参谋还坐在油灯下,看着地图,其他人都已睡下。
他突然放下地图,好像想起了什么,自言自语地说:“雅美——照片上吉村的那个妹妹,好像在哪见过,好面熟啊!”
周广仁翻了个身,不经意地:“像那个覃二妹!”
孙参谋:“对!像她!难道——”
刚才的一幕闪现在孙参谋的脑海中:
覃二妹看见要自杀的吉村,手里的红薯掉到地上……
吉村看着覃二妹:“是我妹妹……”
孙参谋:“老黄咋还没回来?不对,有问题,都快起来!”
大家都莫名其妙地坐了起来。
突然,屋门被撞开,彭老爹跌跌撞撞地扑进来,一头栽倒在地,大家慌忙围上去,看到彭老爹的背上插着一把猎刀。
屋里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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