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方印走到树后,果不然,赵虹无声的背靠在大树上,两眼无神的看着前方,像是没看见他似的,依然清瘦俊美的但却忧戚充盈的脸庞上却挂着两行还在流着的泪水。
他叹了一口气,手足无措地站了半分钟,过去搂过她瘦弱的身躯,紧紧地抱在怀中,无言以对。
赵虹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抬起手臂擦了一把满脸的泪水说道:“你知道吗?雪儿昨晚哭了一夜,到现在还没起床,也不上班。”
“怎么了?出啥事了?”郝方印双手扶住赵虹的双肩,摇晃着。
“怎么了?张辉要和她分手,说她是没有父亲的孩子,说单亲家庭出来的孩子没有教养,今后不会是好妻子,将来不会……还有,还有,孩子心里有事啊!有说不出的事啊”赵虹说着,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郝方印呆立着,一是不知说啥好,他猜度出雪儿还在受着那个扯不断的恋情的折磨。唉!这个孩子像极了妈妈,怎么也是这么重情,这么多愁善感呢?
过了一会儿,赵虹擦着泪水站悠悠地说:“昨天,昨天你见雪儿了?”不等郝方印回答,赵虹又接着说:“昨天,雪儿因为张辉和她说的那些难听的话,本来就伤心,刘处长又无名对孩子发火,守着你对孩子发这么大的火。你守在现场却不替孩子说句公道话,孩子感到太委屈太难堪了!太难堪了啊!孩子一直哭着说,妈妈,妈妈,我就是一个没爸的孩子啊。妈妈,我哪怕是有个捡破烂的爸爸也比这样好啊。也省得让人这么看我。”赵虹说着说着就呜呜咽咽抽泣起来。
郝方印沉默着,忍不住两行泪水也流出了眼帘。是啊,昨天,孩子是受委屈了。
昨天,姜副省长率队来D市检查政府简政放权落实情况。简政放权,不仅是政府审批程序的改革的事,也有人事机构调整的任务在里面,加上姜副省长不仅是副省长还是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所以,不仅市委书记秦钊,还有尚挂着市委副书记的郝方印也都全程陪同。市委办公室通知接待处按照要求的规格在神泉宾馆安排了餐宴,没想到同来的还有一位临时赶上的中纪委调研员。省委办公厅粗心没有来得及和D市说清楚。带队的姜副省长“临场发挥”,发了火罢筵撤桌改换份饭。觉到难堪的市委书记秦钊将板子现场打在了市委接待处长刘处长身上。这个刘处长当场找不着替罪羊,就又将板子全部临时“批发”给了在宴会厅值班的宾馆公关部长赵雪儿身上。而且,这板子还不是“出厂价批发”是“加价批发”。
郝方印也明白,那个刘处长当然不知道这宾馆的公关部长——赵雪儿就是他郝方印的“那个”女儿。在场的郝方印看着不公也着实心疼,可他是无法说话。他只有干看着雪儿极度委屈、难堪的脸由红变白,由白变黄还有点痉挛,无助的望望他后失望地哭着跑开。
想到这儿,郝方印抓住赵虹的手声音哽咽着说:“赵虹,别哭了,别哭了,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孩子,也对不起你!我这一辈子你们娘俩儿我都对不起!我现在给雪儿道歉,给雪儿解释。”边说边伸手去口袋里里掏手机。赵虹拨开他的手说:“你别解释了,孩子正在气头上。她说今后一辈子不再认你这个爸,她就当自己是没爸的孩子。”
郝方印抬起双手捧住赵虹流泪的脸,盯住,凝视了几秒说:“赵虹,那你现在回家马上就告诉女儿,告诉她,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和王伟离婚,我要正式地和你结婚!我要让全市人都知道,我是雪儿的爸,是雪儿的亲生父亲!雪儿,赵雪儿姓郝,赵雪儿是我郝方印的女儿!我郝方印亲生的女儿!”郝方印一鼓作气把自己的决心说出,说到最后,郝方印激动得几乎喊起来。
赵虹表情凝重低垂着眼睑,沉默了好一会,慢慢抬起脸来。她的脸上并没有他期望的高兴起来,而是依旧的忧郁。她叹了口气低沉地说:“不行啊,你不能冲动!要是那样,那D市就炸了锅。你怎么办?你在政界还怎么混?你的仕途还走不走?唉!她,她,……王伟怎么办?还有,雨儿能理解吗?”
“我不是冲动!是深思熟虑。我的仕途已经到了头,我得为我自己过下半辈子了。雨儿也大了能理解,她早就说过了。”
“可,可……”赵虹犹豫着,“方印,算了吧,我们娘儿俩已经苦了这么多年了,已经习惯了。认命吧,就这样过下去吧。我们已经经不住折腾了。只要把孩子安慰好了,其它,其它的一切一切,都,都无所谓了……”
郝方印一把搂过这个就站在自己面前的真正的“爱人”,紧紧地抱在怀中,紧紧的。几天来的压抑、紧张都涌到嗓子眼里,但是不能和她说。她已经够不容易的了,不能再加重她们娘儿俩的心理负担了,不能再让她们无谓的为他担心和挂念!他把自己的脸贴紧了赵虹的脸摩挲着:“虹,不全是为你,也不全是为了孩子,我也是为了我自己啊!我也是一个正常的人啊!也需要温暖的、舒畅的人生啊!也需要知心的、贴心的爱人啊!我已经在冰窖里生活了半辈子了,我需要坦然的、自由的、阳光的爱情滋润我的下半生!我也需要温情!我也需要温暖!我也需要有个温暖的怀抱,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儿啊!哪怕只是说说知心的话儿或是给我一个理解的眼神!虹,我亲爱的!是,我亲爱的……”他激动地热烈吻住了她的唇。
也许是无有勇气面对现实,也许是愧对这几个字眼,郝方印记得,从他俩分手后,他从来再没有说出过“亲爱的”、“我爱你”这样的字眼。原以为自己此生再也不会有机会说出这样的字眼了。今天说出来,他看到了赵虹脸上泛起了稍纵即逝的红晕。是啊,本来她的生命里应该是每天都应受到这类字眼的温暖的,可是这样的温暖却冷落了她,冷落她半生,冷落了她一生中最宝贵的春华年龄。这对她是不公平的!是残酷的!
想想自己初识她时,她作为当时被社会称之为“天之骄子”的女大学生,聪明好学、妩媚漂亮、春风满面、纯真烂漫,对未来、对爱情、对事业都充满了那么美好的憧憬,她本应经历着幸福美好、欢乐阳光阳,富于浪漫激情和前途无量的人生。可是就是因为认识了自己,爱上了自己,就失去了半生的幸福!是自己让她这么不幸的!是自己让她半生中缺乏了笑容,甚至是连血液里都流淌了忧郁。对于她一生的不幸!——自己就是罪魁祸首!郝方印一直这么认为,且为此而日夜愧疚,不知如何才能弥补和补救。这种愧疚犹如蚀骨的疼,一直缠绕在他的心口。他紧紧地抱着她、吻着她,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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