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炎，在我两千岁的时候，你送给我过一个蓝色的莲花玉坠，那时我以为那是我今生收到的最珍贵最喜欢的礼物，甚至超过阿娘花了两万年才为我制成的星霞彩衣。我捧着一颗兴奋又难以自持的心情抱在胸口，睡觉时每每抬眼一看到它，心里边像是吃了蜜糖一样，喜滋滋的。为了回礼，我迫不及待的半夜起身，只身飞往英山，只为了那个传闻中唯有在那里才能够找到找到真正的鸡血石。我要用那个为你雕制一件扳指，好让你时时佩戴在身边。我想，你一定会像我一样将你送我的礼物带在身边。”天上的云彩还在漂浮，鼻息之间有花香，我知道此刻冥炎就站在我的身侧，即便不看他也知道他一定会像是往常一样极其迷人夺目的站在那里，即便那夺目的，曾经令我在梦中无数次出现的脸，那纠结着的无数个令我认不住猜想的专注神情或是一言一行……可惜，那都是曾经了不是么。
“那天是雷公电母当值，因某些原因导致两人发生激烈争吵，使得那劈下来的雷，洒下来的雨格外的狰狞，格外的大。明明特地穿上了云衣，却还是在抵达英山的时候全身湿透犹如从海水里浸泡过一般。后来雷公电母因此事而牵连了凡界生灵，导致无数生灵被猛涨的海水吞没，地府也因如此导致鬼魂太多府内鬼厉不够使唤，而使得阴间陷入长久瘫痪。这还不算，司命星君那里因此变故糟蹋了不少账目，十几万年的辛劳工作顷刻毁于一旦。镇守南海天君也如此引起地宫动荡塌陷损失惨重……那样大的水患，那样可怕的天雷，我却抱着一颗拳拳的心，为了那份自以为很动人的情怀，一土一石的搜寻着。那天我却忘记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只知道醒来的时候手心里握着的是我为你找来最好看的鸡血石。那次你过来找我，问我怎么会突然三天昏迷不醒。我怕你笑话我没用，想要给你一个惊喜，便搪塞过去。你也没有固执的再问我。我却为你走前长长的叹息声，愧疚了好几天。”可是我却也因为那次，从此落下了每逢暴风雨雷霆交替的时节，浑身害怕的颤抖甚至不能动弹的遗症。那是后来冷闽给我炼来多少丹药，冷樊给我讲来多少定律都没有用的症状。此后每当这个时候，阿娘都会不管在多远多紧要的关头都会前来陪我的夜晚。
“扳指？”
“是了，我并没有给你，始终没有给你。”
我好像听到了冥炎迫不急待的问我，问为什么。
我惨笑了一下，“我花了十年的时间精心打磨和雕刻，每每因刀具太快不慎割到手指时，心里竟都是绵绵的甜蜜。好在阿爹见我手上受伤成这模样，不忍心便去了趟邽山为我寻来百草，才很快的将我给治好了。我记得那日天气还是像往常一样的好，空气中清清冷冷的，很是舒爽怡人。我听你曾经跟别人玩耍过得小仙娥说你喜欢白衣飘飘的女子，我那时本不喜欢那种纯白的颜色，觉得天界穿白色的女子实在数不胜数，不可计量。缺乏色彩感，又乏味，故而由心的有些抵触的。但为了你，我还是精心挑了许多的式样，变了一套自认为样式和款式都顶好的白色衣裙穿在身上去找你。走的时候，总不能满意扳指外的包装，想了许久，才从伯夷那里借来樟木变出一个精致礼盒，这才敢放心出门了。”
“我本以为那是极令人心动的事，却在一路上遇到的一个个小仙娥后，悠扬而跳跃的心终于回落，也终于随着我的沿路打听归于死寂。冥炎，你永不知道那时，那时我看到她们人人都有莲花坠，且都是按照她们本身不同的气泽而转变着的不同颜色时，我……”现在还说什么呢，那时，再多的那时也都过去了一千年了不是么。
“对，对不起。我，我那时不知道……”
我仿若看到了冥炎脸上越发苍白的颜色，可是，这不正是他一直一直都想要知道的真相么。
“那时我才知道原来我并非唯一的那个，那个我以为的独一无二，以为的有多么的特别。”
“那时我心灰意冷的在想，真想替雷公电母去受罚啊，即便是万年的幽禁和焚烧之苦。可是即便这样，我那时也心灰的觉得，他们比我要好的多。”
我以为说这些的时候，我会哭的，会痛苦的流泪。却没想到，没有，完全没有。也许我知道，如今我们已经完全没可能了吧。话说到这里，现在反倒觉得有些不那么难受起来。
“可天真如我，即便是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人，却仍然对你不舍得死心。后来，我还是会在心里忍不住无数次期待，无数次天真的想着这样或是那样的可能。然后又会在每一个你跟这样或是那样的小仙娥话长话短即便笑颜如花，我也会为你找来这样或是那样的借口，告诉自己你们没什么的。告诉自己我们最终会走一起。这么小心翼翼的心里，竟然也让我守护了一千多年的光景。”
“鼋鱼说我们的关系像哥们儿，却又像是暧昧的存在。说是相互喜欢吧，问出来的答案却又总是单纯的朋友关系，真是奇怪。那个时候我也觉得很奇怪，我也常问自己我还要时时守着这份有时候很近，实则很遥远的关系多久。”
“直到上次，南海水君设宴，我去找鼋鱼的时候在路上碰到你，我看着你和鼋鱼远远的嬉笑的场景，心里有些刺痛。那时我便决定，从此在不为你，不为你心痛这般。”
冥炎的音线似是有些颤抖，“冷曦，这些，这些你从没有跟我说过，从没有。我以为，我一直以为你是不喜欢我的。我总是想要让你高兴，可是你总是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对我避之不及。我忍着心痛总想讨你欢喜，可又不好直接问你，于是只好转问她人，想着你们都是女仙，大抵喜好都是有些相同的……”
冥炎说了许多，多到我都快要放弃了听觉。原来如此。再多的话，原来都抵不过有缘无分四个字。
当我心心念念的巴望着他转头看我时，他压根就没有那个心思，当我越来越觉得应该要放弃他，对他越发拒之千里的时候，他却在这时对我怦然心动……
呵，事到如今又能怎么样呢。
我转身看向冥炎，这是我一千年来，第一次那么认真的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冥炎，既然我们从未开始，如今也就不要再开始吧。”
我看见冥炎脸上抗拒的表情，深深的叹了口气，说出了我曾经对那人说过了无数次的话，“我们没可能的。”
“是的，冥炎，我们已经回不去了。我也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冷曦，而你，也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令我百般心动的冥炎。你我都很清楚，我们已经失去了最好的时节。”
“可是，冷曦为什么不给我机会，不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冷曦——”
我别开脸，“我心里已经有过别人了，冥炎你还不明白么。”
……
第三节
看着冥炎终是面无表情的离开，我想话说道这个地步，他应该会明白的。本想要在这里再独自发一会带，抬起的琴弦的手指还未落下，耳边便出现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手只停顿了一刹，下一瞬伴随着落下的手指发出一阵悠长的曲调。食指翻飞，伴随着悠悠的叹息，我未看来人，“二弟，若是想问，便问吧。”
冷闽站在我身前，半蹲下身，视线不知落向了何处。时间情情爱爱他虽比不得花间老手，但也算是我们当中的许多仙里面看的最多，也是最易看的最清的一个。只听他果然道，“你和冥炎说清楚了。”
琴声未停，过了一会儿我才应了声，“嗯。”
“从前，我总见你们走的很近，甚至比得过你对我和冷樊。我那时便觉得你对他是有情的。可冥炎却在这方面总缺了根筋似得。时间过得久了我便总是期望你早些对他放手。可，感情的事儿，不是当事人不同里面的细枝末节，我便也不好指明。如今终于听到冥炎跟我说他喜欢你的话，我心里暗自为你欣喜了许久，觉得你终于苦尽甘来守的天光见月明了，可也心生担忧，因为你对他开始越发的疏远，那时我以为暂时的脾气怎么也抵不过当初几万年时间的默默等待。那日你下凡，跟我说的那些话，我便心生不忍，一是为你不值，二是怨冥炎醒悟的太晚。本想找冥炎过来陪你，看还能不能补救，后来才知道他冥刑在西海蛇窟出了事，一时半会儿脱不了身，冥炎前去帮忙了。如今等他回来时，你却又恰巧晋升上神，浑身是伤，不能清醒。当时的情景我虽然没有看到，但听阿爹忆起也觉得不能回想的。好在冥炎已经从西海匆匆回来，我便希望他能日日陪你，以为你会高兴……后来才晓得即便短短几日，却也是时过境迁，你俩终归是我多事儿了。”
“刚刚回去时，冥炎同我擦身而过，明明远远的叫唤了他好几声，却时时不见他有所回应，我心下奇怪便多看了他几眼，这才看清他的失魂落魄，仿若魂不附体一般，脸上苍白的不像是个人。我猜大抵是你们完了，终究是有缘无份。”
琴声低低沉沉，却也是连绵不绝，只能交代他，“二弟，我和他的事，就到此为止罢。”
许久，冷闽才叹息道，“这样也好，也好。”
何必庸人自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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