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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篇 逐日(1 / 2)



少年时候,总以为,逐日后的天际,会有光。

于是,我们日夜不停,星月未歇。

然却最后,你道与我说,

这泼天的富贵,不是我能享得起的。

终归,是享不起的。

——题记

卫许死了,阿衾是知道的。

前些日子,瑶池里的帝姬与她说过,

昨个去广寒宫里,嫦娥也是当成笑话,讲与她听。

阿衾记得,自己还与着嫦娥一同笑了好半天来着。

明明是上古时候的神,却陨落在万顷坞,倒是,好大的笑话。

只是不知怎般,独个处着,莫名的就不愿意相信。

那是卫许,那样骄傲又强大的神,自得远古踏月而来,怎么,就死了呢。

阿衾第一次见着卫许时候,是在韶明台,时间久远的,连阿衾都有些记不清了。

只是,隐约着还知道,那个一身紫衣的神,清合潋滟,尊贵明亮。

在如玉的光里,语气清然。

他说,“既然想着凡间,那便剃了仙骨吧”。

彼时,阿衾还是刚刚入得神界的小妖,不晓得卫许,也不晓得剃了仙骨,是怎么的罪罚。

只是看着那个跪在地上的漂亮姑娘,心如死灰。

阿衾想,大抵,是剃仙骨很疼吧。不若,那姑娘怎么会哭呢。

直到后来,阿衾才知道,是疼,疼到撕心裂肺生不如死。

你能想象着,在你意识清醒时候,把血肉的骨,一寸一寸,生生剔除是怎么样的感觉吗。

不,没有人知道,毕竟,没了仙骨的神,便不再是神。

逐日储里有些冷,阿衾抱了怀,浑浑噩噩,想着,明个要管织女要了些锦被才是。

火德星君家的幺女,要成亲了。

阿衾记得那姑娘,挺好看,穿翠绿翠绿的锦衣,一脸傲慢。

只是那时候,卫许还在,是了,阿衾见着那姑娘,正赶上听见她与卫许表白。

说来奇怪,卫许很少出的三十三重天,平日里,哪家仙子见着,都是稀奇的不得了的事。

偏偏,阿衾入得神界十多天,便遇了两回。

以往的,阿衾记性不好,别说两回,就是擦肩而过十次八次,也是毫无印象。

之所以能记着卫许,可能,是那人生的太好看。

不若,那火德星君家的幺女,叫什么寒鸦的,怎么就厚着脸的要表白呢。

阿衾失笑,被月老强拉来星君府。

看那个从来绿的跟只小竹精一样的姑娘,凤冠霞帔。

到底,是很多年了,当初说着非卫许不嫁的寒鸦,都是要嫁了人的。

怎么,就阿衾忘不掉呢。

卫许,你说,怎么阿衾到死都忘不掉你呢。

阿衾在还未成仙的时候,在下界,便是听过织女牛郎的故事。

那时候,阿衾还傻不愣登的为这伟大爱情故事,忧郁了许久。

后来,在神界,阿衾跟着卫许打听这段凡尘过往。

倒是卫许皱了眉,织女是早被王母接回天梭宫,何来七夕相聚一说。

哦,阿衾后来才知道,原来一直傻着的,是牛郎。

银河旁的万年守候,换来的,哪是什么山无棱天地合,

对了,前好些年,织女和卷帘大将成亲,阿衾还送了颗夜明珠来着。

没有恒久不变的岁月常情,时间会冲淡一切。

因为阿衾坚信着这点,所以,允许卫许一直活在她的思念里。

卫许,很久以后,可能,阿衾真的会再也记不得你。

抱着从织女那边拿来的锦被。

阿衾仔细铺了枕榻,说起来,这离合木的镂花床,

当初,还是卫许与她送的,是多少岁的生辰礼来着。

阿衾觉着,最近真是老了,到底,是卫许走了,没人在帮她记这些琐事。

阿衾是怎么勾搭上的卫许,要说勾搭,也算不上。

初时,阿衾是卫许的婢,洗衣做饭添茶烧水,当然,这些都不是阿衾的活。

卫许是古神,天界婚丧嫁娶,都是要送了礼的。

偏偏,这人还是极懒的性子,能躺着绝不坐着的主。

阿衾有时候是懊恼自己那喜欢凑热闹的毛病的,怎么就管不住那颗蠢蠢欲动的八卦心呢。

在老君的寿辰上,卫许表示这是第四十二次见着阿衾了。

那时,阿衾还在欢快的吐槽老君这件菊花盛开的寿袍。

后来,阿衾就跟着卫许了呗,只要有热闹,只要有八卦,

阿衾总是打着卫许的幌子,端坐高位,没人抢没人争,抱着杯清茶看戏。

卫许也随了她去,刚好,还能替他捎着份礼。

阿衾有时候就在想,像卫许那般懒散,是怎么耐着性子。

把这床上的镂花,一刀一刀,雕琢精细的呢。

卫许没说,阿衾也没深究。

只是这镂花的离合木床,自得卫许送来,阿衾便从没换过,也没想着换。

卫许,你不在的时间里,阿衾便只有陪着这些回忆,一同寻找你。

月老说是要下界找孟婆有些事情,月老庙里的姻缘线,便拜托了阿衾。

阿衾不晓得月老和孟婆有怎般往事,笑着点头,反正,留在逐日储里,也是闲作无事。

月老庙里素来热闹,像是生死官那处,总是清冷的没个影。

天蓬扛着那截九齿钉耙过来的时候,阿衾是好奇的。

果不其然,又是与着嫦娥仙子两情相悦特来求此姻缘红线,望的阿衾姑娘成全。

对于早些年,天蓬被打入凡间,落了猪身的事,阿衾是有耳闻的。

只是,旁人说的故事,总不如听的本人来的齐全。

前些时间,阿衾与着嫦娥闲话的时候,倒还说起过这些个事。

嫦娥是怎么说来着,哦,不过是一小小天将妄求罢了。

妄求,若天蓬喜欢嫦娥是妄求,那嫦娥心属卫许,又算的什么呢。

阿衾不晓得,也不想问,妄求这词,与的含义太深,深到阿衾从来也不敢深究。

眼见着天蓬还在一脸卑微,好像求了姻缘线,便是求了嫦娥的喜欢。

阿衾掌心拄了脸,语气清然,得不到的无须妄求。

这话不知是说与谁听,天蓬,或者,阿衾自己。

卫许,你是阿衾妄求路上的唯一,可阿衾从来也是得不到。

得不到的怎般妄求,得不到的,无须妄求。

月老庙里有前世姻缘簿。

阿衾闲坐无事,一页一页翻来仔细看。

无非就是生离死别爱而不得,在阿衾无聊极点的时候,

最拐落的一角,明晃晃的,过往熟人的名讳。

嬴政,秦朝开国皇帝,号,秦始皇。

阿衾是认识嬴政的,彼时,阿衾还是刚刚修成人身的小妖。

那个穿黑色锦衣的少年,眉目精致,在阳光里,扬着脸,背诵儒家道学。

阿衾自得梨花树下翻起,笑的温暖,同那人招呼,小鬼。

嬴政是怎么说的来着,哦,本王是日后要统一六国的人,何来小鬼一称。

然后阿衾就笑,明明,明明是就十多岁的孩子,还不承认。

嬴政的过往是怎样的呢,兵法,史书,长灯,晦明。

姻缘簿上没有写嬴政的情史,后宫皇后一位,直到嬴政死,都是没能有人坐上。

阿衾是怀念的,她与嬴政见过三次,偏偏在这人统一六国之间,阿衾入了神界。

说是那时,阿衾最后一次见着嬴政,还认真着待他一将功成,痛饮三天。

如今算来,也有不少时日,倒是阿衾不对,这约定,直到嬴政死,也没能履行。

卫许死了,嬴政也死了。

阿衾放下姻缘簿的时候就在想,为什么,死了这么多人,却怎么,也轮不到她。

嬴政无后,却是后宫佳丽三千,阿衾想着,这便够了。

可能,在很久以前,嬴政喜欢过哪个姑娘,这后宫的位子,便是于了那姑娘的吧。

然而,嬴政心里住的那人是谁,阿衾不知。

就像卫许死的那天,阿衾也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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