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莲心瞥了他一眼:“你要是突然遇见十几年前心爱的人,发现她手里抱着别的男人的胳膊,你难道会仔细看那男人是不是你认识的人?你心也太大了。走吧,让沈公子和小楼发现就不好了……记着,别跟他们说。”
沈如林愣了愣,继而点了点头,两个人便循着方才沈仅和荆小楼的路线赶了过去。
沈仅虽然离了京城多年,毕竟是生在京城长在京城,对灯市的景色大多熟悉,熟门熟路的领着荆小楼看各式各样的花灯,而荆小楼前世虽然也长在京城,但每日关在司徒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自然不知道京城里还有这等热闹所在,东看看西瞧瞧,也是玩的不亦乐乎。
沈仅看荆小楼性质正浓,连鬓边碎发散落了下来都不曾注意,不由一笑,上前替她捋了捋头发:“这么多天了,还是头一次见你笑得这么开心。”
荆小楼愣了一愣,继而垂了头低低问了一句:“订了亲的女孩子笑成这样……很失礼是不是?”前世婚期将近的时候,她也曾这般高兴过,有时想到这件事也不由得羞笑出声,可有一次被白氏撞见了,狠狠训了她一顿……此世她虽然知道白氏看她不顺眼,却也不敢肯定是否世家大族里头订了婚的女子真的都应该稳重端庄,笑不露齿行不露足,是以当沈仅提到这件事的时候,她不由得有些忐忑起来。
沈仅见荆小楼竟为了他一句话而紧张起来,笑着伸手抬起了她的下颌使两人对视:“你我之间还讲究那些做什么,不觉得很生分么?什么礼数规矩,那是给世家大族准备的,我一个开茶楼的,要的就是随心所欲,我要是喜欢规矩,又怎么会和家里闹成那样呢?”
荆小楼闻言却是一愣,细想想沈仅只跟她说过他与家里决裂了,却不曾提过为什么会和家里闹掰,她皱起了眉头,显然很是不解:“沈大哥……你为什么会离开家里啊?”
沈仅脸色微微变了变,张了张嘴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唉……”
荆小楼见沈仅如此,心里不免有些愧疚:“那个,沈大哥,你别难过,是我错了,我不该问的……”
沈仅回神,向着荆小楼摆了摆手:“不……不是什么不能提的事儿。”他笑着拍了拍荆小楼的肩:“我只是想起来就生气,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而已……那边有船,咱们租一艘到河里说吧,顺便放个河灯玩玩。”
说罢,沈仅领着荆小楼到了宿毓河边,当年京城建都的时候,就是依山邻水而建,山是京城外的连云山,水便是城中的宿毓河,宿毓河绕了京城半圈,而后引入京城内穿城而过,每到佳节,河边会有很多小商贩摆摊卖货,久而久之就成了夜市,尤其是像盂兰盆节这种要放河灯的节日,河边就更加热闹,也有很多船舶停泊在河边,等待着某位才子亦或是佳人一发雅兴,泛舟宿毓河,临河对饮,也是一番风景。
此时宿毓河边已停了几艘小船,见沈仅和荆小楼过来,都迎了上来:“公子,小姐,坐船吗?”
沈仅看了一圈儿,指了指一个粗布衣服的小渔娘:“就你家的船吧。”
小渔娘得了生意,欢欢喜喜地放下了跳板,待沈仅和荆小楼上了船后,解开了栓船的绳子,一篙点水,离了河岸,小舟慢慢地驶向河心。
小舟中已经预备好了小桌子和酒菜,是供客人品尝的,沈仅扶着荆小楼坐下,便为自己斟了一杯酒,望着酒杯中荡漾的月影出神。
“那个,沈大哥……”荆小楼咬了咬下唇,有些不放心地唤着沈仅的名字。
沈仅回神,对着荆小楼抱歉地笑了笑:“是我走神了……你方才不是问我为何离开家的么?那得从沈家的历史说起……司徒家是开国功臣之后,沈家则是开国太祖的亲信将军之后。开国太祖虽然不曾给沈家很高的爵位,但却给了我们家一个特权,世代掌管禁卫军,你若留意过的话,就会发现开国以来,历代的禁卫军首领全都是姓沈的一等男爵……”
沈仅说到这儿,自嘲般的笑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可惜,这个‘世代掌管’是嫡出长子的特权,像我这庶出的三子,是根本无望的。我自小便是别人口中的神童,而两个哥哥却不过是碌碌而已,我要强,偏不信这个邪,便勤学苦练,我想让皇上注意到我,注意到沈家有一个比嫡子更出色的庶子,可惜,我想的太天真了……”
他叹了口气,摩挲着冰凉粗糙的粗瓷杯:“我那两个哥哥虽然才能不及我,却有两个‘贤内助’呵,他们知道了我的心思,便联手设计我,我大嫂佯作请我吃饭,暗中灌醉我,污蔑我要非礼她。”
沈仅冷冷一笑,手中的被子登时被捏成粉末:“我那时不过十五岁,能懂得什么?他们竟让我跪在大堂里,听他们商量对我的处置……哼,我沈仅的命,凭什么捏在他们手里!他们让我给我那大嫂三跪九叩赔礼道歉,还让我发誓永远不会接任沈家的爵位,说这样就放过我……简直可笑!一气之下,我管他们要了一万两银子,就这么离了沈家,再也不回去了。”
荆小楼愣愣地看着沈仅泛着寒气的面容,恍惚间想起了从前的自己,从前的她,不也如沈仅一般么,她自己的命捏在别人手中,她要听从别人对她的安排,李老夫人要她嫁,她便嫁;白氏为难她,她便忍;司徒绰冷落她,她认了;皇上下旨让司徒绰休了她,她便听话的离开了司徒府……她闭上眼睛轻轻叹了口气,她二世为人,不如沈仅一世活得自在!前世,她若是早些认识沈仅,早点了解他的故事,是不是,也能受到触动,把握住自己的命运呢?
荆小楼微微一笑,眸间的神色却是冷静,开弓没有回头箭,但至少这一次,她不会再让自己后悔!
她伸出手,掰开沈仅握碎粗瓷杯的手,替他吹了吹手上的粉末:“过去的,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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