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坛上有网友呼我更新了,但这段时间确实缺乏创作激情和动力,就把以前写的历史评论发一点上来,以飨读者。
前世修史论事的人,大多是只会玩弄文字游戏的文人,更受儒家毒害,缺乏专业科学的知识和自由平等的思想。所以,鲁迅先生曾经说:二十四史不过是历代帝王将相的家史而已。这句话虽然偏激,但也精到地点明了前代史学的局限。后来本朝新立,锐意创新,意欲一扫封建帝制的余毒,但因国家草创之初,旧制痼疾深重、学阀林立,加之政治运动的失败,最后不免功败垂成。
所谓新时代时期,表面上开放,落实到文化方面,其实际效果不过是把封建糟粕拉出来再卖,再配合资本主义国家的腐朽享乐文化,把大众熏得昏昏然,仿佛真到了“五千年来最大的盛世”一般(出自前几年的宣传语)。
真盛世、假盛世,姑且让后人评说,五千年还是一万年,也要千百年后的世人去评价。现在的重要事情是,要理清传统文化的精华与糟粕,而且要分清优劣。有句俗话:“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所以,百家争鸣,公诸于世,既有利于分辨真假优劣,又丰富大众生活。
剑客以兵家入道,故不需妄自菲薄,又恰逢闲心,便以兵家纵横法道墨思想为主,解说历史。《庄子·齐物论》说:“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是亦一无穷,非亦一无穷也。故曰:莫若以明。”
剑客以兵家论史的第一战,就从宋史开始,所用历史资料以编年体的《续资治通鉴》为骨,有需要处,参考《宋史》、《辽史》、《金史》等史料。
之所以选择宋代,就是因为,当今史学,宋史为一大派。据剑客所知,这其中的主要原因有三:
一、宋代以文抑武,豢养文士,文官满朝,而且待遇优厚,所以得到“读书人的心”。现在的学界也不例外,甭管他们打的招牌是什么,骨子里趋炎附势、贪财好色,而且还甚于常人。所以,宋代文人的高薪、高官、厅堂、歌妓等等,无不是让他们明里暗里流着哈喇子的羡慕嫉妒恨。
二、本朝行至中期,陷入了与宋代有若干相似宿疾的状况,所以有政治势力认为,或可借助于研究宋史,得到一条不劳不累、不伤筋动骨的解决之道。
三、清末民国腐儒面对西洋文化的汹涌入侵,念旧追远,攀附上中国历史上还未开始落后于西方的宋朝(那时候西方欧洲是黑暗的中世纪),加上后来又有外国学者称道,故而追捧者日重。所以,为宋朝添光加彩吹嘘拔高的声浪在近十年越来越大,一句“铁血强宋”的口号彰显了他们扭曲狰狞的心态和面孔。
本题“宋之衰亡”,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从兵家的角度看,宋就没兴盛过,倒是它的上一期——周世宗柴荣时期显示出了新帝国的蓬勃生气。赵匡胤欺负孤儿寡母夺江山,德薄智寡;其弟赵光义得皇帝位的过程又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千古迷案;所以宋代开国两皇帝的贼心私智,直接导致了宋代的畸形发展。剑客倒不是强调愚忠,只是说大丈夫立世,或有不得已之时,做些没脸皮的事,比如唐太宗李世民,但一旦事顺,总要表达出包容天地的气魄胸襟。而宋代,没有。
故而,兵家论宋的起点,却不在宋代历史,而是从五代时的一个人谈起:
《旧五代史卷六十四·列传十六》:“王晏球,字莹之,自言洛都人。……契丹遣托诺率骑千余来援都,突入定州,晏球引军保曲阳。王都、托诺出军拒战,晏球督厉军士,令短兵击贼,戒之曰:‘回首者死。’符彦卿以龙武左军攻军其左,高行周以龙武右军攻其右,奋剑挥楇,应手首落,贼军大败于嘉山之下,追袭至于城门。”
兵家论史,当然首先着眼于军事,王晏球的这场仗,貌不出名,却是中原步骑兵对抗典型草原游牧骑兵的一场大胜仗。它的战术内涵丰富:短兵肉搏冲锋压迫游牧骑兵,使之无法从容骑射,以至于大败。从战场地形上说,也有一定的有利成分:北面是嘉山;西南逼近长星川,东北靠近唐河;西面长星川的西岸是曲阳城,东南方约27公里处是定州城,在长星川与唐河交汇口的西边。这样的地形,如果利用得好,是可以削弱游牧骑兵的机动性的。
对于短兵肉搏冲锋压迫游牧骑兵的战术诠释,笔者在“古代中国步骑对抗模型之二”和“古代中国步骑对抗模型之四(上)”里做过详细论述。王晏球这个战例的不同之处是,他当时是有骑兵的,占总兵力的比例不明。但是,利用骑射有效射程短和队形稀疏的弱点,进行果断的肉搏冲锋(尤其是密集冲锋)的战术是不变的兵家经验。对比西方,欧洲古斯塔夫二世和波兰翼骑兵与王晏球有着相同的选择。军事,是科学。
在《新五代史·杂传第三十四·王晏球》里,对这场战斗的描述更是浓墨重彩:
战役第一阶段:“都遣人北招契丹,契丹遣秃馁将万骑救都。晏球闻秃馁等兵且来,留张延朗屯新乐(今新乐东北,沙河北岸),自逆于望都。”
战役第二阶段:“而契丹从他道入定州,与都出不意击延朗军,延朗大败,收馀兵会晏球趋曲阳,都乘胜追之。”
战役第三阶段:“晏球先至水次,方坐胡床指麾,而都众掩至,晏球与左右十馀人连矢射之,都众稍却,而后军亦至。晏球立高冈,号令诸将皆橐(音驼)弓矢、用短兵,回顾者斩。符彦卿以左军攻其左,高行珪以右军攻其右,中军骑士抱马项驰入都军,都遂大败,自曲阳至定州,横尸弃甲六十馀里。都与秃馁入城,不敢复出。”
战役第四阶段:“契丹又遣惕隐以七千骑益都,晏球遇之唐河,追击至满城,斩首二千级,获马千匹。”
兵家剑客要着重说的是,《新五代史》里描写了一个战术动作:“中军骑士抱马项驰入都军。”骑兵抱着马颈冲锋,将士用的武器按《旧五代史》所说是“奋剑挥楇”。对于这一点,正好引出了宋朝开国皇帝赵匡胤的一仗:
《资治通鉴·卷第二百九十二》:“上命太祖皇帝倍道袭清流关。皇甫晖等陈于山下,方与前锋战,太祖皇帝引兵出山后;晖等大惊,走入滁州,欲断桥自守。太祖皇帝跃马麾兵涉水,直抵城下。晖曰:‘人各为其主,愿容成列而战。’太祖皇帝笑而许之。晖整众而出,太祖皇帝拥马颈突陈而入,大呼曰:“吾止取皇甫晖,他人非吾敌也!”手剑击晖,中脑,生擒之,并擒姚凤,遂克滁州。”
《资治通鉴》的主编是宋朝的司马光,所以尊称赵匡胤为太祖。按他们的描述,赵匡胤是“拥马颈突陈而入”、“
手剑击晖,中脑,”。这个战术动作,正好与《新五代史》里相印证。
《新五代史》的作者是宋朝的欧阳修,他生活在宋真宗到宋神宗时期。当时的宋朝人,经历了宋太宗两次北伐的大败、宋真宗的“城下之盟”,他们对契丹(辽)的怨恨和害怕,是溢于言表的。所以,可以推断,欧阳修是在激动钦慕的心情下写出以下评论的:
《新五代史·杂传第三十四·王晏球》:“契丹自中国多故,强于北方,北方诸夷无大小皆畏伏,而中国之兵遭契丹者,未尝少得志。自晏球击败秃馁,又走惕隐,其馀众奔溃投村落,村落之人以锄櫌白梃所在击杀之,无复遗类。惕隐与数十骑走至幽州西,为赵德钧擒送京师。明宗下诏责诮契丹。契丹后数遣使至中国,求归惕隐等,辞甚卑逊,辄斩其使以绝之。于是时,中国之威几于大震,而契丹少衰伏矣,自晏球始也。”
“在这个时候,中国之威近乎于大震,而契丹则开始稍稍衰弱和低伏,这都是从王晏球开始的。”——这就是欧阳修的最后评论的翻译。
作为开篇的结尾,剑客还要提一个战例,作为给全文提纲挈领的第二个要点:
《宋史卷四百八十四·列传第二百四十三·李重进》:“吴人以谷退为惧,乃发兵三万余,旌旗辎重亘数百里;又发战棹二百艘以张断桥之势,列阵鼓噪而北,横布拒马以万数,皆贯以利刃,维以铁索;又刻木为战形,立阵前,号‘捷马牌’,皮囊贮铁蒺莉以布战地。时周师未朝食,吴师奄至,周师望其阵皆笑之。宣祖领前军与重进、韩令坤合势击之,一鼓而败,斩首万余级,追奔二十余里,杀大将刘彦贞,擒裨将盛师朗数十人,降三千人,获戈甲三十万。”
以上的战例是五代周世宗时的事,《旧五代史·世宗纪三·注马令《南唐书》》里也有记载。这个战例映射的是什么呢?剑客将在以后慢慢道来,其高潮在南宋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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