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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这货不是番外不是番外……(1 / 1)

春天,杨柳满堤岸。

清澈的湖水在春风下泛起层层涟漪,岸边的柳枝也随着微风轻轻地摆动着,树下立着的少年眉目清秀,脸型锐如刀削却尚未硬朗起来,在早春的绿色中被染上一分青涩。少年凝望湖水半晌,终于将手中长笛凑到嘴边,十分熟练地吹奏起来。

笛声清丽悠长,哀婉的曲调却与四周平和景象冲突着。

“年轻人,你的笛声中有杀意,可是有愤慨之事?”少年闻声放下长笛,朝说话声传来处看去,见到一消瘦身影从道上走到湖岸边。来人一袭黑衣,面相温柔得很,不知为何却散发着一股莫名的寒意,让少年忍不住皱眉。

“小子的事,想来与前辈无关。”

“啧啧,真是像极了百年前的伦家,”黑衣人莞尔一笑,“不碍事,不碍事,年轻人,你总会感受到杀意的共鸣的,那时伦家自会来引导你。”

少年不屑地撇嘴道,“你这样的江湖骗子我见了不少了,装得真像。”

黑衣人听到这话并没有生气,反倒爽朗地大笑起来,他伸手拍拍少年的肩膀,没再多说什么便继续前行了。少年下意识地躲避着对方伸出的手,却怎么也躲不过,肩膀像受到一股吸力似的朝那人手掌迎去。

少年略为不爽地挑了挑眉毛,重新举起长笛。

是的,他愤慨,但让他愤慨的偏偏是他自己,他无法抱怨。

他不该在那并不繁华的集市中再次遇上她,至少不该倾心于她,他有很长时间都是这么认为的,明白一切都不可避免已经许久之后的事了。那时她正值豆蔻年华,清纯俏丽如雪地里蓦然生出的迎春花,他只望了一眼便再也挪不开视线。

“我记得你,”她笑着对他说,“五岁时那场劫难,是你救我出来的。”

他尴尬地笑着,无言以对。

五岁,那是多么懵懂无知的年龄。一个在强盗窝长大的孩子,大概也只能单纯到五岁了吧。他对那一笔手到擒来的赎金对山寨的运作有何重要性完全不明白,只是单纯地觉得不应该把一个柔弱稚嫩的小女孩关在地窖里,他带着她从密道逃出,甚至把她送到她家的后门,从未考虑过寨里抚养他这个孤儿长大的叔叔们已经三天未开锅了。

他带她踏青,吹《凤求凰》给她听,他在她眼中是温文尔雅的读书人。的确,他到镇里去的时候总是打扮成书生模样,没人怀疑如此文气的少年是从恶名累累的黑风寨中走出来的,山寨毕竟也需要到镇里购买用品,他不会也不愿学武功,只能做这些杂务。他从不提及自己的家境,她也温顺地从不过问,或许她早就明白答案会带来的幻灭。

他叫权疏影,因为他在山寨外被捡到的时候正是晴天,身上落着稀疏的树影。当然,如此文艺的名字是他饱读诗书后为自己取的,原本粗俗的名字早被他遗忘脑后。她喜欢这个名字,因为她叫翰雨,两人正凑成一对。她订婚那天家里大摆筵席,她却在闺房里一遍一遍写着疏影,直到手腕酸痛再也提不起笔。

那天,她偷跑出来见他,她说带我走吧,眼神清澈一如那湖水。他看春风吹起她的长发,一绾青丝垂落在她面庞,更显得她楚楚动人。

“你认识的我姓权名疏影,一介穷酸书生,”他苦笑,“你恋上的,不过是一个懦弱的虚影,但就算真正的我,也只能让你幻想破灭罢了。”

他不是强盗,也没杀过人,可他见过太多杀戮场景,早已熟视无睹,对于寨里糜烂的生活也能平静地旁观。他的身体尚未腐烂,但他早已不缺乏对腐烂的了解。一面对堕落的生活做出抗拒,一面又毫无抵抗地接受着一切应该让正常人觉得恶心的景象,他常常想自己是不是有两个灵魂,或者他根本不认识自己也说不定。

“我不怕,”她抬头望着他,脸上的笑意渐渐退去,“你若怕的话,我便等你,一直等到你也不怕的时候。”她像蝴蝶一般飘然而去,他静立许久,才取出长笛吹起本是要送给她的曲子。他想他之所以对那黑衣人有了敌意,是因为那人听到了他不想让任何人听到的曲子吧。

他在镇子里亲眼看着她出嫁,来迎亲的新郎是高大威武的将军,正配得上她这文弱的富家千金。他看到她扶着轿子边缘颤抖不已的手,终于转身离去。

“好像我只要吹这曲子,你就会出现,”他无奈地看着从柳树背后走出的黑衣人。

“你的杀意比上一次更浓,无法抑制了吧,”对方毫不在意地耸耸肩,随意地靠在树干上。

“如何?”他眼神变得锐利,直直射向对方。

黑衣人仍笑着,空气却突然间凝结了。权疏影恍若置身冰窖之中,全身上下像是结了冰,动弹不得,一股寒意侵入他的意识,顿时让他战栗起来。只一瞬间,冰冷的感觉退去,世界又恢复了暖意,之前的一刹那像是错觉一样不再复返,他却呆立原地,无法自拔。

奇怪的冰冷之意,却意外的熟悉。

“算了,不拿这种小把戏吓唬你了,”黑衣人和善地笑道,“年轻人,不要再试图掩饰你骨子里的杀意了,本就属于你的,永远都是你的一部分。”

他仿佛大梦初醒一般,从某种奇异的境界中惊醒脱出,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那黑衣人。

“我是杀尊,但你若能杀道大成,你便是新的杀尊。”

升龙镇的原住民公寓中,权疏影悠闲地靠在椅背上,看着已经入定的风尘。他收了个好徒弟,天资极高不说,勤奋也超过当年的他,至少他从未尝试像风尘一样以练功代替睡眠,不是他做不到,只是没有那样的坚持。

“你会是新的杀尊……”他喃喃道,万千回忆在脑海中飞驰而过。

他最终还是带走了她。

理由很简单,她是他的死穴,是他杀意的缺口。他在归心境界中,受杀意驱使不断地杀戮,却无法对她下手,他无法清除自己唯一的弱点,也无法阻止这一个弱点在未来可能给他带来的更多弱点。他暗杀了那名动朝野的将军,带她在乡野小镇隐居,她脸上日渐生出皱纹,他却一如既往地温柔待她。

他没能放下对杀道的进一步追求,这是他自出生便背负着的宿命,没人教给他叛逆,他也无从知晓命运是否可以被人握在手中。他麻木似的锻炼着杀意,终于在日积月累中得到了对杀意的完全掌控,只是他不曾想到,这样的顺从使他在大劫之中再难找回自我。

杀道大成,不是被杀意指引着杀戮者可以领悟的,他在守识境界中遭受着杀意的冲击,忘记了杀戮以外的一切。他不是残忍的人,若不是在黑风寨长大,也许一生都是善良的书生,与生俱来对杀意的承受力对他而言更像是不幸,让他在对杀戮的厌恶中煎熬,却又止不住一次次递出早已沾满鲜血的利刃。

他失去了一切自我,包括曾让他有些许欣慰的唯一弱点。

红光缠绕中,锋利刀光猛然划破长空。

她根本不曾躲闪,只是在倒下前徒然地抓住刺入胸膛的刀刃。她艰难地言语着,突然展颜微笑起来,即使最终倒在血泊之中,那动人的笑颜也不曾散去。她闭上眼,如冬日冻住的湖水一般沉静,弯起的嘴角却像个倔强的孩子,专注地绽放着。

“疏影,不要怕……因为,我也不怕……”

他的耳边至今仍不时响起这最后的低语,每一次都让他如孩童一般升起恐惧,颤抖不已。他的确不怕了,师父最后还是通过献祭帮他度过了大劫。他终于战胜杀意,终于拥有完美的意境,神之一脉的追杀者再也无法利用他的弱点威胁他,他知道自己再没有死亡的危险,可他再也无法记起曾经快乐的滋味。

他是被扶持而起的失败者。

他成为了杀尊,却再也没有杀过人,因为他不需要了。她是他刀刃下的最后一名牺牲者,让他在奴役了杀意的同时,也洗净了对杀戮的饥渴。他不杀,不代表他是弱者,他只是不愿再让恶心的血液溅上自己。

他折断了那对刀,将两支一半的刀刃放在她身旁下葬,从此不再拔刀。重新修好宝刀赠予风尘时,他已忘记了刀原本的名字,既然断过一次,就叫断刃吧。

浮光掠影。

权疏影觉得自己有些精神恍惚了,忙摇头止住自己的胡思乱想。客厅的窗户微微开着一道缝,月光从那道缝中倾泻而出,在桌上形成一条银色的线,向上延伸到风尘脸颊,一眼看去像是从眼角流下了一行泪。卧室的水壶有节奏地响了起来,权疏影起身去将水壶从炉子上提了下来,给自己的杯子里加满水,将炉火调得小一些便又将水壶放上温着。他望着杯子中茶叶上下,浮沉在沸水之中,说不出的疲惫。

杀意为吾之仆。

我还是没能领悟杀戮,我所领悟的,是不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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