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男子并不轮番围攻,而是交替上前,他们单人的剑法并非这女子的对手,只是他们四人剑法相互补充,互相补短,合为整体,欧阳小小自认不是对手。再瞧,这女子的剑法也很精妙,只是有些生疏,并不连贯,这女子薄纱遮面,并未见真容,可素腰纤细,好生风流。
她自知不该多管闲事,这里本为是非之地,应该早些离开此地继续报仇,只是她听到其中一个男子讲到了“平家四少”。欧阳小小闯荡江湖曾听说平家四少劫富济贫,仗义助人,今怎么独独对这个小姑娘不肯放手呢?便决定继续听下去,她这时才近前仔细看这四个男子,这四人个子矮小,声音相似,都有些沙哑,但讲起话来倒是底气十足,听声音不像是年轻人。欧阳小小暗自报怨,没想到这平家四少竟是如此卑劣之徒,本以为是风流潇洒之人,却原来这等样貌,而今又在这里围攻一女子,真是有失大丈夫所为,不禁大失所望。
只听得其中一男子道:“颜九凤,你今天死在我平家四少的手上也算是你的荣幸。”
“哼,何来荣幸?况且你们这四个伪君子还未必是我的对手。”颜九凤自恃剑法高过平家四少,她提剑立在一棵柳树旁。
“伪君子?恐怕伪君子是你爹吧,当年你爹为了夺欧阳伯家的《探凤九决》而将欧阳家灭门,反污蔑是段刀七侠所为,现今又当上了武林盟主,你以为他能服众吗?”四人中一人向前站了一步讲道。
欧阳小小听到《探凤九决》被颜家所夺大为震惊,难道是颜家在背后指使段刀七侠去杀我家族的?欧阳小小揪着一颗心,竖耳细听。
“你不要含血喷人,我颜家的《寻龙九式》足可震动江湖,为何要夺欧阳家的《探凤九决》?况且我们颜家人从没练过《探凤九决》,又怎么说我们偷了《探凤九决》?”颜九凤收剑于右臂,她感觉受了污蔑。
“哼,你爹他诡计多端,当年让龙兖当众出丑,才夺得这个武林盟主之位,况且你们兄妹二人,一为颜九龙,一为颜九凤,这一龙一凤分明就代表着《寻龙九式》和《探凤九决》,你爹他这是司马昭之心,你还在这里狡辩。”之后又一个小个子的男子向前迈了一步。
“平家康,不要在这里大放厥词,你们平家四少确实是做过一些有道义的事,只是你们均是些不明事理的劳力庸才,不晓得事情的原委,道听途说就胡乱闯荡,哼,你还好意思讲龙兖,当年要不是我爹护着龙兖,龙兖早就被你们杀了。”颜九凤用左手指着刚刚站出来的男子,她誓要为颜家保住声誉。
“哼,龙兖确实该杀,当时身为武林盟主却勾结蛮夷联手对内,你说他不该杀吗?”平家康背过手去,同样把剑收在背后。
“哼,你们只是反,不问缘由,龙兖在时如此,我爹在也一样,还打着侠义的旗号,真是大言不惭,令人作呕。”颜九凤拉开了架势。
平家四少并未再开口,而是仗剑刺向颜九凤,颜九凤反应敏捷,后退一步躲过一剑,可能是颜九凤的一席话激怒了平家四少,平家四少刺出的剑,招招致命,颜九凤虽说剑法还算独到,可和这个四个汉子比耐力还是逊色太多,她知道自己如果长时间和他们四个纠缠下去,定会死在这四人的剑下,只是现在这林中狭窄,若要脱身似乎并非易事,不过这四个人乃是有勇无谋之士,看来此番只能智取,不可强攻了。颜九凤的《寻龙九式》练得并非炉火纯青,其中一式“嘲风回望”,她并不能用于实战,不过用于恫吓则再好不过了。颜九凤右脚上前,左脚后侧,摘下一条柳枝,洒向空中,然后踏树起身回望,剑顺势而下,不知剑之快,却道是那柳枝早已七零八落。那平家四少见到此剑法,皆目瞪口呆,面面相觑,迟疑了片刻,之后便逃之夭夭了。欧阳小小暗笑道,这平家四少可见也是贪生怕死之人,只是这女子的这套剑法却好生了得,会不会是我家的《探凤九决》,只能怪儿时贪玩,没有看过父亲所使的《探凤九决》剑招,要不然今日怎会不认得这套剑法。
颜九凤心中并不怕这平家四少,只是她有要事在身,而今只能三十六计走之为上,只见她手扶垂柳,脚蹬浮土,借风逐影,继续南下。欧阳小小翻身上树,如灵猿着枝,玉兔踏雪,迅捷无声,紧随其后,暗想着只要跟着这颜九凤,定会寻出谁才是灭我欧阳家的真正凶手。颜九凤急于办事,并未觉察跟在后面的欧阳小小,欧阳小小见颜九凤这般逃命,心中颇为疑惑,这女子的剑法未必不是这平家四少的对手,可她为何要这样逃命,如今段刀七侠剩下的二人也寻之不见,不如只管跟着这个颜九凤,一来看看平家四少所言是否为实,二来她想证实一下颜九凤刚刚所使的剑法是否为《探凤九决》。
欧阳小小跟着颜九凤南下越发觉得奇怪,这颜家本是中原地区,怎的现在南下到湘北,现今又一路向南,这颜九凤究竟是要做甚么?颜九凤南下并不向正南,而是向西南地区,难不成西南地区发生了大事,欧阳小小满腹疑惑地跟着颜九凤。颜九凤的江湖经验还是有些不够老道,她并没有觉察跟在后面的欧阳小小。
她是在赶时间去一个地方,一个能打听到消息的地方。关帝庙外,颜九凤入。
这座关帝庙并不大,但却很整洁,不过倒像是有些年头了,墙漆应该是刚涂过没多久,看上去香火还算不错。
欧阳小小买了顶帽子戴在头上进了庙门,来往的香客络绎不绝,入门后,欧阳小小并未见到颜九凤的身影,难不成是颜九凤有所察觉,骗我到这里的?可转念一想这颜九凤的江湖经验并未老道至此,想是这庙中有什么暗道密门。欧阳小小这么想着时,她猛一回头见到了四个矮个子男子,正是平家四少,原来平家四少也一直在暗中跟着颜九凤。欧阳小小背过身子,突然一人将纸条塞给她便迅速离开,她并未看见这个人的脸,她打开纸条,上面写着“人在庙后”,欧阳小小想去追那个男子,可早已不见踪影。
欧阳小小压下帽檐,用左手紧握住剑,侧着身子避开平家四少,出了庙门,照着纸条所说的奔向了庙后,庙后,一片林地。为了避免被发现也为了寻找更好的视野,她轻功起裙着于树端,不远处一男一女二人相对而立,那女子便是颜九凤,男子背对而立,欧阳小小悬枝而过,树端听声。
“霍叔叔,我爹这次让我来,就是问你可知这落云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颜九凤对这男子毕恭毕敬。
“我也不是很清楚,这落云庄在云贵地区,我只在湘北活动,这次落云庄的云庄争剑具体是什么,我并不知晓,不过谣言倒是有些,不知道这谣言是否真实。”这男子略显内疚,欧阳小小听这声音似乎很耳熟,她探出头,侧身仔细地看了看这个男子,顿时怒气冲天,原来那男子正是段刀七侠中的段老三,只是她不清楚这颜九凤为何要唤其为霍叔叔,欧阳小小压下怒火继续听着。
“霍叔叔,只要是一点有用的消息也可以,哪怕是传言。”女子似乎是很急切的想听到落云庄争剑的事。欧阳小小猛然意识到,原来这颜九凤南下的目的就是为了知道云庄争剑的事,这落云庄有什么神秘,要武林盟主的女儿亲自认证呢?欧阳小小对此更为好奇,她的直觉告诉她落云庄争剑定和她欧阳家的灭门案有关。
“江湖上有人传言,云庄争剑的胜者会得到《探凤九决》,但不知是否为真,只是……”段老三似乎还有难言之隐。欧阳小小意识到她的直觉是对的。
“只是什么?”颜九凤显然急切得要命。
“只是这《探凤九决》若真是落入落云庄中,那你爹的武林盟主地位恐怕要不保了。”段老三和颜家的关系似乎非同一般。
“那倒未必,我们家的《寻龙九式》也不是吃素的,不过不是说这《探凤九决》十五年前就已经消失了吗?怎么现如今又得以重现江湖?”女子刨根问底。
“这个无人知晓,噢,对了,还有一件事你一定要告诉你爹。”段老三似乎有更重要的事要告诉颜九凤。
“什么事?我一定传达给我爹。”颜九凤更像一名信息传递者。
“欧阳家还有一人现在还活在这个世上,她是欧阳伯的小女儿,名字叫欧阳小小。”男子皱着眉头,似乎他又有难言之隐。欧阳小小在背后听着这番话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她没料到段老三和颜家的关系,这让她觉得自己的复仇之路更为困难。
“欧阳家不是十五年前已经被灭门了吗?这是江湖上人尽皆知的事,你是怎么知道欧阳家还有幸存者的?”显然颜九凤对好多事并不了解且充满好奇。
“她以为是段刀七侠灭了他们欧阳家,她太过天真了,想当年的欧阳家又怎是段刀七侠所能灭的?她又怎会知道真相呢?”段老三并没有正面回答颜九凤的问题,他满脸忧伤,然后仰天长叹一口气,之后默默地垂下头。
“霍叔叔,您知道欧阳家是被谁杀的吗?”好奇心永远是女人最执迷的一颗心,段老三并不回答,只是摸着自己脸上的疤,然后捋着自己的胡子,双眼中依稀深藏着哀伤。
欧阳小小在背后听得一头雾水,她不知道这个颜九凤为什么叫段老三为霍叔叔?她不知道段老三和颜家有什么关系?她不知道段老三为什么要讲欧阳家与他有渊源这句话?她不知道为什么段老三要拿走她姐姐留给她的挂坠?她不知道这个落云庄怎么会有她欧阳家十五年前丢失的《探凤九决》?这个落云庄是不是当年杀害她家人的真正凶手?为什么平家四少又说颜家才是杀她家人的罪魁祸首?到底杀她家人的凶手是段刀七侠?还是颜家?还是落云庄?欧阳小小获得的信息太多这反而让她不知道如何去伪存真,当下,她决定要南下到落云庄,去见识见识江湖上的云庄争剑和她欧阳家的《探凤九决》,在那可能就会找出谁才是杀害她家人的凶手,欧阳小小未及动身,平家四少便从树林四面蹿出,将颜九凤和段老三团团围住。
“哼!颜九凤不要明知故问,这欧阳家自然是被你们颜家所灭。”平家四少声到人现。
“平家四少,你们不要再传这样的谣言,我们颜家和欧阳家无怨无仇,我们不可能杀欧阳家。”颜九凤还是据理力争。
“原来是平家合,平家乐,平家安,平家康平家四兄弟,我乃段刀七侠中段老三,不知四位为何至此?”段老三是个老江湖,他知道这四位兄弟的剑法精妙,非他二人能敌,他必须要拖住这四个人,然后想办法和颜九凤脱身。
“哦,原来是段刀七侠中的段老三啊,我们兄弟四人来这是为武林除害的,这颜家刚坐得武林盟主的位置,江湖就被弄得乌烟瘴气的,江湖中有多少人士都对颜家怨声载道,我们作为江湖中人自然要维护江湖道义不被他颜家玷污破坏不是?”老大平家合站在他二人的西侧讲到。
“道义?你们还真是有些大言不惭,你们偏听谣言还传播谣言,这也叫道义?十五年前你看到我们颜家杀了欧阳家了吗?你们这些没脑子的人只顾自说自话,却不顾他人声誉,也敢讲自己是维护江湖道义,真是可笑至极。”显然颜九凤借着段老三在这里有些肆无忌惮,可她哪知这段老三的刀法根本不是平家四少的对手。
“哎,九凤你这么讲是对江湖前辈的不尊重,平家四少怎么会是那种听风便是雨的人呢?”段老三是想要弱化矛盾。
“呵呵,我看我大哥刚才讲得对,近几年这江湖确实是道义缺失,这和你爹有关系吧,这十五年前欧阳家本和颜家并立江湖,相比你们颜家的《寻龙九式》,欧阳家的《探凤九决》应该是更胜一筹,只是突然一族遭到灭门,之后你们颜家就发展壮大,你爹霸占了这武林盟主之位,难道这讲的是谣言吗?”老三平家安站在他二人的东侧为他大哥打气。
“平家兄弟,何必和武林后辈斗气呢?如果平家兄弟想要保住江湖道义不被破坏,可能今天杀了颜九凤也未必能解决问题,不如这样,你们可以两个月之后在落云庄的云庄争剑中同武林同道一并谈论,可能那样会有更好的效果。”段老三一直在作和事佬。
“段老三,你勿要在这和稀泥,我不知道你们段刀七侠什么时候和颜家搞到一起去了,不过这颜九凤我们是万万不能放过的。”老四平家康更为激进,站在他二人的南侧。
“姓段的,我看你最好不要掺和这件事,要不然连你一并教训。”老二平家乐附和着,站在他二人的北侧。
“霍叔叔,不要再和这些人理论,‘平家四鬼’就让你见识见识我们颜家的《寻龙九式》。”颜九凤且不等段老三再开口,提剑便刺向站在他面前的平家康。
颜九凤虽说剑法独到,但却并不娴熟老道,她的《寻龙九式》也只是些花哨的皮毛,倒是有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意思,只是这颜九凤生长在颜家,听惯了奉承之言,只当是自己的剑法精妙至极,也并不将这平家四少放在眼里。颜九凤落入平家四少的剑阵中不能逃脱,段老三见事不妙,提刀进入剑阵。欧阳小小觉得在树端远看剑阵并不精彩,便翻身而下,近前观战。这剑阵倒真是厉害,四人四方而战,剑阵颇有层次感,上下东西南北各路包裹,剑阵中的颜九凤和段老三如待宰羔羊,徒有防守之势,并无破阵之力。段老三有些后悔,就不应该和这颜九凤进入剑阵,这平家四少的剑阵既能上下联动,又能左右开弓,以我们二人之力肯定难破此阵,现在还能凭蛮力抵挡片刻,若是时间久了,精力殆尽之时,怕真是要见了阎王了。颜九凤和这平家四少交上手才知道自己的《寻龙九式》练得不到家,这四人剑阵好似粼粼战车的转毂,剑上下左右旋转,速度奇快,看不见用剑之人的双手,颜九凤怕得要命。
段老三背向颜九凤,他知道不能再犹豫不决了,那样会丧命的,他从袖口处甩出多支镖,这平家四少万万没有料到,这些镖被剑阵打飞之后,顿时雾气弥漫,香气四溢,平家安大叫道:“你用暗器,好卑鄙。”之后兄弟四人均倒在地上,段老三捂住口鼻背上颜九凤趁机逃脱了,偏不巧的是一阵风将这雾气刮向欧阳小小,即刻她也昏了过去。
天边落云霞时,欧阳小小醒来了,她并未见到平家四少,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她身上散发着一种奇特的香气,连呼吸的空气也是这种香气,她感觉头晕目眩,双脚飘忽,她知道自己又中了段老三的毒镖。她暗想谁也逃不开这江湖,她只是这场对战的旁观者竟也被莫名卷进去,现今不知谁是仇人,身上还中了毒镖,这世上她无一个亲人,唯一支撑她活下去的就是她的仇恨,而现在她的仇恨究竟是什么她都不甚了了,她不禁想到我活下去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或许段老三是唯一一个知道真相的人,也或许他也根本就不知道,那十五年前的仇该向谁索要?对她而言最大的恐惧就是不知道谁是仇人,她想到了死,可转念又丢掉,并不是因为她怕死,而是她生的意义还没有找到——复仇。
这毒镖的香气并不算浓烈,但却足以让人迷醉,欧阳小小感觉就像是被下了迷药,这香气有些像花香,可具体是什么花香,欧阳小小并不知道。她打算在附近找找水源,然后冲洗一下身子,可能那样会稀释掉身上的香味。天遂人愿,不远处,一汪清泉,她低下身子,撩起泉水,捧在手心,拍了拍脸,她拿掉了左臂的柳条,然后脱掉衣服,缓步泉中,这泉水略带凉意,可为了让自己能够清醒一些,欧阳小小别无他法,她将头浸入清泉中想将这身上的香气洗去,可这香气似乎并没有要散去的意思,反倒有增无减,欧阳小小又一次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这毒镖的解决办法,不知道自己的毒发之日,欧阳小小又一次默默地掉下了眼泪,她哭了,无助,孤独,凄凉,这大千世界并无可倾诉之人,她的寂寞由心而生,谁又肯听她诉说呢?
不一时,风起,凉意逼近,欧阳小小头仍旧是昏沉沉的,她游过泉中要迎步上岸时,这林中落霞潜藏着的几抹风流纷至沓来,一男子风中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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