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长安城卫都会在换班的时刻准时醒来,这夜,尚未清醒的城卫却是被打斗声吵醒的。
装置着城门吊索的是长安最高的一段城墙,绝非玩家现在的功力可以一跃而上的,偏又夹在两座守备森严的城关之间,浪人之家空有众多玩家,却也只能先打败城关处的守卫,再接近吊索开关。玩家在等级上普遍低于守卫,但胜在有多种职业分工配合,反倒是压着守卫打。
城关中的守卫苦不堪言,他们虽然堵着玩家无法闯入,自己却也无法突围,费劲心思送出的几队通信的士兵,却是杳无音信。更不用说,城门外早已有赵在礼的军队列阵,所有主力军都整装待发,却只是安静地立在城外,让城头的守卫们感到无比压抑。
“驭风,破敌!”
风七七面容冰冷,在人群后飘起浮在空中,双手不停变幻着手势,被染上淡蓝色的风元素旋起一圈圈涟漪,将许多城楼砖瓦击得粉碎。她本身防御不强,不敢独自闯入守卫密集之处接近吊索开关,只能在后方扰敌。不过,风刃的尖锐性对城关建筑造成了几大威胁,任务面板中的破坏城防点数飞速上涨着。
天尊此刻才觉得公会里应该有一个会隐身的盗贼,能免去不少麻烦,但浪人之家的玩家一向是以不注册专职为荣的,先例可不是随便开的。他本想将天赋技能留到正式开战再用,毕竟对数量如此众多的公会成员使用技能,对他自己的内力是有很大负担的,自然要留到紧要关头使用。
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紧要关头。
“君临天下!”
金光从每一个浪人之家的玩家身上浮现出来,所有人精神陡然振奋起来,半夜被叫起上线的怨气顿时消失不见,攻击速度不由快了起来。
终于,吊索开关南侧的城关被风七七彻底破坏,守卫原本严密的防线也被玩家们咬破了一个口子,急切的玩家们一边维持着开口的范围一边就向城关后抢行。被摧毁的城楼落下无数碎砖与木屑,纷纷砸在守卫群中,虽没能造成太大杀伤,却有效地打乱了守卫的队形,很快帮助玩家将开口扩大了许多倍。
对峙不再,守卫的防卫阵线随着玩家的插入而变得支离破碎,再难以阻止更多玩家的突破。
浪人之家的队伍如一条条溪流,涓涓淌入守卫阵型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不过大家都觉得应该没过太久,一阵机械的摩擦声传入所有人耳中。玩家们一脸欣喜地听着机械声猛然增大,紧接着,一声巨响划破了夜空的宁静。
紧闭的东城门,随着吊索的垂下,缓缓地开启了。
城头的守卫们一阵绝望,却又同时升起一股希望。绝望是为自己无可狡辩的失职,希望则是为这城门开启的巨大声响会让城中军队戒备起来的必然性。
元大帅的军队,如果及时行动起来,也许可以将赵贼的队伍阻在城门吧。
仍躲在神殿顶部的风尘和切当然不会这么认为。风尘记得切已经上上下下了五次了,却依然不辞辛苦,每次搞定一队士兵非要重新回到天台。两人听到东方传来震耳欲聋的巨响,不由相视一笑。
“嘿,到我们出场了。”切说。
“嗯,为了更精彩的出场效果,不如你从这儿滚下去吧。”风尘说。
两人刚要互相拳脚相加,就听得一阵细密而急切的马蹄声从神殿下响过,朝东方去了。不久,行马之声从东返回,随即更多雨点似的马蹄声从神殿下经过,偶尔也能听到马嘶鸣的声音向东远去。又过了一会儿,马蹄声变成了人的脚步声,勉强算是整齐的踏步声在长安的主干道上空回荡着。两人计算着从神殿旁经过的队伍的行军速度,确定这些士兵的确是处于急行军中,不会有心思观察头顶的情况,这才放心的把头从天台护栏上探了出来。
无穷无尽的人,轻甲与布衣在有限的间距中频繁地摩擦;望不到头的队列,长短依次排列的兵刃不时碰到彼此,发出清脆的金属鸣响。
对天台上的两人而言,便是漫长的等候。
元行钦却不能等待,作为主帅,城池被攻破,最为紧张的就是他。凭借着多年行军布阵的经验,他及时反应了过来,调动兵马迎击已经过了东城门的贼兵。可他仍难以抑制莫名滋生的心悸,防守严密的长安城门,怎么会突然间被打开了呢?这不是历史应有的走向,不属于设计好的剧情,他的故事本不该走到这条岔道上。简直是荒谬,赵在礼的杂军怎么可能攻破坚实的长安城门?他们连攻城器械都不齐全!
可惜这是游戏,可惜元行钦只是个npc,他无法意识到自己被玩家钻了空子。
元行钦无法意识到自己应该抱怨什么,他只能按照预定的性格在岔路上走下去。
于是,在城东的战局僵持不下时,他毅然领着最精锐的部队亲自出击了。以他对赵在礼部队的了解,对方的数量不足以同时攻击多个城门,因此只要击败这一批敌军,长安自然无恙。他麾下的队伍虽然自击溃梁后便极少操练,但那也不过是一年多的事,他相信他的士兵一如既往的神勇,至少应该比赵在礼那支掺杂了许多临时入伍的农兵的军队要强上许多。
如果他看到城东的景象,看到自己的士兵在玩家眼中都变成了任务面板中的数字,他也许就不会再坚持他的想法了。
他看不到,所以他满怀信心地上马出发了。跟着他出发的,是他能武装起的最好的一支部队,在他眼里,那些连铁器都拿不上的民兵在这种时候是派不上用场的。这队精锐步兵,各式武器齐全,对战时可以完全按照主帅的指令出击,练好的队形绝不会因为对方的打击而轻易溃散。他们身经百战,任何正面对敌都不至于让他们产生慌乱。
可惜风尘和切并非正面之敌,也完全没有破坏阵型的需要,因为两人一出场便在对方队形之中了。
元行钦在阵中,照顾着士兵步行的速度,也方便自己行中决策。行至城中心的神殿是,突然一阵剧烈的心悸来袭,他下意识地抬头,讶异地看到两条身影如天降神兵般从神殿上飘落,瞬间落入己方阵型之中。两人身形刚在密集的士兵之中消失,下一秒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近了元行钦。
元行钦再次感到了危机的迫近,那两条身影落入兵众,顿时踪影全无,彻底混迹于群兵之中。仿佛是为了映证他的预感,数道白色刀影凭空出现,尽数将他笼罩。元行钦惊异,以刀影的速度可以判断出,对方的出手速度还不足以让对方在一瞬间发出这么多刀,这许多刀影除一道外必然都是虚招,但偏偏这些虚影也让他有同样的危险感觉。
白色内力迸发,元行钦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硬碰硬。虽然他能感觉到刀影只封住了他前方和左右,为他留下了可以后退的空隙,但他不能退,他的字典中不存在后退。
作为军人,怎能退缩?
元行钦的长戟带起层层白色气劲撞向刀影,依次击破了面前的几道刀影,双腿一夹,利用座下马的加速前冲,避开了侧面的攻击。
从元行钦背后攻来的切暗自叹气,他悄无声息的一掌躲在风尘众多刀影的气势之下,并没有被元行钦发觉,若对方朝风尘留下的空门躲避,不死也要重伤。此时刀影势头被击破,切无法再隐蔽攻势,只得变招再攻。
元行钦察觉到身后暴露出的攻击已然势尽,心道万幸,长戟气势万钧地向前攻去,期望趁身后之人变招的时间先解决眼前的偷袭者。长戟方才刺出一半,他突然感到一股气劲袭向后心,回守已是来不及,前方随即也再次出现大片刀影,比之前的声势更为浩大。周围的士兵此刻才反应过来,纷纷出手攻向来袭者,可惜普通士兵的出手速度实在算不上快,切扭动了一下身子就避过去了,风尘凭借身法加速特效也能勉强不掉血。元行钦根本没有把希望寄托在这些小兵身上,所谓刺杀,即使以重伤换取对方性命也是正常的,普通士兵的攻击力也不至于将有如此内力的对手杀死。他再度前冲,手中长戟全力舞动,磅礴的内力喷涌而出,绞碎一条条刀影。
然而,让他惊讶的是,这次身后的攻击虽然耗尽了势头,却在瞬间转向,如附骨之蛆般依旧贴着他的后背袭来。刀影第三次出现,在数量上再度提升,元行钦陷入了怪圈:他不断聚气与刀影硬拼,并借前冲之势以略微的差距避开身后的袭击,随后又不得不继续挥戟对付数量不断增加的刀影。
元行钦手心渐渐沁出了汗,这样下去,先露出败迹的必然是他。他的眼神慢慢凶狠起来,手中长戟握得更紧了,力道也越来越大,逐步增强的内力输出终于汹涌卷出。他大喝一声,内力爆发出来,同时向前后两方攻去,同时,上身的深青色盔甲陡然亮起一层白光。
这一刹那,如同火山爆发,比及城门破开的声响更为震耳欲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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