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下坠,骆谦拼尽体力,试图用长链勾住什么,但都覆盖着积雪。后来总算攀住了一根枯树,二人挂在树下,左右摇晃。骆谦右手握着长链,左手紧紧搂着慕雪,因为之前受了伤,虽不断颤抖,还是竭力忍住。
“雪儿,我支撑不了多久了,你借着我的身体往上攀,这树支撑不了两个人的重量。”他眉宇间一片灰白,声音透着沙哑,却字字坚定,“快!”
慕雪却没有动作,“我要是上去了,那你呢?你是不是打算松手?”
没想到一眼就被对方看穿了心思,但骆谦还在坚持:“听话,赶紧上去,这树支持不了多久的……”骆谦已经听到了树干承受不了二人的重量而发出的吱呀声。
“我不能就这么丢下你。”
“我贱命一条,从来不会有人在乎,你好好活着就好,快……”
话还没有说完,树枝应声而断,二人再次坠落。
下坠的速度很快,风让人睁不开眼。慕雪抽了剑,她希望能谋一线生机。沿着岩壁一路下坠,剑身划过岩石,火星四溅。虽然虎口震得生疼,慕雪却一直未曾松手。骆谦也甩动长链想要攀住什么。
虽借力减慢了下坠的速度,但二人还是以很快的速度在下坠。骆谦紧紧地抱着自己,两人的脸尽在咫尺,强劲的气流伴着寒风,刮在脸上是刀割般的痛。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慕雪脑海中却浮现了师父说过的话――“如果有一个男人爱你如生命,甚至甘愿为你赴死,那人便值得你托付……”
二人以极快的速度下落,骆谦眼快瞥见了下面突出的岩石,他的动作比想象的更快。慕雪正欲寻求借力点,减轻冲击,骆谦却比她出手更快,生生拿双腿在突出的岩壁上蹬了一脚,刹那间慕雪仿佛听见了骨骼碎裂的声音。他这一蹬,二人借力弹开。他也是用尽了全部力气,此刻松了手。慕雪瞥见一旁的绿色,是竹子,她迅速用软剑绕住,借助竹子的韧力平安落地。而那骆谦则摔进了一旁的深潭,极大的冲力,水花四溅。
慕雪见状,来不及站稳便匆忙脱了外衣一头扎进水里。冬天的水,冰冷刺骨,但她却感觉不到冷。有如神助般,几下划水到了骆谦身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将人拖了上来。
山下虽比山上暖和一些,但此刻入了冬,潭水依旧冰凉刺骨。慕雪三两下扒了骆谦的衣服,把自己的干棉衣和貂裘给他裹上,也顾不得自己,背起他就往外走。骆谦比她重很多,但她知道,她必须挺住,因为信念,她瘦弱的身躯也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就那么背着骆谦,颤颤巍巍往前走。
慕雪记得当日上山他们就来过这附近,隐约记得这附近有个猎户的茅屋。她凭着记忆,找到了那里,劈了锁进去,把骆谦放在屋内的木板床上。
茅屋说白了就是简单搭的木棚,外头盖了些茅草,寒风无孔不入。幸运的是,她在屋内找到了一条被子,而且自己身上的伤药还在。一路走来,慕雪虽累,却也不敢休息。她喘着粗气,替骆谦把湿的裤子褪下,扯了被子盖上,随后替他的伤口上药。肩头一个大血洞,背后还有一条近半尺的伤痕,泡了水以后,伤口苍白,皮肉外翻,分外狰狞。慕雪做了简单的清理,替他撒上药粉,简单地用布条扎好。又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给他盖上,紧紧掖好,又把貂裘压上。这才微微松了口气,但她也不敢停歇。自己脱了湿衣服,只裹了棉衣,出去把扔在水边的衣服捡了回来,又砍了几节竹筒,装了些水。
她在茅屋内找出了一个大泥钵,生了柴火,充当火盆,把二人的湿衣服架在上面烤干。骆谦一直在昏睡,慕雪时不时拿手背试试他的额温,又给他把把脉,确认没有什么大问题。一切都妥当了,慕雪才放松下来,疲惫感如潮水般袭来。
突然间,她想到了什么,撩开了被子,只见双腿淤青,她伸手捏了捏骆谦的腿骨,却是忍不住捂住了嘴,眼泪不可抑制地掉了下来。他为了她,当真什么都舍得。
好在慕雪闯荡江湖多年,也免不了受伤,对于处理各种伤还算有经验。她摸了摸他的腿骨,手下用劲,将错位的骨头对合上,将准备好的树枝替他绑上,做了简单的固定。看着他的腿部因为瘀血而肿胀发紫,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青黑,她紧咬下唇,才把眼泪逼了回去。
一切整理妥当已经是傍晚,慕雪又拭了拭额温,没有发热。又把了把脉,脉搏和缓但仍有力,虽然伤得重,但也应该能挺过去。
看着床上苍白俊逸的容颜,几缕发丝垂在额前,全无平日的意气风发,这是他第一次以这种脆弱的姿态出现在慕雪眼前。让慕雪觉得颇不真实,心中百感交集。他是江湖中人人讨伐的对象,可是为什么偏偏为自己倾尽所有,不惜舍命相救。如今,她欠他的太多了,怕是怎么还也还不清了。
不过慕雪一闲下来,倒是发现自己似乎通体舒畅,身体状况似乎好了许多,全不若前几日的孱弱。她试着运气,捂住嘴,险些哭了出来,她的内功,竟然,竟然恢复了。她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嘴巴张得老大,笑出了泪花。
稀世珍果,当真神奇。
她立马将骆谦扶起,双手抵住他的背心,绵绵不断地将真气输入他的体内。真气在二人的体内流动,她感觉到他冰冷的身体渐渐变得温暖。直到二人都出了一身汗,慕雪才收手。再把把脉,好多了。慕雪拿自己的手绢给他擦了擦汗,把烘干的衣服给他换上,看见他的下身,脸一热,匆匆给他穿上裤子,裹好被子。
一切打理妥当,她松了口气,抹了把脸上的汗。这一抹,不可思议的光滑的触感传来――她脸上的疤,不见了。她难以置信地摸了又摸,果然光洁如初。此刻若是有镜子,她真想看一看,总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玲珑果果然神奇,难怪惹得那许多人甘心赴死。
慕雪低头看了看床上双眼紧闭的人,微微叹了口气。平时习惯了他的吵闹和无赖,现在他安静下来,面无血色的躺在床上,让慕雪的心底心生出恐惧。虽然她不会接受他的爱意,有时候也抵触他的触碰,可是她真的不想他有事。
兀自担心中,突然,她眼前一亮,随即拿出了匕首,在光洁如玉的手腕上划下,嫣红的血液流出,在白皙的皮肤上分外惹眼。她眉头都不曾皱下,把手凑到了他唇边。昏迷中的他许是渴了,竟微微吮吸了起来。慕雪这几日在山上忍饥挨饿,人都瘦了一圈,手臂尤为纤瘦,感觉连血都流不出般。看着要凝了,慕雪又拿匕首花开一点,直到整个手臂麻木了才作罢。
夜色浓黑,慕雪将自己的手腕简单包上。在屋里找寻了一下,找出了一口锅,她把它架在火盆上,烧了些水。水烧开后,把柳忆给她的干粮取了出来,拿出一个馒头,放在土钵里用热水泡了,搅成面糊,试着喂给他。还好,这个包袱还在,他们还有吃的。她一手扶着他,一手端着喂格外困难。后来把他拖到墙角,靠着墙的支撑,勉强喂了点。
食物有限,她不知道骆谦什么时候能醒,也不知道自己的下一顿饭有没有着落。她只吃了小半个馒头,随后喝了一碗热水充饥。馒头泡了水,胀开了,便不饿了。
夜间,寒气更甚,冷风嗖嗖地从木缝中往里灌,微弱的火苗狂乱的扭动,随时都会灭,整个茅屋冷如冰窖。
虽然有棉被,但已是多年的棉絮,厚薄不均,骆谦盖着仍是不停地发抖。慕雪把他的棉衣和貂裘全给他压上,自己穿着棉衣靠在床尾。这几日下了雪,此刻山下也比他们上山前冷了许多,慕雪感到后背寒风无孔不入,将四肢浇透,她不可抑制地打牙战。床上的骆谦情况也不好,昏迷中抱着双臂打着寒战,偶尔发出痛苦的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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