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南汉国泰民安五十年,靠的就是刘冕这个一代明君的定海神针的作用,仰赖的也是储君地位稳固、人心相聚的基础。
然而今日,稳定的基石突然遭到了动摇。众臣茫然无措,都在盯着乾和殿和东宫的一点风吹草动。
东宫这边,太子一党们齐聚一起,如热锅上的蚂蚁,在议事厅议论纷纷。既然已被说成是结党营私,反而大家都不藏着掖着了,索性就公然的在大白天里也聚在东宫。可讨论来讨论去,也没得出什么结论来。刘玢遣走了众人,只留下了左光裔一人。
乾和殿那里倒是安静许多,只是一会曹用利被召了进去,一会刘昶又从乾和殿里信步走了出来。而内务府的人也时不时就跑去禀报一下,大家也都知道,那一定是在向刘冕汇报“蜡雀厌祷”之案的最新进展。
这几日天气异常的闷热。浓重的厚云堆积在皇城上空,低的近乎压在了飞檐上。墨绿琉璃瓦上的一排屋脊兽,像是在背负着这些厚云,都快要承载不住被压趴了。
两宫都看似平静,没有一点异常的动作。然而这种平静,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就像是这重压的厚云。人们知道,迟早有一刻,维持天平的宁静会被打破,厚云也会被割开口子,透出阳光,或是泻下暴雨。
只是这一刻,不知何时将至。
“殿下,海晏候说‘当断则断’,微臣深以为然!”左光裔凑到刘玢耳边,鼠须胡子有力的抖动着,道,“您不能再这么忍让下去了。否则陛下迟早会动您动手的!那个什么‘蜡雀厌祷’,明摆着就是冲着您来的栽赃陷害!”
“一定是刘昶在背后捣的鬼!让我们的人也务必看紧内务府那边,一有消息,马上通报东宫!”
接二连三的打击和意外,让刘玢身上那种如玉般的温和从容的气质褪去了不少。现在的他,像块生铁一样,冷涩严峻。
“是。不过殿下,除此之外,微臣认为还得做些以防万一的准备。”左光裔压低了声音,低的不能再低了。
刘玢当然知道这话里有话的意思。换做以前,他早就会叱责回去了。可如今,他却踌躇不语。
左光裔凑的更近了,鼠须胡子近乎要扇到了刘玢耳朵上:“殿下,您还记得旧府上那条直通东宫的密道吗?”
“你说庆王府?”
“正是。请殿下先行恕臣不告之罪,微臣未雨绸缪,已经在庆王府藏了一批大食国运来的铁镰和弓箭。”
“你!你也太胆大包天了!”刘玢惊呼道,“这事还有谁知道?”
“殿下放心,此事做的滴水不漏,只有工部的刘大人略知一二。微臣和刘大人,殿下总是信得过的吧?”
刘玢脸色稍霁。
“殿下,您看这密道也有了,军械也有了。往宫里弄几个人也不是什么难事。不如在东宫里事先埋伏好一些人,保护殿下,有备无患啊!”
刘玢起身,在屋里来回踱步。他几次要开口,却又把话吞了回去。
左光裔见他如此犹豫,不由得心生一计,激将道:“还是殿下希望速战速决?微臣倒是在妙仁医馆还存有一支蓝曼陀珠沙花。剂量若是下的猛一些……也不太会被查出中了什么毒的。给齐宋刘太后的那支,不就没查出什么来嘛。”
“荒唐!这万万不行!”刘玢一听左光裔提及他们协助刘婉毒害齐宋英宗一事,竟然还暗示想用同样的法子毒害刘冕,又急又怒的叱骂道。
“那殿下觉得如何是好呢?”左光裔两手一摊,貌似为难道,“退而求其次,这自卫和自保,总还是有必要的吧?”
“军械在旧府,最多就是个私藏的罪。可进了宫里,那就是谋反的死罪啊!”
“那殿下的意思,是连庆王府的那点都不能留了?”
“唉……”刘玢仰头长叹了一声,“已经送进去的东西,就留在原地吧。其余的,你也别动什么歪脑筋了。陛下纵有再多不是,毕竟是我的父皇。父子兵刃相见,有悖人伦,令祖蒙羞啊!”
“殿下,都到这个时候了,您怎么还顾虑那么多啊!”左光裔跺着脚说,“谁不仁在先,又是谁在背后挑拨您和陛下的关系,这不都清清楚楚的吗?唉……”
“你不要多说了!别人怎么想、怎么做,那是别人的事。本宫既为储君,仁孝当为天下表率。这些该坚守的义理,即使身临险境,也是不能弃的!”
左光裔怔怔的看着刘玢。作为太子麾下最得力的谋士干臣,那些脏的、见不得光的事,他也没少做,为的,就是保护刘玢这个“贤王”的称号和这个仁孝的脸面。可他没想到,如今这些称号和脸面,却反而成了掣肘阻碍。他深思着,心中越发不安了起来。自然而然的,他开始琢磨起应对之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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