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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篇 阿衾(1 / 2)



阿衾是谁,她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生来,便在这无尽的废宫里度过。

连名字,也是卫许告诉她的。卫许是五皇子,是废宫里,唯一陪着阿衾的人。

卫许不会走,从来都是坐着轮椅。阿衾想,可能是这样,也可能,只是这样。

废宫里有大颗大颗的梧桐木,遮阴避日。夏天还好,等着冬天,就是极冷的。

阿衾说与卫许听,那长年面目苍白的俊秀就笑,摸着阿衾的发,说不出的苦涩。

卫许爱琴,而废宫里,能有的,只是一架残破了不知多少时日的桐木筝。

阿衾有时候偷偷的,就见着卫许对着那已经无法下手的物什,怔楞一整天。

阿衾不晓得卫许出了什么事,又怎般被丢在这黄泉不渡的废宫。

只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儿总有向往光明的权利。

阿衾想要去废宫之外,想要看看,那片天地,是不是也有黑暗。

可阿衾不敢同卫许说,与她一样,她只有卫许,而卫许,也只有她。哦,不对,还有那架碎了的桐木筝。

日日夜夜,月月年年,阿衾和卫许,不晓得在这废宫里待了多少时日。

而那颗跳动的,燥热不安的心,也愈加躁动着。

阿衾越多的时间徘徊在宫墙旁,有时候,隐隐的,会从那边传来笑声,轻快明亮。

想出去,想出去。阿衾不断重复着这个念头。却也不断的,掐掉这个离奇的想法。

午间,有丝丝点点的阳光,透着枝,稀稀斜斜的打在坑洼的地面。每日,也就只有这个时候,废宫里是有些光的。

卫许靠在最大的梧桐木上,闭着眼,沉寂安然。好像下一秒,就要羽化而去。

阿衾是知道卫许生的好看的,只是卫许从来隐在黑暗里,眉眼不知,侧廓不论。

卫许就像是神,高高在上清冷摄人的神。虽说常年不便行走,那周身的梅兰芳华,总归是不容忽视的。

阿衾想着,是怎么就跟卫许吵起来的。也不算吵,那个不爱说话的男子,只是低着头,如玉的指,微微颤抖。

负气从废宫里跑出来,阿衾是不后悔的,身后斑驳的赤色铜门,诡异的合上。

那方黑暗的梧桐林,就在阿衾眼前,慢慢消失在门里,还有,悲伤弥漫的,说不出的白袍雅致。

光,大片大片的光,在身上,有暖暖的味道。

阿衾睡在花园里,灵动的眼,像是开在三月初的木槿花。

那赤红衣的妖孽男子,如同一团火,绽放在花园的亭子间,也绽放在阿衾的心里。

是痴迷吧,等着阿衾回过神的时候,就见着那人端了青瓷的杯,眉目里都是傲然。

那人问,“你怎么跑出来了。”

阿衾楞,不晓得怎么接口,那人又说,“你是谁。”

阿衾小心应了,从来黑暗的眼,倒映着红衣,满满的,满满的。

阿衾说我是从废宫里跑出来的,阿衾说废宫里还有一个卫许,阿衾说,废宫里很黑,我不想回去。

一瞬间的悲伤,阿衾想着是看错了,恍若此般妖孽的男子,怎么会痛苦到那般呢,是看错了,是看错了,吧。

那人是太子,是叫卫箴的太子。是一个让人忘不得想不得的骄傲的太子。

阿衾从卫许身边逃开,又被绑在卫箴身边。可阿衾愿意,阿衾愿意,永远陪着卫箴,就算是一辈子,也愿意。

那些个黑暗的,安静的,被藏在最角落的回忆,连同卫许,让阿衾刻意遗忘在过去里。

卫箴是个很好的人。有风的时候,带着阿衾在花园,扬起鹰一样的风筝。

宫外有花灯节。卫箴就领着阿衾,偷偷溜出去,走在青石桥上,放莲花样的愿望。

阿衾住在灯火通明的偏殿,有紫色的珠帘和侍女样的灯盏。

卫箴是太子,可这江山,没有皇帝。卫箴是男子,可后宫里,没有嫔妃。

阿衾有时候会想,或许,她与卫箴,是上辈子就在月老庙里签下的姻缘,她与卫箴,是要永远在一起的。

这般想着的时候,阿衾就笑,明亮的眼,折射了细碎的光。卫箴在的时候,就会看着阿衾出神。

那种感觉,就像透着一个人,再看另一个人,还有抹不去的,让人绝望的哀伤。

阿衾不愿去想,不愿意探究卫箴是不是真的喜欢她。看多了梧桐木,阿衾真正向往的,是卫箴这样,开在太阳下的荼靡。

卫箴不忙,每日,总有大把大把的时间,来陪阿衾胡闹。

阿衾想要锦衣,卫箴就派人去取十八色貂的皮,与她开心。

阿衾想要首饰,卫箴就派人去南海捞纹路珍珠,博她一笑。

阿衾说,“卫箴,我想要和你永远在一起。我想要成为你的妻。”

可卫箴沉默了,死灰样的眸子,再不是琉璃玉色。许久,那个宠她至极的男人,抬头,“濮国无帝,太子无妃。”

濮国,很早很早之前,曾统一周国,致称濮。

在很久很久以后,有人说,濮国无帝,太子无妃。濮国,终亡。

可阿衾不晓得这些个周周转转,被宠坏了的姑娘,哭的泪戚戚,“为什么。”

那天,卫箴在偏殿,沉默许久,最后不言而走,有很长的时间,阿衾再也没能见着。那红衣妖孽的人。

还是花园,阿衾想着,自己是该庆幸突如其来的想法还是悲哀眼前那恩爱的画面。

红衣样的卫箴,怀里拥着的,是白纱锦衣的姑娘。

眉眼温和,笑意清浅。那姑娘说话时候眼角是会藏了光,紧张时候指尖会微微的颤。

阿衾总觉着,这姑娘有些熟悉,可这么时日,她是没能见着多些人的。大抵,是错觉。

阿衾不晓得卫箴有没有看到她。落寞的影,藏在木槿花的树后,看卫箴喂那姑娘喝茶。

阿衾觉着,自己可能是疯了。怎么能跑出去闹呢,怎么能打了那姑娘呢,若是被送回废宫怎么办,若是,再见着卫许怎么办。

卫许,有短短的光闪过。阿衾终于明白,在卫箴怒着的,眯着眼的时候,阿衾小声的喊,“我要回去,我要去找卫许。”

果然,卫箴安静了。像是被压了软骨,指尖入了掌心,挥手,嘶哑的音,“你回去。”

晚间时候,卫箴过来偏殿。阿衾就坐在一边,偏殿里灯火太亮,阿衾想要找些地方隐藏,都没有。卫箴不说话,阿衾也不说话。

可能是有半晌,到底是阿衾沉不住气。声音很低,却也压抑着,不知怎样的情绪。

“你给我我想要的,是因为卫许,你带我去玩,是因为卫许,你对我好,还是因为卫许,我所能拥有的一切,都是卫许,是不是。”

“风筝,其实是应该卫许陪你放,花灯节,应该是卫许陪你玩,而你不愿意娶我,只是因为你要的,只有卫许,是不是。”

“你眷恋卫许,是不是,太子无妃,因为卫许,是不是,你喜欢卫许,是不是。”阿衾说话很轻,可夹杂了恨意,倒也疾色的很。

“是。”卫箴只得一字,生生击的阿衾,溃不成军。

“你怎么能喜欢卫许。卫许可是……”,卫许可是男人。到底,阿衾还是没能说出这样的话。

可卫箴抬了头,从来莫不惊心骄傲的像是仙儿一样的男子,认认真真,“我喜欢卫许,关你们何事。”

“卫许,他在废宫啊。”阿衾咬唇,“能陪你生世的,只有我,不是那个废宫里的卫许,不是那个腿不能疾的卫许。”

“我会接他出来。当初父王怎般将他送进去,而今,我就怎般将他接出来。我要全天下知道,我卫箴,喜欢卫许,不在乎别人的目光,或者流言蜚语。”

“我卫箴,喜欢卫许。就是喜欢,无论世人辱我欺我骂我,我卫箴,都是要与他卫许,沧海不渡生世不离。”

卫箴这话说的太过认真,阿衾就在灯火通明的妖艳里,生生扭曲了心。本来清秀的脸,被晦暗不明的灯盏,来回摇曳。

“卫箴,我诅咒你。诅咒你和卫许,阴阳相隔,永生永世不得一起。”

阿衾这话说的太没良心,卫许陪她那些苦难日子,到底是抵不过卫箴与她的锦衣玉食。

被情蒙了眼的姑娘,在很多年后,那个白衣温润的公子,真正与着卫箴阴阳相隔,也只有她,泣不成声。

卫箴负气而来,负气而去。走之前,唯一留下的,只有一句,“阿衾,卫许到底是,白养你。”

阿衾只剩自己,那个废宫里陪她说话的卫许不在,那个皇宫里陪她玩闹的卫箴不在。阿衾,终于只剩自己。

卫箴去接卫许的那天,阿衾是知道的,她就躲在宫墙外的最拐角,看着那个红衣妖孽的男子,颤抖着,推开了她渴望逃离的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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