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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非大材 即小用 004(1 / 2)

“响应党的号召,服从组织安排,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一阵响亮的口号声再度将林生唤醒。

林生抬头一看,原来自己走到了图书馆前,一群热血学子,正在参加学校举行的欢送仪式,其中以谭志远为首的几个哲学系的同学,身披彩带,“荣”光焕发,见到林生过来了,忙着向他招手。

一股莫名的悲哀涌上心头。自己若去甘肃,与这些援藏、援疆的同学有什么不同?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他们个个都是积极分子,将是重点培养对象,而自己却像吉丰说的,是发配!这是质的不同。

林生只恨自己是个独子,家中只有一个妹妹。若还有个哥哥或者弟弟在父母身边,他完全可以放手一搏,去边疆释放自己的激情,将来一定前途无量。

见到楼上“图书馆”三个大字,林生自然会想到静雅。尽管心里有点犹豫,双脚却不由自主地迈向那熟悉的楼梯。

林生这回没再客气,宛若走进自己的书房。不,他宁愿这是静雅的闺房,纵是那样,他也没有资格、没有机会再走几回了,所以他丝毫没有犹豫。

此时已到下班时分,阅览室里静悄悄的,没有读者。

林生站定了,仔细打量室内,发现静雅正站在书架的尽头,认真地整理图书和期刊,这是她每天要做两次的工作,周末更要认真归整,看样子已近尾声。

林生没有说话,为了让自己平息下来,他静静地看着那些架子,和架子上印着外文、或者尽是繁体字的报刊杂志。那年月,外文书刊,特别是港台书刊,都是非常金贵的舶来品,至于印着三号大字的新华社《内部参考》,只有副厅级以上的校领导,还有身为共产党员的名教授、博导才能参阅,即便他们也不能借出,甚至连做笔记都不可以。静雅能在这个地方工作,本身就是一种荣耀。

静雅非常喜欢这份工作,也非常热爱自己所管理的那些贵重刊物。一有空隙,她就会整理书架,犹如将喜爱的玩偶整齐划一地布置在床头,规则,有序,饶有趣味。

乳白色的长裙,过膝,缠裹着纤细的身体,同色飘带系至腰后,随意的蝴蝶结,垂到臀的上缘,桃的尖端。静雅的体态是自然的弧线,骨架窄小,没有刻意的支撑,衣料似无任何抻扯,保留原有风姿与尊严,于人于己也一向如此。清冷的色泽、线条……

林生突然想到齐天乐办公桌上那个题为“出塞仕女”的瓷瓶,那上面的雪域昭君,不就是眼前的静雅吗?难怪林生每次坐在那张办公桌前做义工时,时不时都会有不寒而栗的感觉。此时他不禁再度打了个冷颤。原来世间的一切,都有着冥冥中的契合……

“师弟,怎么了?这般垂头丧气?”一声轻柔,天鹅绒般飘向耳孔。

可“师弟”这个称呼,又将他驻在一千毫米之外。

“师——师姐。”他窘迫至极。

静雅已然感到之前的推力不小,便往回拉了拉,轻语:“甘肃,远了些,可那里的教委也算是国家机关……”

受到关注的欣喜,瞬间被这段话语扫荡一空。静雅怎么会知道此事?除了齐天乐和王至善,怎会有第三个人和她通气?难道静雅又与齐天乐和好了?天哪,若是那样,我舒林生就不只是被彭志学一个出卖了……

每当茫然不知所措之际,林生就会习惯地将手伸进黄书包,摩挲着里面的硬皮本。这已是多年的习惯,好像手一触碰到它,就能汲取到智慧、宽慰。

此时,他已触摸那宝物,期盼一场润物细雨。

没想到细雨出自对面那张美妙的樱唇,虽没能让他冒火的心田得到滋润,却也及时:“有句古话,常在人口,却极少入心。‘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他们两个,一个要贬你,一个要贬周佳。把你们两个一起发配到天水,也许会促成一段意想不到的姻缘……”

说到这儿,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了。静雅拿起电话说了声“你好”,接着又说:“又是你啊——”声音非常亲切。

林生的心里充满了醋意和妒意,他真恨自己没有学会魔法,那样就可以把电话听筒里所有的声音都变成自己的声音。

“她还没来。还是稍晚一点吧,我这里有事。对不起,挂了哦。”静雅说着,优雅地放下电话,接着安慰林生说:“师弟,周佳可算你们班里的班花,没有之一,歌也唱得第一。你知道,周佳的眼睛可是挑剔得很,否则她也不会同你发落到一起。缘分,有时也叫机遇……”

“我不要!他们都太卑鄙!”林生声音不大,却充满气愤。

“嘘——”静雅将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他这是阅览室。

林生脑子里一团乱麻,理了一会,才嗫嚅地说:“他们像日本鬼子,在玩坚壁清野。”

“噗——”静雅笑了。“玩坚壁清野的,是八路军。搞大扫荡的,才是日本鬼子!”

林生也笑了。停了一下,才说:“我不想被人清理出去。”

静雅没有说话,搬把椅子,让林生坐下,自己轻轻地坐在对面,这才慢慢开口。

“师弟……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个称呼,可我是你的师姐,你必须承认这个事实。虽然在专业上,你钻研得比我深,特别是《易经》和中国哲学,别说同学们,就是一般老师,也未必能比。可我比你大三岁。再说,我父母早就亡故,犹如一只孤雁,需要一个有经验的兄长来引领……”

“把我贬到甘肃的那位,哪里是兄长?是大叔!”林生不愿提齐天乐的名字。

“别再提那个人,好不好?”静雅也有点不悦,直截了当地说:“对我这个孤雁来说,他更像只秃鹫。”

说到这儿,她止住话语,一个优雅的转身,取来两杯水,一杯交给林生,一杯自己慢慢地饮啜着。

林生端着水,没再说话。当静雅表明齐天乐在她心目中是只秃鹫时,林生就放心了。他一边喝水,一边默默地看着她,想着她的过去。静雅确实像只孤雁。她的父亲是位将军,因身体受伤过多,久病不治,在她两岁时便已离世。她母亲原是一名华侨,回国后按照组织安排,嫁给那位老红军出身的老将军,并被安排在外文局当翻译。“****”期间,母亲被红卫兵指为特务,游街示众,她难以忍受羞辱,在静雅七岁那年,服用大量的安眠药与世长辞。离行前,她将静雅送给叔叔,一位在外省工作的干部。静雅跟着叔叔,辗转多地,长大成人,所以她在考进京都师大时,年纪才会比其他学生大一点。原来林生以为静雅是凭自己的能力才留校的,不管论成绩,还是论本事和人品,她都是入主这特殊资料室的不二人选。后来听彭志学说,齐天乐在解释为何让她留校时,就曾向系里其他人公开游说:咱们学校的党委副书记,曾与静雅叔叔同事;外语系头牌大学者,全国闻名的博士生导师,早年曾得到静雅母亲的提携。

想到这些,林生清醒了许多。更觉得自己虽不是癞蛤蟆,至多也只能算一条赣江里的小鱼,搞不好便是鄱阳湖边的一只小虾米。按道理,连周佳这样父母都是西安音乐学院教师的大城市女孩子,都可算作天鹅属下的鸽子,自己只有望尘莫及叹息的份儿。

“我所说的‘祸兮福所倚’,不仅是说你和周佳在一起,还有人替你找到另外一条道,也许是福音之一。”静雅转移了话题。

林生这才不以为然地说:“吉丰快嘴。她的脚步,甚于疾风。没想到她先行一步,告诉了你……”

“她心里有你,才如此用心地帮你。”

“可我心里……”话到嘴边,林生却说不出口,他觉得自己此时若对静雅说“只有你”三个字,浑身都是疙瘩,不是鸡皮疙瘩,而是癞蛤蟆身上的那种。

“师弟,我知道,不论是天水,还是去印刷厂当校对,对你来说,都是大材小用。”静雅平淡的语气中,带着惋惜。

“我不是什么大材,甚至连人才都不是。”林生负气难释。

“江海之所以为百谷王,以其善下也。”不愧是哲学系的高材生,《老子》名言,静雅信手拈来。

“算啦,什么百谷王,沧海水,我什么都不是。命中我与伏羲有缘,我去天水当个道士,到伏羲庙前演易算卦,也能过好日子。”林生依然负气。

“再把你父母接到天水,让老人家帮你数钱?”

林生无语。他曾对静雅说过,他这辈子最低的理想,就是将来把母亲接到城市里,过上让人瞧得起的日子,让母亲想吃红烧肉时,随时都可以吃。

想到这儿,林生眼睛直直地看着静雅,心里说,我还有许多大的梦想,其中之一,就是把师姐你娶回家里。

心里这般想着,口中自然便说:“待我出人头地,有了大房子,家里收拾得比这儿还要清雅……”

静雅急忙止住他的憧憬,“那时我肯定是徐娘终老,余韵不存。咯咯……”静雅笑了起来。

林生怔了起来。是啊,她的话既像玩笑,又鞭辟入里。

于是他愣了,愣得像块木头,目光憨直,犹如僵尸。

静雅并不怪他,也未有不快。相反,在刚才的话语中,她撇去“师姐”二字,觉得轻松了许多。她尽量让自己再轻松些,以使林生不那么沉重。

她将椅子向前挪了挪,靠近林生。微微摇头,发际微香。

这种微香,已让林醉了两年多,在入党介绍人与帮助对象谈心的那晚,这种微香便曾深深地沁入他的心脾,乃至他不知她所说的内容是什么,总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然出窍。后来他总梦想着每天都能得到她的辅导,这当然有些过分,他争取到每周,每周熏香。果然,灵魂得到了净化,林生觉得身上的牛粪味道渐渐淡去——张吉丰也常这么说,不过她以为这是自己的功劳。

林生说不清这是什么样的香,反正在田野里,他采过许多野花,唯独没闻过这样醉人的清香。他在心中喻作静雅之香。慢慢的,静雅之香冲淡了俊丫身上的野玫瑰之香。

好几年没见到俊丫了,只知道她给推荐她上学的梁书记当了儿媳妇,并给梁家生了个女儿,眼下一边在中等学校教书,一边续读成人教育本科。可怜的俊丫,只因上了梁家的船,走上了推荐读书之道,不仅落下个工农兵大学生的名份,还在那里用功清洗身上残存的****味儿。林生深知,若她当年没被推荐,后来保准也能凭本事考上名牌大学,那么,此刻她应和静雅一样了,但是不知自己会沐浴在什么样的芳香之中。

“记得你曾说过,你的高中同班,死在矿井底下了?”静雅突然进入另一个与谈话毫无关联的话题。

“是的。”林生有点悲凉。“进大学前,我在萍乡挖了两年煤,借着油灯读书,只有巴掌大的光亮,照不全我的脸。”林生用手掌比划着,他的脸确实长了些。“那段时间如饥似渴地用功,下决心要考上好一点的大学。我的高中同学,姓窦,人称‘小豆豆’,比我机灵得多,在矿里谋到了送饭工这个好差事。就是每天背着饭包和茶水下井,给我们这些在‘掌子面’上工作的人送饭,工作特别轻松。有一次井口停电,他下来晚了,以为掌子面的人都在休息,盼着他背包里的饭呢,就耍个小机灵,违规从漏煤井里爬上来。走人的井歪七扭八,便于下脚,可他背着大大的饭包和一个装满开水的铁桶,不好上啊。漏煤井顺溜,顺了煤才不会堵塞。谁知那天班长一时兴起,说可能井口停电,咱们再放一炮,多出几吨煤,再吃饭吧!结果一炮下来,几十吨的煤山被炸开,顺着漏煤井灌下去,将他砸得扁扁的。直到第二天早晨,我们才把他的尸体挖出来。”林生说着,眼睛里闪着泪花。

“你也是经历过苦难的,比起逝去的人,我们都活在天堂里。”静雅递给林生一种印着花纹的手巾纸,自己也在轻轻地擦着。

“从那以后,我更拼命读书,说什么也要逃出那个地狱。去年放暑假,我去小豆豆家里,去看她母亲,老人家两只眼睛全瞎了,哭儿子哭的。”

静雅有点唏嘘。那泪滴,与她肌肤同样光泽,通透、纯净,像观世音宝瓶里的一滴大悲水,点化着炼狱的往事。林生本想伸手去接,让它与自己的凡胎俗骨融为一体,但它终是滴落在玉手所执的纸巾里,在那里消融,根本不属于他。

不应该带给她煤海的血腥气味。虽她流露出感同身受的体恤,但那毕竟不属于她的圈子,林生为此懊悔不已。

幸而静雅刻意缓解着气氛,用少有的娇俏语气对林生说:“我给你也说个故事,也许是杜撰的哟,听吗?”

“听,听啊,只要是你讲的,把我卖了,都乐意听。”林生的直白,桃红了静雅的脸颊。

“听说南方有个大省,省委常委、秘书长,副省级领导,也算个不小的人物哦,他早年在部队里,只是个校对员。因搞文字校对,需要挑出错误,他就自修语法、逻辑,又去大学旁听,后来写得一手好文章,被领导调过去当了秘书。领导见他如此好学,而且脑子好用,人品又好,便一路提拔,官运亨通,做了省委副秘书长,还兼研究室主任,人人都说他是省里的大笔杆子,可他始终认为自己是小材,只是上天眷顾,给了他小小的机会。锥处囊中,自然脱颖,这话就应验了。若将它扔在荒山里呢?大概早就锈蚀了。师弟,据我所知,大机关的印刷厂与领导机关,通常是一墙之隔,穿过这道墙,总比穿越层层风沙,跨越千山万水要容易。”静雅说这些,是因为林生早将“神秘”的秘密与她分享过,她早就了解林生想当个秘书的夙愿。

听了这番话语,林生只好自嘲说:“既非大材,便可小用。”

“大材小用?你比富兰克林才气还大?他的政治生涯,可是从宾州议会秘书开始的,他在办报纸时,曾和印刷厂的工人一起排字、校对,忙上一个通宵,都没叫苦……”

林生不好意思了:“师姐,富兰克林,那可是发明家、美国的开国元勋,人家的头像都上了百元美钞,我怎么能与他比呢?”

“要是连印刷厂的小事都舍弃,富兰克林后来能成功吗?”

“你的话语,比富兰克林的言传身教还有用。”林生恭维了一句,又补道:“也许孺子可教,只是不知路径有多遥远。”此时他再看静雅,得到莞尔一笑,心中如饮甘饴。

正在此时,一阵娇声鹃啼破门而入,转眼就塞满了这个不大的阅览室。“生哥,咱俩是一根绳上的两只蚂蚱啊,你可不能丢下我不管。”她连哭带说,便向林生扑过来,如同舞台上的喜儿抓住了已是红军指挥官的大春。

“周佳,你这是做什么?”林生被弄得不知所措。

“生哥,别撇下我,别让我一个人去天水!”周佳梨花带雨,越说越煽情:“听说有人帮你,要把你留在北京,是真的吗?要是那样,就我一个人去天水,岂不成了举目无亲的孤儿?生哥,其实我是很佩服你的,你是学习委员,论学问,班里谁都比不上你。我心里早就崇拜你!前年放假回家,我爸爸问咱们班里男同学的情况,我一个一个如实说了,我爸说那个懂《易经》的,将来一定会有出息,听我说你身高一米八以上,他当场就提醒我要早点接近你……都是我妈,说什么穷苦孩子,不懂文艺,我才没把你据作己有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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