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把总点头道:“就是这个理。况且尔等自小也是听《说岳》、《三国》长大的,岂不知忠义值千金的道理?投降金兵,如秦桧般被后人唾骂,祖宗子孙都不得安宁,断然不行!”说话间,只见他胡须戟张,豹眼圆睁,很是有年画里猛张飞的神气。
马佳重重地点头,沉声道:“把总,既然如此,我等是否可以将妇孺家眷掩护出城?他们毕竟不该受此大难。搏命的事,就交给我们了。”
郭把总那饱经风霜的额头聚起一个深深的“川”字纹,两道浓眉紧锁,鼻翼强力歙张数次,方才抬头咬牙道:“好,就这么办。刘百总,钱百户!”
“在。”
“你等速选属下强健能战者,把铠甲、家伙都收拾利落,随我出城迎敌。”
“遵命!”
“毕把总!”
“在。”
“你组织少年兵和堡内妇孺从西北角逾墙而走,往北入花豹冲堡躲避。若是花豹冲也不保,就投铁岭城或懿路城,便宜行事。总之,待我们在南门呐喊就得快走。还有,你率其余兵丁在城头呐喊助威。”
“遵命!”
“好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毕二遇赞道。
郭把总摆摆手:“听多了三国说书罢了。好了,你等快下去准备吧。”
“是。”众人齐声应答道。
就在此时,金军阵营中驰出一骑,手执令旗,来到城下三十步外大声喊道:“请郭把总出来答话!”
毕百总在城头喝问:“敌国交兵,要战便战,还需说甚劳什子话?”
趁着毕百总的空挡,郭把总急忙又一次命令道:“包总旗,你速代毕百总行事,带领毕二遇、马佳等少年兵护送百姓逾城去罢。敌兵喊话,想是已经合围,再迟便都走不了了。”
“是,遵命!”
郭把总如刀削的国字脸上剑眉紧锁,目光炯炯地注视着毕、马二人,两只有力的大手拍在他们肩上道:“好好干,杀出一条血路!”
马佳、毕二遇两人顿感重担压肩,心中贯起一股豪气,慨然应道:“是,杀出血路!”
“出发。”在郭把总不容置疑的命令下,三岔儿堡军民顿时分成两股洪流:一路,由百余军民户组成,在堡中以少年精兵为主的三十多人的护卫队的掩护下开始从西北角搭梯逃离。另一路,在郭百总和三个百总百户的带领下,由一百二十名精兵列成横阵,在南门外列阵,剩下的四十多名伤残战兵,则在南城头摇旗呐喊,擂鼓助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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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南门外不远处的山丘上,女真头领西林觉罗。阿库里正仔细地聆听使者的回报。在得知堡中明军坚拒不降并恶言侮辱后,一众牛录额真纷纷大怒,其中一员黝黑粗短、圆头宽肩的将领请命道:“五牛录主大人,这堡的明将很是无理,我请求先锋,踏平三岔儿。我倒要看看,是他们的脑袋硬,还是我的狼牙棒硬!”说话间,铁甲叶锵锵作响,显示着主人雄健的体格。
西林觉罗看了此人一眼,颔首称赞道:“黑勃极烈不愧为我镶蓝旗第一勇士,你且莫急,这先锋的位置,自然逃不出你的手心。”说完这话,他暗自咐道:“这野人女真,果然是好使得很,力大无穷、坚忍耐久,只要给够酒食女人,叫他死就去死。大汗的用人之法,真真奇妙。”
原来,这黑勃极烈是努尔哈赤命人从深山野林里捕来的野人,比早年的建州女真还要原始得多。他们浑浑噩噩,不知好逸恶劳、贪生怕死,且个个被丛林里的野兽和严酷的自然环境磨练得强力勇敢,远超常人。他们个头虽不高,只有中等偏下,却喜欢使用狼牙棒、巨斧等重大兵器。要知道,虽然战场用器要求人手轻之,以达到举放裕如、能耐久战的要求;但在力能堪之的状况下,却也是越重越好。所谓“势如扩弩”,准备的势能越大,发动起来越猛烈,方能所向披靡。
西林觉罗正在思咐如何减少攻城伤亡,忽听得斥候报道:“禀五牛录主大人,堡中明军出城,在南门外列阵,领头的是守将毕把总。”
“哦,人数多少?”
“一百三十人。另有弱兵约五十,在城头呐喊。”斥候答道。
“唔。”西林觉罗沉吟起来:按明国边制,这堡边墩台操守官军381人,冬操夏种100多人;由于吃空饷、逃亡、抽补,当剩一半;再去掉边墙上八个敌台墩台守军,剩下绝不会超过200人,眼前这个数目,倒是对得上。可是,为啥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正在此时,斥候又报道:“禀大人,五牛录主鄂博大人求见。”
“哦,快请他过来。”
“喳!”
“不用了,阿库里,我是来催战的。”一身青色重甲的鄂博快步走到西林觉罗的面前,中气十足地喊道。
西林觉罗行礼道:“布希家的勇士,你好,可是安费扬古大人着急了?”
鄂博点点头:“额亦都大人与安费扬古大人已率镶黄旗和镶蓝旗(1)主力攻克了花豹冲,现正分兵它堡,见你迟迟不克三岔儿堡,特遣我率三个牛录来助战。”
(1)后金至清初的换旗情况,暂不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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