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六十八章劫后余生
这一夜,有满天的火光和无尽的缠绵。
阮府的这场火足足烧了一天一夜,大雨扑之不灭,熊熊而起。
锦绣华阁、高门府邸都在一场大火中,化作了飞灰。
雨势未停,徐然跌跪在被烧成一片废墟的清心阁前,面如死灰偿
。
“徐大人...”
范兴的副将在一旁看着,生怕他又做出什么骇人之举来撄。
撑着伞刚一靠近他,狂风一卷,几乎整个都要被刮了去。
“这等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陪着打了一夜雨的近卫军小声问道。
眼看着这阮府到处都是大火燃烧,残缺的废墟。
倒的倒,塌的榻。
存活下来的下人,也没有几个是好胳膊好腿。
暂且无处可去,也不能就这么平白离去。
阮府已经没有一处完好,金银细软更是没有半点拿出来的。
当下一个个灰头土脸,衣衫破烂,同难民窟来逃出来的没有什么区别。
“祖母,你醒了!”
平日被下人小厮们当成老佛爷一般捧着的卢老夫人,昏了一天才幽幽醒赚。
大伙儿见烧的差不多了,都试图想进去看看还有什么值钱物件,可以留下来的。
都是死里逃生的,当下也没人管那老夫人了。
唯有眼睛通红的阮梦雨,见状连忙要去扶她起来。
却不曾想这卢老夫人一睁眼,见是她,面色一横,一把就将人推开了。
“你这个孽种,还不给我滚开!”
从火海里出来,晕倒之前。
还是无可避免的知道了,自己照顾了半辈子的儿子,竟然变成了一个完全不知道是谁的人。
他穿着阮梁桦平日穿的衣服,浑身血迹,就连那鞋子上的纹路,还是她和应红一起选的。
那个人是北溱十年来的尚书大人,却不是她的阮梁桦!
“啊!”
阮梦雨被她猛地一推,整个人都跌坐在了雨水里。
“祖母...”
她怯怯的唤道,眼前这个老人面目狰狞的可怕,让她十分的陌生。
李姨娘和平时里身边伺候的下人,都已经葬身了火海。
她身边便只剩了这么一个,不是亲人却也算是亲人的卢老夫人。
“闭嘴!”
旁边的近卫军陪着打了这么久的雨,正是恼火的时候,又听这这祖孙两闹腾,不由得沉声喝道。
卢老夫人被喝的面色一寒,不由得撑着手拐站了起来。
“我是二品诰命!我是尚书之母!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我这么放肆!”
跑出来的匆忙,卢老夫人花白的头发洒落了一半。
此刻无人扶持,拄着手拐,站的摇摇晃晃。
手指着那命近卫军怒骂,声音却半点也不含糊
。
成了一片废墟的阮府四周,守着的近卫军却还是不少。
容王昨夜冲入火海,至今没有影踪。
北和帝有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不然谁没事,来守着一堆废墟,还有这一群要死不死的人。
“二品诰命?”
那近卫军冷笑一声,同自个儿的弟兄问了一句,“你儿子都是都是假的,你这个尚书之母能真到哪里去?”
他拿着剑柄一推,卢老夫人便生生往后栽了下去。
“你...你...”
一口气没提上来,险些就这样背过去。
几日前,她还是各家夫人着恭维不已的尚书之母。
不管是朝中同僚,还是府中新近的门生。
都还想透过她这一层关系巴结阮梁桦,多少年来,这阮府的门庭,连王孙贵族也要高看两分。
可今日,连小小的一个兵卒子,竟然也敢朝着她这样大声喝道。
这怎么不叫她,险些又气晕过去。
阮梦雨站的最近,看见她这副模样,又连忙上前扶着。
“都是你!都是你们这些祸头!”
卢老夫人却忽然将愤怒的目光,全都放在了阮梦雨身上。
而阮梦雨此刻正伸手扶老夫人,眼看着伸手掐向了自己的脖子,却已经避不及。
“都是你们害死了我儿子,害的我们阮家变成今天这样!”
卢老夫人弃了手拐,发了疯一般死死掐着阮梦雨纤细的脖子。
恨不得就这样直接折断,才能解恨。
“祖...祖母...”
阮梦雨显然没有想到她会来这么一下,垂暮的老人,一旦动起手,竟然也这样有力。
小脸不一会儿就因为缺氧涨成猪肝色,身旁人失魂落魄着。
谁也没有要搭一把手的意思,阮梦雨只能自食其力,去掰开老夫人的手。
两厢正闹的起劲儿,带着死周浩回去的复命的范兴,忽然又带着重兵返了回来。
“统领!”
密密麻麻的近卫军涌了过来,将这一片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副将都不由得骇了一跳,连忙上前问道:“这是...”
昨夜火势刚起的时候,都有没有这阵势的人过来救火。
这时候,又是怎么个意思?
“徐大人还是不肯走?”
范兴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看了一眼动作僵持、目光呆滞的徐然一眼。
而这阮府幸存之人的,仿佛都没有看见过一般
。
副将叹了一口气,“何止是不肯走,这一天一夜的,滴水未进,就这么打在大雨里,不大病一场也要去半条命!”
一介文弱儒生,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犟脾气。
倒叫这一群武人,奈何他不得。
范兴狠狠皱了眉,将手里的大刀握紧了几分,“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马上把他弄走!”
在看一眼,那掐到一起的阮府祖孙,更是怒色横生。
当下朗声道:“阮府失火,皇上痛失爱弟,尔等皆是罪人!”
仓皇成一片的下人忽然愣住了,纷纷看着范兴,整个心都悬了起来。
唯独卢老夫人疯魔了一般,什么也没听进去,死掐着阮梦雨不放。
后者虽然一贯是个柔弱不堪的,一开始还顾忌着对方是长辈的身份。
真到了掐的透不过气的时候,死命的掰扯这老夫人,险些直接把对方的手腕掰断。
“皇上悲痛万分....”
范兴的目光扫过这些人,隐约带了那么一点怜悯的模样。
随即很快就掩藏了下去,声音在沉沉的雨夜的清晰无比。
“容王身死,尔等何以不亡?”
这话大约是原话转达的。
一出口,战战兢兢的小厮小人们便如数下跪,痛哭求饶。
“大人,这火真的和小人没关系啊!”
“小人们也是受害者啊,皇上圣明,大人圣明,饶过我们罢!"
好不容易从火海逃生的小厮丫鬟们,跪了一地,叩头连连。
希望能以此,换得一线生机。
却不曾想,那高处上的人,最看不起的就是这奴颜媚骨的模样。
范兴一把将地上的徐然拽了起来,“把他们都扔进去,如有反抗...”
他做了一个“杀”的手势,然后道:“再送进去,容王身份尊贵,去了怎可露尸于人前,皇上有旨,就此为墓修陵,这路上怎可孤寂!”
卢老夫人也不知道是没了力气,还是终于听到了这一句话。
手上的动作一滞,阮梦雨挣扎着推了一把,两个人便一左一右跌在雨水。
两厢便瞬间没了人色。
陪葬!
整个阮府的人都为之陪葬!
这些拼了命从火里逃出来的人,还没能来得及想一想日后哟何去何从,便要被突如起来的一道圣旨,重新被推进火坑。
祖孙两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就被近卫军一把拖了起来,往那火势最猛的清心阁而去。
而距离最近的是一众被烧伤的影卫,寸步难尽,经过一夜的尝试,终于还是在没有别的办法。
长剑入地,单膝而第,各人面上皆是悲痛之色
。
即便如此,他们却始终相信着。
里面那一双璧人,一定会安然无恙的回来。
而这群近卫军的动作,显然是燃起了他们的怒火。
手一扬便要把人扔进去,哭喊声、求饶是声,凄凄惨惨的响成了一片。
十一横剑,怒声道:“范兴,你干什么!”
一众影卫缓缓站了起来,杀气四溢。
这是容王府的利器,即便收敛锋芒多年。
人数并不多,仍旧叫人望而生怯。
“容王已去,皇上这也是为了他好。你们这些做属下的,总也不想让自己主子的铮铮白骨暴露人前,辱没了容王的身份!”
范兴一时没有上前,开口说道。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却叫人听着。
没来由的有一种,期盼已久终于得逞的感觉。
“你说谁去了!”
想来脾气最好的十一都已经克制不住,身后一众影卫齐齐拔剑而出,银光乍破雨夜。
范兴挥手,示意在前面的近卫军迎上。
他们人数众多,就是容王的影卫再厉害,也逃不过力竭而亡的下场。
“把人送进去!”
一面又这样吩咐道。
一直处于呆滞的徐然,终于被这一片哗然,唤醒了些许。
伸手拦住范兴胳膊,“你到底要做什么!”
北和帝若是真的担心,为何做出这样的决定。
那样的大一场火,分明有那么多的近卫军在场,却一个去帮忙的都没有。
即便明知道救不了,也不该如此漠视的!
只是他陷入呆滞之中,此刻忽然想了起来,语气不免变得颤抖。
似乎是有什么,他没有想到的事情要发生了。
前方很快又打斗了起来,范兴看着面色苍白的年轻侍郎。
一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道:“这是皇上的意思!”
目光里,似乎有许多难言的神色。
皇上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性情也变得也发隐晦难测。
幼年就被传言必定短命的容王,却一天比一天看着丰神俊朗。
朝中重臣,都已经有些蠢蠢欲动...
即便是众人都觉得,容王是最应该继承皇位的人选。
帝王之心,却却显然不是这么意思。
对着容王府的影卫们,范兴手下的近卫军显然难以匹敌。
仗着人数众多,原本没有多少胆量的,也稍微有了那么一点底气
。
影卫们在厉害,还不是一样,救不了困在火海里的主子。
都是*凡胎做的,哪里还真的就能厉害到哪里去。
“你们,过去埋土!”
范兴指挥着带过来的一众人,吩咐道。
眼前看着前边剑影刀光打的火热,后面扛了麻袋铁楸的绕过了这一块。
存活下来的阮府下人,本就不多,对着近卫军,又显然是没有反抗之力的。
直接往火坑一推,后面成片成片的黄土、飞沙就跟着盖了上去。
“住手!快住手!”
徐然徒然大喝道,大步奔过去。
将他们手里的铁楸、麻袋夺下来,重重丢弃在地上!
一旦等这些东西盖上去,里头的人就真的没有半点生机了。
北和帝...北和帝这根本就是在断绝他们生路。
正做着这动作的侍卫们,稍稍顿了顿。
这是未来的驸马爷,他们得罪不起。
可这皇命难为...他们也耽搁不得。
“徐然!”
范兴大步上前,制住他的动作。
“斯人已去,你难道真要他们死不瞑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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