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这傻丫头,看着自家外祖母也能看愣了神!”陶氏在一旁打趣,顾佑之闻声立马回过神来,止不住嘴角的笑意,又道了句:“外祖母安好!”
“我要去前堂听经,你若无事的话,也一块过来吧!”崔老夫人言简意赅,声音淡漠不失温和,听得出她是诚心邀自己过去,顾佑之抿嘴一笑,点了点头:“待一切打点好了,佑儿就过去!”
崔楚婷俏皮地上前挽住顾佑之的胳膊:“许久不见了,韩姐姐刚才还念着你呢!”
众人的视线都在顾佑之身上,乍一多出个崔楚婷,才想起这位国公府嫡出小姐,孙女比外孙女还要更亲一层,顾长姝身份因为这层层叠叠的裙带关系格外高贵,可这位崔长姝可是实打实的嫡亲血脉在那搁着,希望与国公府结亲的贵妇名媛们生怕自己的厚此薄彼惹得崔老夫人和崔夫人不悦,纷纷将视线转移到崔楚婷身上,自然免不了一番夸赞与奉承。
这边顾菱蕊正瞪着顾佑之气恼着,如何看不出崔楚婷一出现风向就变了,心里不由的更加恼怒:那小贱人现在成了香饽饽了,谁靠近她谁吃香,得意什么,不就是有个位高权重的母族撑腰吗……正想着,眼前突然灵光一闪,带着算计的眼眸快速转了转,对啊,她现在正春风得意,众人多看她几眼也属正常,若是自己也靠上去,那是不是也会让众人的目光像转移到崔楚婷身上那样,转移到自己身上?
顾菱蕊到底是年纪小了些,看不出那些个贵妇名媛奉承的背后所打的主意,只以为她们是意识到顾佑之身份尊贵后,都一窝蜂是的上赶着巴结,这种事情倒是司空见惯,这也正是她气怒的原因。她一直相信自己的魅力,除了母族势力能差点,论长相,论才学,论心计手腕,她哪点比顾佑之那个小贱人差?不过就是金子被沙子埋没了,没机会发光而已,只要能让众人注意到自己,她就有信心将自己的闪光点散发出去,叫她们知道,谁才是真正的才貌双绝,艳冠群芳!
如此想着,顾菱蕊换上一副甜美可人的笑容,喜滋滋地上前挽住了顾佑之的另一侧胳膊,乖巧道:“祖母已经站了许久了,姐姐莫要让祖母等急了!”
她才不会像那些蠢女人一样只知道一味的巴结讨好呢,像国公府这种位高权重的权臣世家,定然听腻了这种直白的奉承话,自己这副不卑不吭、规矩稳重的模样才更能叫崔老夫人刮目相看吧!
不仅是崔老夫人,祖母也一定会因自己的孝顺贴心而感动,说不定还会迁怒一直忽视自己的顾佑之。
她突然觉得,此刻的自己像极了盛开在万千大红大紫的俗枝庸叶中的一抹清丽的水仙,既不争奇斗艳,又不随波逐流,高贵典雅,一枝独秀,比这些庸脂俗粉好太多了!
顾老夫人不满地瞪了眼擅自跑上去的顾菱蕊,现在正是母族为佑儿增光添彩的重要时刻,她跑上去搅合什么!
果然,顾菱蕊一上前,崔楚婷抿了抿嘴,抓着顾佑之胳膊的手松了松,陶氏的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不悦,崔老夫人淡漠中难得的一丝温情也不见了踪迹,场面正式恢复了公式化的客套寒暄。
顾佑之不悦的微微蹙了蹙没,想不着痕迹地抽回胳膊,顾菱蕊仿佛早就知道了她的意图,拉的紧紧的,狗皮膏药是的贴在她身上。
“既然如此,佑儿就先回去吧!”崔老夫人转头对陶氏道:“我们也走吧!”
陶氏闻言,点点头,淡淡地看了顾佑之一眼,只是不经意地一瞥,顾佑之却看懂了里面的意思,陶氏这是在叫她安心。
崔楚婷松开她跑回崔老夫人身边,和陶氏一同扶着崔老夫人出了院子,与顾佑之擦肩而过时,偷偷看了她一眼,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见崔老夫人走了,众人也在和顾老夫人打了招呼后,三三两两地散去了。顾菱蕊并未得到崔楚婷出场时的效果,咬着牙又暗自气恼了一番,不过她才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了,她还指望靠着这小贱人在众人面前多亮亮相,只要她还是众人巴结的对象,就不怕她们注意不到自己!
心里有了计较,顾菱蕊没有像往常那样,转首就对顾佑之甩脸子,而是乖巧地拉着她回到顾老夫人身边,一番和气的扶着老夫人进了寺里为伯阳侯府准备的院子。
她的一连串举动被尚书夫人梁氏一丝不落地尽收眼底,梁夫人是一门心思的想给自家儿子寻门门当户对的好亲事,原本她心里对伯阳侯府的两位贵姝就有过衡量与计较,经方才顾长姝隐藏的裙带身份披露一事,愈发觉得她高不可攀。倒是这位二小姐真心不错,虽然经过潭邑郡主落水之事,对她有了微词,但看她刚才的表现,分明一副天真乖巧的模样,转念也就释然了,小姑娘嘛,偶尔看走眼也是可以理解的,再说难得她不攀权附势,定是个心中清明的姑娘,说不定就不在意自家儿子过去干的糊涂事!
梁夫人对自家儿子的婚事可谓是操碎了心,儿子今年就十八了,与她同年出嫁的侍郎夫人闵氏连孙子都抱上了,自家儿子的婚事还是一副高不成低不就的状态,她怎能不着急!
翘首望了望顾菱蕊消失的方向,这么好的一门亲事,她可要先下手为强才行!
进了客房,孙氏正指挥丫鬟们打点老夫人的东西,见她们来,殷勤地上前从顾佑之手里接过老夫人,欲一展孝道。
顾佑之的心思还在崔老夫人身上,也说不清为什么,崔老夫人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中夹杂的那丝温情,让她十分眷恋,也许正是因为难得和稀少,才会给人真实的感觉,而这种感觉,是整日对她慈眉善目的顾老夫人给不了的。
她还惦记着崔老夫人邀自己去前堂听经的事,对孙氏的举动也就视之任之,由着她在老夫人面前表演孝顺贤惠的戏码,但今日的顾老夫人丝毫不给孙氏面子,拉着顾佑之就不撒手,指挥她做这做那,一会儿渴了要喝茶,一会儿饿了要吃点心,一会儿累了要捶腿……桩桩件件务必要她亲自动手才舒坦,一整套做下来,天都要黑了。
顾老夫人心里自有一套想法,她对当年的夺女之事还心存介怀,若是佑儿还是那个胆小懦弱不成器的大小姐也就罢了,眼看着她出息了,逐渐露出了光芒,心底的占有欲就一发不可收拾,借着崔老夫人的身份抬高佑儿的身价这个目的已经达到了,她自然不愿意佑儿和她走得过于亲近,让别人分一杯羹,遂一直将顾佑之留到估摸着前堂的诵经已经散去了,才放她自由。
顾佑之失落地走回客房,桌子上的斋菜散发着阵阵纯植物的清香,她拿起筷子吃了几口,听着鼓楼传来的鸣钟声,心里一派安然平静,连带着对什么都觉得索然无味,只想投入到这无边的佛境中,以佛的纯善,来洗涤自己未经轮回的内灵。
如此想着,她搁下筷子,起身去拿斗篷。兰嬷嬷等人早就看出主子不开心,见她只吃了几口就搁了筷子,心里更担心:“小姐还是再吃点吧,寺里不比侯府,想吃什么随时都可以做,晚饭吃的少了,夜里怕是要饿肚子了!”迎丹道。
顾佑之径自披上斗篷,也不说话,妙丹和瑞敏忙迎上去帮她整理:“小姐是要出去?”
“我出去走走,你们不要跟来。”整理好妆容,顾佑之不由分说就独自一人出了门,兰嬷嬷等人还没见过如此强硬的小姐,站在原地面面相觑,实在不放心放她一个人外出,但是看到小姐心事重重的模样,圣国寺又因皇帝出行全面戒严,安全不成问题,便只能由着她去。
由于是晚膳时间,一路走来,除了步履匆匆的僧人,没有遇到世家女子,顾佑之乐得清静,寻着淡淡的檀香香味,找去了大雄宝殿。
圣国寺是国寺,其规模之巨大,建筑之宏伟堪称史上第一寺,其悠久历史已无法追溯,绝对比圣天建国的年限还要早的多。相传它是由一位潜心向佛的帝王主持修建的,随着一代代朝代的更替,在战火尘烟中蒙上了浓厚的历史气息,但是由于每一个朝代的帝王都会花费巨资对其或维新或改建,因此它并未因自身所承载的历史而存在丝毫的破败与衰落,这便是它的魅力所在,它承载的所谓普度众生的资格所在。
作为正殿的大雄宝殿建于整个寺庙的最高处,迎面的十八级台阶代表着十八级阿鼻狱府。拾级而上,殿前的乾坤开天辟地鼎里,按照星宿排列的走向,插足九九八十一根檀香,根根如小指一般粗细,香烟袅袅直上,升至半空散做霭霭白雾,融入寺庙的边边角角,至纯,至净。
走过乾坤鼎,气势磅礴的大雄宝殿便跃入眼帘,在左右两侧各十二根菩提柱的支撑下,三级红瓦檐一层高过一层,檐牙高啄,脊琢瑞兽,四角的含珠麒麟死死地守护着大殿里的神佛。
再向里看去,整个大殿灯火通明,金身大佛周身金光闪闪,神态安详地受着香火的供奉,微微勾起的唇角,仿佛看透了尘世、人心后露出的一抹了然的笑意。
与那双看透凡尘的佛眼对望着,顾佑之突然觉得自己正在逐渐变得透明,心底隐藏的秘密都在这一刻无所遁形,心底陡然生出一股厌恶与不安……
她清楚自己今生所走的路注定与血腥和肃杀为伍,她的灵魂背负了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她渴望被佛法净化,却似乎又被嘲笑不配,这种矛盾的感觉不断地冲击着心灵,消磨着她与神佛的福缘,渐渐的,连与神佛对视的勇气也没有,周身缠绕的无尽压抑催促着她尽快离开这里,一滴水滴自下巴滑落,抬手一抹,竟早已泪流满面,她后退几步,几乎是逃离般跑走了。
这里太过于圣洁,她承受不起!
若不是慕家几百口性命的血海深仇太过沉重,谁愿背负众多狼狈苟活,前世的情仇可以不计较,但家仇绝不能轻易放下,慕家世代忠良,不该背负谋反的这样不忠不义的罪名,慕家人绝不能不明不白地做了乱臣贼子,只要能为慕家沉冤昭雪,就算遁入魔道也是值得,待大仇得报之日,再让她来这佛前忏悔,常伴青灯古佛,洗去毕生罪孽!
值得,值得……
几乎是一口气跑出了几道院门,止步时早已不知是何处,放眼处周遭一片荒凉,墙漆脱落,杂草丛生,罕无人烟。
顾佑之缓步踱至墙边,扶着墙微微喘息,好在天色渐晚,各家香客都在房里用晚膳,庙里除了做晚课的和尚外,极少有世家人外出走动,自己这番仓惶失仪之举才不至于落在外人眼里,被诟病成各个难听的版本。
待调息逐渐顺畅,顾佑之四下望了望,眼下已值冬季,天黑的早,四下寒风阵阵,御旗猎猎,出口成白汽,她揉了揉冻红的鼻尖,径自站了一会儿,稳住心神,才慢慢转身往回走。
这看在常人眼里蔓延着阵阵阴气的死寂,对她来说,却是难得的自在与惬意,以至于因贪图这一刻的宁静而走得异常缓慢。
正当她兀自享受的入神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响动,几乎是同时,顾佑之猛地转过身,视线本能地锁定了身后某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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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近有点忙,一直是找时间码字,仓促间也许会出错,亲们耐心看,狐狸尽量避免低级错误,见谅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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