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眼前的画作,不由有些失神。一连几天,我与水梁诗居住在她在建业的大宅之中。吴国太对我非常照顾,一连差遣数百名随从供我差遣。这数百名随从可不是普通的随从,而是东吴各地的名厨,乐师,酿酒师,和茶师。水梁诗的闺房里院子内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各处熏着昂贵的熏香。奇珍异草,鲜花美酒成了整座府衙最普遍的装饰。
这是吴国太对女儿的宠爱,对我那叫爱屋及乌,这一点我心里很明白。水梁诗一早便和我说的清清楚楚,嫁给我只是奉了母亲的旨意,并非自愿,因此,我们不过是给东吴的百姓和她的母亲演这么一场戏。她的话,与同样在演戏的我不谋而合。
于是,我以兽皮为枕睡在地毯上许多许多天了。
因为怕露馅,我与水梁诗大多时间并不出房门,而是在房间里写字,作画,就连聊天也是很少的。
我闲来无事,对美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恰巧水梁诗深通此道。事实上,水梁诗给了我太多震撼。同样都是用毛笔作画,水梁诗笔下的花花草草,山水鸟兽,样样美不胜收。而我画的东西一个个歪歪斜斜丑陋不堪。
以至于当水梁诗问我,我画的猴子怎么还留着长发的时候,我没好意思告诉她,其实我画的不是猴子恰恰是她水姑娘。
哪里知道片刻的迟疑间,竟然被她看出了事实真相,挨了她好一顿胖揍。那是她和我说话最多的一次,我数过,一共骂了我二十一句话,踢了我十七脚。
这让我顿时立志,发愤图强,悉心钻研书画技巧。提升自己作品的境界。终于,我在书法上找到了些门道。原来书法作品中所需要遵守的规则只有那几个条条框框,细细揣测后便能心领神会。在此基础上,我发现书法作品中可以代入自己的心境,这也是我最大的优势。
望着我那一幅幅飞扬跋扈的文字,我不由暗暗心喜。虽然水梁诗的字秀美无比,但却不会有我的书法作品之中的意境。这一点很快得到了证实。水梁诗在努力模仿了一百多幅字之后,终于生气地将毛笔摔在了一旁,一边信誓旦旦地说,我的字就只是潦草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心中不由暗笑,这种草书,是只有驰骋沙场,指点天下的英雄才会有的意境。水梁诗就是再聪明,也万万模仿不来。
书法之中的进境,让我倍感欣喜,自觉道行再次有所提升。这种喜悦对我有着巨大的吸引力,我自己感觉到对天之明德的见解又深了一层。于是,我决定对作画进行再一次的尝试,我相信绘画之中也蕴含着无尽的道行。其实琴棋书画,渔樵耕读,至于猎户武将丞相乃至于君王之道都是相通的,真正得道之人,善于触类旁通。书法既枪法,字形既水形,只是谁能看?谁又会懂?
水梁诗发现我开始练习画画,立刻揪着我的耳朵,笑着警告我,要是再敢画她就要把我的文房四宝全部没收,罚我去门口替她看门护院。这着实吓到了我。若是让我傻傻地站在门口,什么事也不做,浪费大好时光,那当真是要我的命。
于是,我只好先随笔花了几只山鸡,号称是凤凰,然后偷偷地画水梁诗。每当那丫头的好奇心起来,偷偷地瞄着我的方向观察我在做些什么的时候,我便不动声色地将那一副山鸡图拉下来,轻轻地盖在美人图的上面,假装在审视自己的“凤凰”画的如何。
我一连偷偷烧毁了好几副“类猿人”模样的“水梁诗”图。暗自检讨自己究竟为什么画不出好的作品。归根到底,是自己太过于浮躁。我认真的总结了许多细节上的问题,又决定延长自己的作画时间,终于,我画的“水梁诗”开始有些像模像样了。
当然,我偷偷画她的事情还是没有瞒过水梁诗。她生气地一把抓过我私藏的画作,刚要尖锐刻薄地指责,估计还在盘算着要将我发配到什么角落里看门护院的时候,突然,水梁诗愣住了。我知道她发愣的原因。画上是一位美艳绝伦的女人,美丽的外表,婀娜的身姿尚不足为奇,最为奇特的是那一双眼睛。那种神韵,绝非一般的画工所能表达的。
“你?”水梁诗惊讶的问:“你画的?”
“不是我画的,难道是你画的?”我笑道。
“我画不出这样的画来。真的是你画的?”水梁诗惊讶地睁大眼睛,将信将疑地问道。
“千真万确。”我回答。
“你骗我。”水梁诗笑道:“一定是母亲请来的画师替你画的。”
我转过头去不再理她。
谁知我刚刚扭过头去,水梁诗就一把揪住我的耳朵。这丫头不光长得像木灵芝,连这一套简直也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你干嘛。”我不由抱怨道。
“你的画技,怎么会进步得如此神速?”水梁诗一边笑一边说道:“难道你和我一样,是天生慧根的人?”
我连忙笑道:“哪里哪里,区区在下哪里敢和姑娘你相提并论。快快松开我的耳朵。我可告诉你,我三天没洗头了,别弄脏了你的手。”
水梁诗闻言顿时闪电般地将手抽了回去,一边小心翼翼地检查自己的小手上有没有残留下什么污渍。
“说来也没错啊。这样的速度,除非原本就有极高的道行,达到触类旁通的效果才能办到。你平常也没发现有什么过人的地方,难道你深藏不露?”水梁诗一边用手绢擦着小手,一边说道。
“哪里哪里。”我笑道:“这都要归功于水姑娘你相貌实在是太过于美丽,美丽到看到你,便让我终生难忘,画起来,也自然得心应手。若是寻常女子,只怕我的画术就是再过三年也达不到这种境界。”
水梁诗闻言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若无其事地说:“你这么说,倒也有可能。”
“好不谦虚的姑娘…”我无力地叹道。
几天里,我像着了魔一样,画着一幅幅神态动作各异的水梁诗的模样。画术也一连突飞猛进,我简直有些搞不懂,我现在究竟还算不算是一介武夫。人的潜力,当真令人赞叹。我一边欣赏着自己的进步,一连感叹世人如何荒废光阴。将人的潜力无限挖掘,究竟会达到如何令人惊叹的境界?我们永远不会知道。
在众多美丽的画卷之中,有一副最为传神,我痴痴地盯着画中人像着了迷一样。这幅画,令我茶饭不思。我突然发现,这一连数十天的努力,也许就只是为了这一刻。
水梁诗不知何时,对我的态度开始发生转变,她总是若有若无地找我搭话,一有空就和我下棋。有一次,我在书桌旁睡着,竟然有人替我将被子盖在身上。水梁诗的闺房是所有侍从的禁区,就连侍女都很少入内。这难道是那丫头替我盖上的?从小娇生惯养的水梁诗肯为人做这样的事情,着实让我有些吃惊。
眼看三个月的期限马上就要到了。我开始盘算起回荆襄的打算。若是再不回去,只怕大哥和二哥会因为担心我而做出什么冲动的举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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