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白狼山到温泉关,有近三百里。骑兵两日可至,以飞龙军的速度,则大半天就够了。不过,在这中间,还有着三处关隘。显然,铁血人不会束手就缚,献关投降的。对于这一点,康云阳当然很清楚。他是那种平时看来温和风流,花花公子一般的人物,实则却又在军事上颇有心机。
在出行之前,康云阳就已经暗自与几位谋士计算过,经过两年前的大战之后,铁血这个仅仅只有两百万人口的小国还没有怎么恢复过来。就算其再怎么扩大军力,也不会超过十万人。这其中,可以放置于温泉关以及这以南三个关隘的,最多也就三万人。以飞龙军的超强实力,再加上人人胯下骑乘的地龙,还不是很快就可以消灭这些守军了?只不过,他当然没有想到,铁血人确实兵力不多,即使到现在,正式将士也不到十万人,可是铁血人却人人都是战士。就算没有受过正规训练,但要拿来暂时抵抗一下帝国军还是可以的,尤其是面临亡国之险的情况下,铁血人更是人人争先。此刻的温泉关上,就已聚集了三十几万军民。而希瓦,则在德拉克罗到来之前,就已经做出了决定,将温泉关以南各处守军尽数撤回关内,以集中力量对抗来犯之敌。
三月十日下午,太阳西斜,落日的余晖最后一次眷恋的照耀着这片雪白的大地。温泉关上的铁血守军,蓦然看见极远处,那地平线的尽头,同时闪出一条黑色的线,在线条的后面则跟着腾起层层雪暴。这条线越来越粗,越来越浓,也越来越近,起带出的雪暴与飚风也越来越大。猛然之间,它就已经到了清晰可见的视线范围之内。此刻,守关将士看清楚了,那居然是一群骑在地龙背上的战士!
只见那些号称飞龙苗裔的陆地巨龙,一律闪耀着黑色的光芒,顿时将整个关前雪原覆盖得黯然失色。在驭者的指引之下,一头头巨龙昂扬着大嘴,露出森森利齿,一颗颗硕大的龙眼放着恐怖的寒光紧紧盯着城头的铁血将士们,似乎它们虽是可以一步跨上城头,将这些血肉之躯咬成肉酱。至于那些骑在地龙背上的武士们,一脸耀武扬威的表情,人人紧闭嘴唇,一言不发,静等主将号令,其手上握着的武器,或矛或刀,或弓或盾,无一例外全都涂作死亡的黑色。
康云阳的部队,从来都做这般纯黑装扮,在南方的平叛过程中早已创下“黑色龙骑军”的名头。
就在这瞬息之间,整个五万人的大军蓦然停止下来,呈锐盾形排开。此刻,城上守军固然为这从未见过的景象所震动,却尚能保持冷静,一干弓箭手严阵以待,弓上弦,另一队远射兵也推出了几座早已组装好的井栏,紧张的盯视着城下帝国军的举动。传令兵此刻早已跑回城内,将突然出现的敌情报告给了主将希瓦。此时,受命前来助战以共同抗敌的德拉克罗军尚未到达,其前锋小队也只是刚刚抵达,正在向希瓦汇报情况。得到守城士兵的回报,希瓦等人立即往城头跑去。
这时,只见下面敌军阵势蓦然分开,化作两扇大门,正中缓缓走出一彪人马。希瓦当然不会认得,那为首之人,正是帝国先锋康云阳。
“……关上之人听着,吾,帝国军先锋官康云阳,特奉皇帝陛下之命前来进剿汝等。汝等若识趣的,还是早早投降为妙!”
这康云阳的实力果然非同一般,仅仅几句喊话,就已经震得城墙上下一片嗡嗡之声,就连天空的飞雪也在那片刻之间改变了落势,飘向一边去了。
城头上的希瓦看得清楚,心知此人正是敌军主将。俗话说“擒贼先擒王”,希瓦也不管什么是否正大光明了,急从旁边一名弩兵手中抓过硬弓,一箭猛然射了出去。却只听一声震耳的弓弦之声,银色的冰箭已经带出腾腾薄雾飞至康云阳面前。康云阳眼见来势迅猛,又不及闪避,顺手从旁边拖过一名士兵挡在身前。只听噗的一声金属交接的破响,那名身披重铠的士兵竟被当场射穿。箭之余势不减,透体而过,继续冲来。此时康云阳以握戟在手,急忙一挡,铁箭正好撞在戟尖上,竟然将钢戟尖头撞出一道小小的豁口!
城上众人都暗道一声遗憾,希瓦尽管也颇不甘心,却也立即丢下驽弓,命令一干将士准备射击。城下康云阳正怒火上冲,手只一招,左翼龙骑军就猛催座下地龙,杀向城来。
此刻的温泉关城墙,早已经过加固加高加厚处理,非两年前可比了。这些地龙尽管脚步巨大,身形高大,却也不能就势冲上城墙。当一干帝国军冲至城下时,希瓦才大喝一声:“放箭!”
顿时,经过魔法处理的冰箭牛毛一般杂在纷乱的雪花中射向城下敌军。尽管帝国将士乃至坐骑都身披厚甲,却也在冰箭射中的瞬间纷纷皲裂。如此一来,当第二轮普通铁箭射下之时,龙骑军们都纷纷抵挡不住,个个身上都带了好些乱箭,败退下去。眼看主将希瓦安排好的攻势确实有效,众铁血人以及两万兽人精神为之一振,更加卖力的或是搬运箭矢,或是搭弓狂射。只短短几轮密射之后,帝国军就开始抵挡不住,不是坠落龙背,就是胯下地龙不听话的顾自后退。如此一来,帝国军左翼一片大乱。此刻,却只听希瓦一声厉喝:“众将士,还不趁势杀敌,更待何时!”
一众铁血将士听令,发一声喊,大开城门,各掣大刀狼牙棍在手,向慌乱中的帝国军头上身上坐骑上乱砍乱砸。
此时的康云阳显然没料到帝国军身上号称坚不可摧的厚甲居然会在铁血人弓弩之下一触即破。他当然没有想到,铁血人早已侦知帝国军所披带的厚甲,故而专门制出了一批专破此甲的魔法冰箭。在咒骂着军器匠人的同时,康云阳急切命令全军后撤。只不过,此刻他的命令稍嫌晚了一些,尽管并不比希瓦发出的命令晚多少时间。
铁血将士在希瓦的率领下已经杀入帝国军阵中。帝国军虽有地龙为坐骑,此刻却由于身上原本披着的重甲被射破,却一时又无法脱去,反而成了累赘,既影响了人的反应速度,也使得地龙转动迟缓,一时无法调头逃跑。而铁血人的刀斩棒锤当然是不会等帝国军有时间慢慢转身,只是飞快的发出死神的招引,将眼前的帝国士兵一个个杀翻在雪地里。那些帝国士兵,视线不是被雪花所迷离,就是被头上掉落下来的帽盔所遮挡,根本就连还手都还来不及就已经在恍惚中被送入了死神的黑暗怀抱。不但如此,很快帝国军左翼的颓势就冲乱了本方原本严阵守在后面的右翼部队,也开始不由自主的逃窜起来。此时,康云阳已经蓦然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将命令有效的传达到下级将校身上了。几十步之外,希瓦猛然看见敌军主将,一声雷吼,人已跃起空中,手中大棒直砸向康云阳头顶。
大概,这是康云阳从军以来最狼狈也是最危险的一次。此前,尽管他也多历战阵,却从来没有被敌人欺得如此之近过。危急之间,康云阳蓦然抓过一直挂在坐骑颈下的火焰龙枪,想也不想,力贯双臂,双臂之力再迅速贯注枪身,轰然一声刺了出去。
战场上无论是追杀的还是被杀的人,此刻都只听见霹雳一般的炸响滚滚而出,同时,也看见一道闪亮已极的火焰,化作一条飞舞的长龙直扑向希瓦。那些原本挡在希瓦与康云阳之间的生命,无论是地龙还是士兵,都在这瞬间被烧作焦炭。而旁边稍微站得近一些的,也纷纷身上着火,在雪地里面翻腾打滚。最奇怪的,即使天上一直下着雨雪,却也根本无法浇熄这些红得透亮的火光。
“……希瓦!”
“大人!……”
冲在后面的希瓦夫人卡芭玛以及副将也先均不约而同的狂叫出声,就欲上前救助。只见希瓦此刻浑身被火,惨叫着落下地来,在雪地上一阵乱滚乱爬,很快就没了声息。后面的卡芭玛几次想要冲过去,都被身边侍卫拉住了。众人都看了出来,那些怪火虽然不会在雪地上蔓延燃烧开来,但任何生命只要一沾上它就会迅速烧着,根本就无法扑灭。
康云阳显然没有想到会有此意外变故。此次出征之前,父亲将这支火焰龙枪交给他的时候,只是说好好带在身边防身,却并没有明说其居然有如此神妙的功用。大喜之下,康云阳一声命令:“众人听着,敌军主将已死,我军正好趁机杀入关去!”一众帝国将士早已看见了这莫名的一幕,心知机会正在眼前,却听康云阳又在高叫:“先上城者赏金千两!”众帝国军早已按捺不住,纷纷回身冲向铁血将士,在胯下龙骑的协助下,迅速将铁血军又一次赶回了城内。同时,由于骤失主将,且亲眼目睹刚才那恐怖的一幕,众铁血将士心头都有些心虚,在帝国军的反扑之下,斗志尽失。
帝国军也趁势杀入了城门,双方在门楼中一阵拼杀。
康云阳更是心花怒放,眼看就要立下首功。他再次凝聚力量,想要再次发射火龙,却不料次次催逼,毫无效果。他当然还不知道,这火焰龙枪极为消耗体力,实力稍有不济者根本就不能连连施展放火。怏怏之下,他只得催动部下尽快攻入城内。
却只听一人大喝道:“德拉克罗在此,谁人进得关来!”
原来,就在这危急之时,德拉克罗带领的三万生力军到了。原本已陷入苦战中的铁血众人,蓦然见得救兵到来,精神为之一振。
眼看也先均等人被一群帝国骑士围在内城门附近,德拉克罗一边招呼部下前去救援,一边自己带着身边死士,杀入敌阵之中。此刻,他更在惊疑另一件事情,那就是居然没有看见温泉关守将希瓦。
不及细问,他手中的狼牙棒已将他带到了敌人面前。手起棍落,只一下,一名敌军将佐就已经倒在他的棍下。连连挥动大棒,每一下狼牙棒挥出收回之时,都有一名敌人血溅当场。不一会之后,他的棒上已经挂满了死去敌人的器官、鲜血。帝国军虽也勇猛,但也很少见到如此凶猛的杀戮场面,仅仅看到那些锐利的倒钩上挂着的眼珠、心肺、脑髓,就已经使人恶心得想吐了。
一顿赶杀之后,德拉克罗一行杀散了包围住卡芭玛等人的敌军。“希瓦将军呢?”此时,德拉克罗才停下来问道,却并没有想到擦一下脸上身上的血浆。
“……”卡芭玛那早已忍了许久的泪水骤然滑落下来,在坠落雪地之前就已经化作了无数的冰锥,纷纷刺入松软的雪堆里消失不见了。
“大人他……战死了!”也先均代答道。
“什么?”对于希瓦的实力,德拉克罗还是颇有耳闻,却没想到他居然已经战死了,“是谁杀死了希瓦将军?”
“就势敌军主将康云阳,小心他手上有支怪异的铁枪……”
“原来如此……”德拉克罗说着,转身命令道,“你们,继续杀退那些已经进城的敌人。我自带一队,前去为希瓦将军报仇。”
“大人小心!”也先均没想到一向看来表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德拉克罗居然会有如此表现,只来得及这般说到。
德拉克罗已率领一军冲向敌阵。眼看这带着怪异面具的煞神又来了,帝国军纷纷躲让。不及避开的,则纷纷死在他的大棒之下。
眼看德拉克罗一脸凶恶的表情越走越近,一名近侍忙对康云阳说道:“大人,快退!”此刻,已感体力消耗过巨的康云阳也是无心恋战,既已看出今日想要夺关无望,也只好下令道:“全军后撤!”
在近侍的保卫下,康云阳且战且走,退后三十里扎寨。
至于那些不及撤退的帝国军,连同他们的坐骑,则一起成了德拉克罗的俘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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