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门到天月城的航号每半年才有一次,航期大概在半月左右,不算来回。
杨过自然是早早预定了船位,一路上又小赶而至,足足提前了小半个时辰到了指定的登航地点。
偌大的航程可没有等人的先例,人到齐了要走,人不到齐,时间到了还是要走,所谓过时不候,先来先走,杨过对于这点道理还是不含糊。
风已经差不多平息,雪也开始完全停了下来,期盼已久的远航舰“玄天号”终于在杨过眼中徐徐出现。
也不见其船帆的抖动,更没有见到其可够吃住的锚链,整个帆艇就这样直直地,稳稳地停在一干等待登船的弟子眼前。
巨大的舰身就像一片浓雾静悄悄地漂浮着,使得杨过等人头顶本就不鲜明的天色更加阴暗起来。
“玄天号”就这样一动不动地俯卧在,这个时代里充满活力而又伟大的宗门上空。
如果将出航的起点比作入海的港口,那么帆艇底下被缀满飞雪纵横交错的峰脉,便是一条望不到尽头的水路,在诸多弟子的面前伸展开去。
至于远处,那更是碧海蓝天,水汝交融,看不出丝毫接合痕迹,衬着一派通明的虚空。
宗门所派来的那位筑基期师叔自然便是此次航行指挥的船长,主事的东家。
当他站在船头向着玄天宗外更加广阔的世界瞭望的时候,底下的众多弟子都无不热情地望着他的背影,对于每一个即将成为这个帆艇上一员的弟子来说,这就是他们的领港,是安全可靠的化身,再没有什么比他更充满海洋的气息了。
虽然宗门里并没有明确的规定必须要到练气中期才能外出理事,但杨过还是成为了此次登船人员中资历最年轻的一位修者。
大家虽然惊异,但也没有多说什么,显然杨过并不是第一个以练气初期的修为就敢往外蹦的角色。不过想想也是,宗门里高阶弟子带低阶弟子外出见世面的先例恐怕不少。
杨过待的地方是船艇的底层,也就是所谓的经济舱,设施极简,占地又小,还不管饭,在里面待上半月日子,是十分枯燥的事了。
当然了,惟一的好处就是价格便宜,十余块灵石就可包油费,而且绝无任何续加费用。
要是你不习惯,没关系,船艇里还有更高一级的商业用舱,室内装修精华,家具什么的一应俱全,地方也够大,随便你怎么瞎折腾。
最重要的是高床软枕,什么路途劳顿的通通不是问题,至于价格,就要翻上一番了。
什么,你还是不满意,要加钱,那你就要早说了,头等舱的价格虽然贵了点,但是量少啊,往往一票难得。至于享受头等舱的好处,那就是实实在在的。
你可以拥有一个独立的,属于你自己的,奢华的一个小世界。
全天候十二个时辰,无细缝,无死角的避震系统,让你身在太空,却如履平地。
这个很重要,你想想高空之上的罡风无比剧烈,船身摇一摇的是很正常的,但要命的是,从飞船起飞给你一直摇到路程结尾。
你可以想象,你醒的时候它在摇,你睡觉的时候它在摇,你吃饭的时候它在摇,你嘘嘘的时候它在摇,你有一点正常生理需要的时候它还在摇......。
在头等舱就不一样了,无聊了,有丰富的贮备灵源供你修行;饿了,有天下各派盛产的精巧美食;渴了,酸的,甜的,烈的,醇的,无一不是年份明码的佳酿。
前所未有的极尽体验,足以让你在充满灵酝的世界里飘飘欲仙,至尊无敌皇冠专属,童叟无欺,只此一家,你,值得拥有。
杨过有钱没错,是大款没错,但以他的尿性,如非需要,财岂有白露之理。
好在杨过运气不错,处在船身的边缘,房内虽小,却有明亮的隔窗,离船老远的那些厚厚的云层闪烁着宁静的微波,天空也是一碧万顷,寥廓,莹澈,安详温和。
杨过就这般轻轻地枕着双臂,安静地向着远处呆望,直到日落来临。
最后,太阳循着一条弧线,以难以察觉的速度慢慢落了下去,原本刺眼的白光也变成了一团毫无热气的殷红,终于在这一天快要结束的时候,杨过离开了房间,来到露天的甲板之上,准备透透气,活动下手脚。
太阳已经落了下去,紧接着是一片黑暗降临在船舰的上空,沿船两边慢慢出现了灯火,将整个露天的甲板照得通明。
虽然只是航程的第一天,众人还是有一种历经长时间的苦闷感,大家各自分作一团,只为多呼吸几口新鲜的空气,放缓心中压抑与枯燥,就算彼此之间有些不同的习惯也都能忍耐。
杨过立在船尾的右边,身子倚在船沿上,双眼望向远方浓郁之极的夜色,伴着微微的清风,眼角的余光处正是一群年轻弟子围着一位老道的修者,耐心听着对方信口讲出的故事。
这位修者两颊下陷,脸色发黄,虽然年岁已长,背却挺得很直,一副很能吃苦耐劳的样子。其身下还有一块四方的坐垫,双臂下垂在大腿上,手心朝外,看去活像一尊神像。
他的谈话丝毫没有什么惊人之处,大家却一声不响地听着,因为他所叙述的那些内容,是众人未曾听过,或不曾知晓的细节,是名舰“玄天号”近八百年来荣辱兴衰,血雨腥风的沉浮史。
潮汐涨而复落,“玄天号”永不停息地为玄天宗服务,见证了一个时代又一个时代的宏伟精神。
它熟悉整个玄天宗为之骄傲的一切人,并充满了被它护送与送往的记忆,不管是凯旋而归还是一去不复返,它所载过的,所有的那些名字,都像明珠般在时间的夜空中褶褶生辉。
而在这里战斗过的人那就太多了,有探险家,有移民,有异舰的船长,有执法的将领,有浑水摸鱼的蒙面客,有暗箱操纵的黑手,这些无数不可磨灭的记忆所射出的光辉,绝非短暂,或一次来临就永离去的红光。
言到即兴之处,这位修者不禁弯起一条胳膊,把手掌向外伸着,再加上他盘着双腿,那样子真像一尊会说法的菩萨,只不过他穿着道士的服装,身下也没有盛开的莲花罢了。
杨过开始感到有些不舒服,并不是对这类群聚的环境感到不习惯,而是船外,他一直凝望的夜色似乎有了蠢蠢欲动的迹象,那里未知的气氛让杨过嗅到了些许不详的味道。
对此杨过不由抽回搭在船边的手指,拂了拂鼻间的热气,感到空中的气温徒然下降了几分,杨过眉头紧皱,身子几个腾挪,转眼就混在了身后一处人流之中。
对于杨过奇怪的举动,众人没空也无力去理会,因为就在杨过站稳身子的一刻,船外的黑夜当中,开始亮起了一颗颗铜锣般血红色的光点,且数量还在不停地增多。
就在众人还在不知所措的时候,一声声刺耳的鸣笛传遍船上各个角落,接下来就是一排一排的警灯明向船外的夜空,借助通红的照明,众人这才看清了血色红点的真实身份。
此刻里三层外三层,将整个“玄天号”包裹得密密麻麻的是一群尖牙长嘴,足有半人大小的三爪飞禽,正在空中来回上下不停扑打着翅膀。
“大家不用担心,这些只是低级妖兽罢了,只要船上的护阵开启,此类妖兽即便再多,也不过是泥牛入海,飞蛾扑火。”
先前叙事的修者不愧经验老道,转瞬间就将船上大部分人心中的恐慌抑制了下来。对于老道善意的提醒,众人顿时反应过来,一时情急之下竟将这茬给忘了。
老道说得没错,大家也没有听错,但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两个字“只要”。
很快那位修者美好的愿望被打破了,随着一滴飞禽嘴角的黏液不幸地拍打在这位老兄脸上时,在其不可置信且惊惶地瞳孔中,船外的妖兽发起了总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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