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一脸的不可思议，望向荆小楼，颤声问：“你、你方才说什么？什么叫我把那丫头撵出去……”
荆小楼面色凄婉，迟疑却清晰地说：“大夫人方才不是说得什么‘那荆小楼还是凤姨娘的干闺女呢，不一样栽在我手里么’、‘你若不听话，别怪我把你也打个半死丢到乱葬岗去’、‘长得像性子也像，还有一样的心思，就活该你们有一样的下场么’……大夫人，求您开恩撵了蓝儿吧，蓝儿不想喝红花，也不想被打个半死……”
李老夫人甩开凤姨娘的手，走到白氏面前，扬手便是一个巴掌：“刁妇！我就知道当年是你闹的鬼！”
白氏受了这一耳光，嘴角处留下些鲜血，她心中满是震惊和愤怒，嘴上却毫不认输：“老太太，这丫头在胡说，我没有说过这种话，更是什么都没有做过啊！”染红和点翠二婢子见状，也忙跪下道：“老太太，求您明鉴啊，我们太太没做过这种事，刚才也真的没有说过这种话啊！”荆小楼也不辩白，只是继续呜咽着，场面一时间僵持起来。
凤姨娘走上前来扶住李老夫人，眼睛却望着白氏：“姐姐，我真是不知道还该不该唤你一声姐姐！你若是没说过那话，那蓝儿这丫头如何知道小楼的名字？又如何知道老太太有那个心思——老太太您别瞪我，事到如今，还要瞒谁呢？这屋子里还有谁不知道您的意思？姐姐要是不知道，小楼何至于到那个地步……”
她说到这里，不由哽咽起来，忙用帕子拭去眼泪，又道：“姐姐没说那话，蓝儿如何能知道那些事儿？可知姐姐定是说过那话的了，姐姐若是没做过那事，又怎么会这么说呢？可怜小楼一个小丫头，没爹没娘的，好不容易得了老太太照拂，还要受这份苦！姐姐，你好狠的心哪！”
白氏此时早已是怒极恐极，反而平静下来，她不顾老太太的冷眼，凤姨娘的质问，只是盯住了荆小楼：“蓝儿，你好手段哪，才来这么几天，你就敢朝我这正房主母下手了？你这小贱人，留不得的！”
白氏说罢，自地上抓起几块碎瓷片，也不顾割手的痛，就朝着荆小楼扑过去，荆小楼故作惊慌，自地上爬起就满屋子乱躲，凤姨娘脸色一变，连忙叫人架住白氏：“姐姐！你这是要灭口吗！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不如把我和老太太一并弄死吧！”
白氏浑身抖着，死死盯紧荆小楼，染红点翠连忙上前跪在老太太面前：“老太太，请您明鉴，话、话……话我们太太是说过的，但那是为了唬弄这丫头，吓吓她，让她乖乖喝了药，但那些事儿，我们太太是没有做过的，不然当年太太如何会找那许些人一道儿去开锁呢！”
染红点翠说到这里，也是满腔的怨愤，她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更想不到，蓝儿这丫头看着规矩，心里竟是这般狡诈，明明满口胡言，偏偏说的像真的一样，还知道了那么多的旧事！
李老夫人咬着牙看着这满屋子狼藉，只觉得头晕心疼，喝了一声：“好了，都别闹了！”
一屋子的人都静了下来，准备听老太太的吩咐。
李老夫人定了定神，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我也不想说什么了，绰儿是我的心头肉，小楼救了我这条命！小楼这孩子命苦，可那也是旧事了，就是弄死了老大媳妇，小楼也回不来了，如今咱们司徒府的脸面更要紧，这事儿就这么揭过去罢——蓝儿！”
荆小楼听着李老夫人的话，心里只觉得一阵心惊，李老夫人和凤姨娘怕是也不像她前世想得那般慈善，大概豪门之中不会有彻底的好人吧……突然听到李老夫人的叫她，忙走到李老夫人面前跪下：“蓝儿在！”
李老夫人叹了口气：“我们的家丑都进了你眼，如今也撵不得你了……今儿的事儿，你给我埋在心里，忘了最好，忘不了就永远埋着！今儿的事怪不得你，只要你规规矩矩的，以后少不了你的好，若是今儿的事传出去一星半点儿，那谁也保不得你了！”
荆小楼低着头，小声回了一句：“谢老太太恩典，蓝儿记下了。”
李老夫人望了凤姨娘一眼：“凤儿，今儿这事怎么办，你拿个主意吧。”
凤姨娘想了想，便朗声道：“今儿大夫人听说老太太买了一丫头给大少爷，心里好奇就叫过来看看，看着喜欢得很，就请来了我跟老太太，商量要给大少爷娶了当姨娘，我和老太太不答应，说是没娶正房先娶姨娘不合规矩，先给她姨娘的月银，只说是通房，等往后大少爷定了亲再说——往后有人问起今天的事儿，就这么答，记住了没？”
荆小楼心里清楚，今儿这事大夫人这边理亏，决计不会说出去，老太太和凤姨娘顾着司徒府的脸面，也不会说出去，从头到尾只有她一个苦主，凤姨娘一是心里有愧，二是怕她出去乱说，就拿月银堵她的嘴——她作为一个丫头，月银是只有六百文的，但姨娘的月银是五两——白氏打了她一个巴掌，凤姨娘又来给她个甜枣，她在对李老夫人和凤姨娘改观的同时，也不由开始佩服凤姨娘的算计了。
此时一屋子人都各自答了记住，凤姨娘点点头，又转头看向李老夫人：“老太太，您看呢？”
李老夫人点点头：“就这么办吧，很周全，今儿这事就这么定了，我们回去吧。蓝儿，你跟我们一起走。”
荆小楼应了一声，上前和凤姨娘一左一右扶着李老夫人，出了门后，荆小楼想了想，向李老夫人道：“蓝儿谢过老夫人大恩。”
李老夫人笑笑：“你这丫头倒会说话——不必谢我，你该去谢铃儿，今儿的事，是她的功劳。”
荆小楼了然，她方才有意把话说的模棱两可，一是为了表示对李老夫人的感谢，二也是为了迎合凤姨娘方才的安排，李老夫人知道她的意思，也顺着她的话说，既告诉了她，是铃儿通知了她们，又让人挑不出别的毛病——她是铃儿做主留在温知阁的，当然要谢铃儿了。
她长舒了一口气，还以为铃儿如三年前一样对白氏毫无顾忌呢，结果这丫头比以前更有心眼儿了，知道自己违抗不了大夫人，就假意顺从，然后找来能做主的人……
荆小楼敛眸笑了笑，原来，她才是被保护的那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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