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陵的意识仿佛进入了一片灰蒙蒙的世界,飘飘荡荡,有如无根的浮萍,随波逐流……思想逐渐凝聚,混乱的意识连接上现实的感官。
“元大师,陵儿究竟如何了?”灰蒙蒙的世界中恍恍惚惚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张陵只觉得两根瘦长的手指搭上自己腕脉,沉默半晌后,另外一个苍老的声音从灰蒙蒙中传来,声音中带有一丝疑惑:“夫人,真的很古怪,小陵身上发生了一些超乎我们想象的事情……他体内经脉几乎全都断了,尤其是几大主脉都是寸寸断裂,伤势可以说是极其严重。唉,没想到以墨雨田王级的修为都没有能帮小陵冲击成功,反而因此让庞大的元力反噬将他的经脉撑爆。按道理来说,张陵经脉尽断,此生再也不能修炼了。”
熟悉的声音发出极力控制着的哭泣声音,张陵昏迷中的双眉微微蹙起。
似乎是沉吟了半刻,苍老的声音继续道:“夫人不必过分悲伤,事情可能有转机,雨田为小陵冲击后,他输入到小陵体内的水属性元力并不曾收回,而是滞于小陵体内。老道事后问过他,雨田说不是他不想收回来,而是收不回来。他输入小陵体内有他两成的水属性元力……也就是说,张陵丹田处有一个王阶高手两成的元力。”
“一个十岁的孩童,丹田居然能容纳王阶高手两成的元力,这点老道始终不解,不过也正是小陵的转机所在。”
“这两成的水属性元力,每时每刻都在滋润治愈着小陵体内的经脉。嗯……老道方才搭脉查探,小陵的经脉虽然还是伤势严重,但比老道前些日探查时好了一些,虽然转好的程度几不可查,但断裂的经脉的确在缓慢的修复着,这种情况,除了和丹田内水属性元力有关,恐怕也和他自身远超常人的意志力有关……”
“元大师,这么说,陵儿会……”
这一刻很玄妙,仿佛意识被锁在浓浓的雾牢中。他明明都能听到,却无法去回应,慢慢的……慢慢的……又陷入那片灰蒙蒙的世界……
谢东海最近心情是有忧有喜,忧的是外孙张陵自从上次冲击失败后便一直昏迷不醒。每次去看望的时候看见外孙躺在床上,经脉尽断、生死不知,自己女儿始终秀眉紧蹙,心头就一阵酸楚。所幸的是元大师探查后告诉他张陵体内经脉正在修复,只不过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但张陵一日不醒,他总一日不得安心。
喜的是,大明皇朝三大灵符师之一的元大师在望月城的消息流传了出去。望月城的权贵家族,纷纷带着贵重的礼物登门城主府欲拜访元大师,都被城主墨雨田以元大师要多休息,不欲接见而一一婉拒。就连欧阳家、夏家、林家三大家族上门拜访也未得幸免。
而元大师在张陵昏迷的两个月中,多次出入谢府看望张陵。这也让望月城的所有权贵,尤其是欧阳家和夏家惴惴不安……都在猜测元大师和谢家到底什么关系。
“砰……”欧阳家家主厅,欧阳家家主欧阳坚一掌击在桌上,桌上茶盏纹丝不动,四个桌腿却无声无息陷入地上坚硬的黑理石中,深愈数分。欧阳坚身材中等,可是形貌魁梧,脸如铁铸,特大的豹子头,铜铃般的巨目闪闪有神。
“昨日我与大长老前去城主府拜访元大师,被墨雨天代为回绝了。”欧阳坚满脸怒气,一对巨目向着身前三位老者瞪去:“三位长老可知元大师和谢家有何关系,谢家背后这么大的后台,怎得先前一无所知。”
大长老欧阳森阴测测道:“谢家和元大师究竟是何种关系我们还未曾得知,不过家主无需如此烦恼,即使谢家背后有元大师,那我们欧阳家也有皇朝那位。”微微顿了顿,“还有最近几年,我欧阳家虽与夏家交好对谢家诸多打压,但都是夏家冲在前,我欧阳家摇旗呐喊而已,即使谢家要对付我们,也是夏家首当其冲。”
其他两位长老频频点头,显然也颇为赞同。
三长老欧阳无林上前附和道:“是啊,家主,元大师再向着谢家,五年后的四大家族比武大会还是要看各族子弟的真实修为。等傲雪和雪秀学成归来,四大家族之首还不是我们欧阳家的囊中之物!”
欧阳坚的面色渐渐和缓,微眯着眼睛,嘴角带出了一抹冷笑:“夏星胤,这下该轮到你头疼了……”
夏家山庄,夏星胤居住的家主阁楼,第三层的书房内。夏星胤正在挥墨写字,一字一笔都写的端端正正,笔力雄厚,夏星胤神态平静,依旧一身华丽高贵的服饰,写的正是出自《抱朴子·内篇序》中“奋翅则能陵厉玄霄,骋足则能追风蹑景”,此时正写到最后一个“景”字,仍是写的端端正正,工工整整,最后一笔狠狠按了一下,然后藏锋收笔,笔锋离开纸面。
“啪啪啪……”书房内响起了轻轻的鼓掌声,一个同样身着华服的老者,坐在书桌前拍着手,老者鹰钩鼻,眼神阴鹜,正是夏星胤的父亲——夏家的上代家主夏钟旭,此时老者正仔细端视着纸上的字:“奋翅则能陵厉玄霄,骋足则能追风蹑景,星胤,看来你的心境又有长进,只不过此文本应写得放纵流动,不拘章法。而你却写的太刻意追求端正平稳,这“景”字的最后一点,还是泄露了你的心绪啊。”
夏星胤每当心情烦躁,或者家族有大事要决策的时候,他总会到阁楼三层书房内,写上几笔书法,写的时候沉浸在其中,不自觉的便会心境澄澈的,心慢慢地就静下来了。而今日却是十六个大字写完,依旧心绪难平。
望月城各方权贵拜访元大师皆被婉拒,昨日,当欧阳家去拜访元大师吃了闭门羹的事情传到夏星胤耳中,他思虑再三,昨日下午携夏浩轩备上厚礼前去城主府拜访元大师,一心想让元大师看看小儿夏浩轩的天分,看看能否有机会得元大师的赏识而指点一二。行至城主府门口,得府前军士告知:“夏家主来的真是不巧,古大师不在,外出有事了。”
夏星胤客气道:“还请问古大师往何处去了?”
其中一军士嘴快:“这还用问,古大师去谢家看望那个叫张陵的孩童……”尚未说完便被为首军士扯了扯衣袖,狠狠瞪了一眼。
夏星胤当即便觉得胸中窒堵,抑郁不畅。向来喜怒不行于色的脸上一股愤怒的神色一闪而逝,亦不作答,朝四位军士一拱手,掉头便走。
直到今日,心中仍是不畅,便想写书静心,结果越写心中越是气愤难平。
夏星胤将笔放下,皱眉看了看最后一笔写坏的字,深呼吸一口气道:“父亲目光如炬,星胤确是心中不快。古大师与谢家交好,孩儿虽不痛快,但也不致于此。星胤气愤的是古大师怎会如此关心张陵这个孩子,他只是个废材而已,连浩轩的百分之一都不及,古大师却三番两次前去谢家看望此子。”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夏钟旭心中一动,眉头骤的皱起,色变道:“是啊,古大师远在皇朝,怎么会和谢家牵上瓜葛,据族中探子回报,这两个月来,古大师去了谢家数次,都是以看张陵为主……这里面必有古怪。”
夏星胤满脸的狐疑之色,眼神也沉凝下来,缓缓地坐了下来,沉声道:“父亲说的是,张陵之父张淳枫极其神秘,一身修为深不可测,从当年横空出世到莫名消失,无人知道他来自何方,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功法来历。此次元大师如此态度,孩儿直觉必定和张淳枫有关。”
夏星胤此时已恢复了冷静,古井不波道:“父亲,星胤准备派族中最精锐的探子密切关注谢家动静。还有一事,最近几年我夏家与欧阳家在坊市,矿石上生意上对谢家进行打压,以致谢家财力颇为吃紧。”微微一顿,继续道,“星胤想先暂缓打压,以免在这段时间内激怒元大师。毕竟元大师在望月城是暂时的,等这一波妖兽潮过了,元大师迟早要回皇朝,到那时再做决定。嗯……不知道父亲有何看法?”
“你是我最得意的儿子,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带领夏家有更大的辉煌,要不然我也不会那么早便将家主之位传给你,如今你才是夏家家主,一切星胤你自己拿决定。”夏钟旭言毕,站起身来,华服袖袍一展,走下楼去。
夏星胤坐在椅上,看着桌上那副字,眼神中带着一丝戏谑和自嘲,轻声叹道:“奋翅则能陵厉玄霄,骋足则能追风蹑景。张淳枫啊张淳枫,你失踪了十年了都能让我心绪不宁。唉……一日不除此心结,只怕我一日不能明心境大成。”
默然片刻,夏星胤站起身来,走到书房窗口,双手扶着窗框,目光透过重重建筑,看向儿子夏浩轩居住房屋。
“张淳枫,再怎样,我儿浩轩也要比你那个废材儿子要强一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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