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转眼又过两年。
再说那农家少年李狗儿,也已适应了自己的新名字、新身份。
众人都以曹言称呼于他,只有李月娘因为与他一起青梅竹马长大,旧称不改。
这一日,他又坐在院中劈柴。
坐在柴堆旁,他拿起斧子轻轻一挥手,一段碗口粗的结实松木便啪嗒一声裂为两半,从树桩上滚落。
轻松愉快的劈了一会儿,抬头看看院子门口,心想。
唉,大小姐虽然救了我,但她偶尔提着宝剑,和师兄师姐们路过院子,从来也不转头瞧我一眼,是不是把我忘了。
胡思乱想着,忙碌一天,到了晚间,送走陆陆续续来取热水的仆役,关上房门小窗,他又是精神疲惫,倒在床上,昏昏睡去。
睡到半夜,忽然觉得耳边听到一阵嘤嘤呜呜的少女低泣声,好像李月娘在哭,于是慢慢醒来。
朦朦胧胧睁开睡眼想瞧,忽然眼前亮光一闪,回忆起三年前在山神庙中情景。
那天早上,自己把所剩不多的野菜都让给李月娘吃了,又冷又饿,倒在庙中稻草堆上,被破漏窗口吹进的冬日寒风冻的冰冰凉凉,毫无知觉。
昏迷了许久,忽然眼前一团耀眼白光闪过,庙中亮如白昼,一道黑色光芒从空中飘飘忽忽飞来,趁机钻进额头,将自己唤醒。
醒来时,仿佛听到无数哭声在脑海中回响,那道诡异黑光好像一张人脸,扭曲哀嚎着钻进脑门,恐怖异常。
想起那日诡异情形,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他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坐在床上,低头一听,又感觉那细长幽远的少女哭声仍在耳畔回响,不知怎么回事。
便披衣下床,取过床边短斧,推开房门出去想瞧个究竟。
刚迈出房门,到了院中,就听见那嘤嘤呜呜的哭泣声变的更加响亮,并非噩梦幻觉。
顿时又把他吓了一跳,手中短斧差点落地,砍到脚上。
抬头看看,院子里正好月如玉盘,高高挂着,照耀的满地霜华。
于是他定定心神,壮起胆子走到院门处,侧耳细听。分辩出果然外面有人在哭,低沉哀怨的泣声似乎不远,好像就隔了堵墙,随风飘来一般。
又把他勾的心痒难耐,想去瞧个究竟。
犹豫一番,终于难抑好奇之心,克服了再次撞鬼的想法,小心翼翼的轻轻推开柴扉,蹑手蹑脚走出了院子。
出了柴房小院,循着声音,先往左转,走了数十步,又向右拐,穿过一道拱门。最后来到一座偌大的后花园。
园中池塘春草,杨柳菲菲,假山树石在宁静月色下显得十分静谧。
他迈步走进幽雅花园中,沿着灌木小路绕了一会儿,抬头一望,忽然看见前面有座假山。
假山中间一道小溪蜿蜒流出,溪水上横着一座小桥,桥面甚窄,未及一丈。桥上栏杆,靠着一位少女,正在低头轻声啜泣。
曹言一见,便知这就是哭声之源了,心里想瞧个明白,悄悄的迈步靠近。
走了两步,足声虽轻,那少女却听见了,未等他走到跟前便已惊觉,转过头来慌张问道:“你是何人?”
这一回眸,曹言瞧清了她容貌。
只见这少女臻首上青丝尽挽,结成一个单螺,干干净净,空灵优雅。
纯净雪白的瓜子俏脸上,柳叶眉轻弯,丹凤眼微翘,琼鼻红唇,如描如画,令人一望便砰然心动。
脸蛋旁边,又略勾着两束鬓发,和天空洒落的皎洁月光一起,映衬出她十二分的淡白素雅。
美丽双眸中还饱含着清泪,泫然欲泣。一袭雪色长裳裹着她修长苗条身材,随着微风一拂,裙裾轻摆,散发出无限浪漫忧愁。
叫人瞧了,不觉痴迷。
绝色少女发问之后,半天听不到曹言回答,只看他呆呆的站着,无法动弹。
于是又轻抿粉唇,再次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深夜来此?”
曹言神游九天之外,听见她清脆悦耳声音,顿时惊醒,忙低头拱手答道:“是,是。小的,小的是柴房中的仆役。因为听到姑娘哭声,特地来此看看。”
说完又抬头偷看她一眼,关切问道:“不知姑娘为何伤心?”
少女冷冷答道:“既是仆役,何必多管闲事。就算跟你说了,又能怎样?”
“走。”
被她轻视,曹言一点也不气恼,放下手来,抬起头大胆望去,诚挚道:“姑娘,明月相邀,便是有缘。萍水相逢,何妨道来。”
听了他这句话,少女忽然动容,脸色微变。随后沉默片刻,终于慢慢道:“唉,好吧。既然如此,就讲给你一听,倒也无妨。”
曹言请求获准,忙大起胆子,走近少女身边倾听。
走的近了,一瞧见她梨花带雨、不胜忧愁模样,又忍不住的远远想伸手为她拭泪。
少女似乎猜到他不敬心思,见他走近两步,立即低头转过身,避过他怜惜爱慕目光,背对着他,自己执起袖子抹去眼泪。
而后缓缓诉道:“我本是川中叙州府,飞云庄林庄主的女儿,家中最幼,上面排行三位哥哥。”
曹言听了,点点头,心想,这好看姑娘原来姓林,不错。
绝色少女又道:“两年前一天,我和丫环月儿正起身梳洗。忽然娘亲跑进我房中,说庄上来了一个大仇家,爹爹和兄长们怕是抵挡不住。让我到冰窖暗室中暂避。”
曹言听了心想,额,大概是她家里遭难了。
少女又道:“娘说完就跑去助阵,月儿则带着我躲入密室。”
“我们躲在冰窖里又冷又饿,战战兢兢的过了一夜。谁知到第二天早上,娘也没来找我,我们饥饿难耐,就自己出来查看。结果.结果.”
说到这儿,她有些哽咽,又涌出热泪。拭去之后,继续道:“结果第二天早上,我们出了暗室,到前厅一瞧。”
“发现、发现爹,娘,哥哥他们,竟然全都倒在血泊之中,已经身亡。”
听到这儿,曹言不由惊心动魄,想不到她竟在一夜之间失去所有亲人。看她这般绝色,命运真不知是幸或不幸。
林明玉抽泣两声,稍稍一顿,又讲述道:“当时我又惊又骇,伤心欲绝,痛苦的立即昏死过去。”
“后来,是月儿把我救醒。告诉我,阖府上下,三百多弟子仆役,全在一夜之间死于非命。现在林家,只剩下我们两个。”
“我听了后,又伤心又害怕。吓的手足无措。月儿忙又提醒我,当务之急,是去告官,替爹娘报仇。”
曹言听了,也插嘴道:“对啊,林姑娘,你该禀告官府,捉拿真凶,替你爹娘兄弟报仇。”
林明玉没理他,靠着小桥栏杆,仰头望着天空明月,继续怅然道:“当天下午,她就带着我去县衙控告,击鼓鸣冤,递上状纸。”
“哪知那糊涂县令却甚是胆小懦弱,冤案报上之后,看过我家惨状,竟下令把我们打了出来,不敢受理。”
“我们无可奈何,过了几天,月儿又带我去府衙告案,也被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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