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先手的好处,后手对于你来说,虽方便应变,但如果不能看清大局,很容易就落入我的圈套之中。我刚才表面是要与你换后,其实是要直捣黄龙,就跟你之前赢上尉那局一样。你在短短几手就醒悟过来,确实有些出乎我的意料,看来不厮杀一阵,是无法分胜负的。”大贤者却赞赏的说道。
于是,两人继续分兵布阵,你来我往下了几步,战局趋于平稳。
但下到第十八手时,大贤者突然再次发力。只见白主教毫无征兆的杀了出来,吃掉了赛兰特布放于中路的一个士兵,虽然主教被后面跟进的士兵杀死,但白战车随后突进,直接就冲破了黑棋的防线。待赛兰特调来王翼主教救援之时,大贤者的后续士兵已经随后跟上,紧紧的保护住了战车,将对方中路的腹地抢占了过来。
表面上看,大贤者用主教换掉了两个兵似乎有些亏,但实际上,这一招真的又狠又准,不仅彻底击破了赛兰特刚刚布防好的联兵之势,同时还迫使赛兰特不敢用主教换掉战车,否则大贤者就可以进兵将军,逼走白棋国王,那后面的局势,可就是赛兰特一边倒的被动挨打了。
下到这里,就连吉尔都暗暗赞叹,心说若是自己与大贤者交锋的话,搞不好这二十手之内就已经投降了。
见到如此形势,赛兰特清楚的认识到,王翼主教一旦跟对方互换掉,不仅中路失地无法收复,就连整个左侧战区都会面临崩盘的危险。他只得放弃掉击杀对方战车的机会,将主教回撤,并且平移战车,加强纵深处的布防。
大贤者攻势不减,原本拿来做弃子的战车,此时在黑棋腹地往来纵横。
赛兰特当机立断,放弃右侧,调来后翼主教协同防守。
双方你来我往,妙招迭出,令一旁观战的吉尔大呼过瘾。
大贤者攻势凌厉,瞬间就扫平了自己左侧和中路各处,不仅将黑棋的国王逼至角落,还强行迫使对手用一个主教换掉了自己的战马。
赛兰特这边来看,简直苦不堪言,他使出浑身解数,才堪堪保住了左侧防线。
就在吉尔以为赛兰特气数已尽的时候,只见赛兰特左路前线处的最后一名士兵,突然放弃防守,冲进对方阵地,破掉了对手的联兵。
“兵为棋魂,这是你最后一名前线士兵,就这样舍弃掉么?”如此莽撞的行为,令大贤者顿时皱起眉头,似乎认为赛兰特的这一招错的厉害。
“树死叶无存,国破家难全。现在应以大局为重,若王被将死,即便这独兵过河成为重子,恐怕也是毫无作为了。”赛兰特盯着大贤者,正声说道:“但若牺牲小我,或许还有将局势挽回的可能,虽然难以取胜,但至少可以请和求存。”
大贤者听完,一边端详棋局,一边细细品着赛兰特话中味道,看了许久,终于摇头长叹道:“你虽言之有理,但此刻形势危若累卵,大军四面压境,蓄势待发,我实在看不到这王存活的希望。”说着,他的白兵已经往上一扑,吃掉了对方这名冒进的士兵。
赛兰特微微一笑,不再答话,而是继续应对眼前的棋局。
很快,双方的交锋开始进入白热化,尽管大贤者的白棋已经处于绝对优势,但赛兰特仍然不屈不挠的反抗着。他的活动空间虽然越来越狭小,但相对的,黑棋的兵力非常收缩,防线密不透风。
大贤者发现,如果强行突破,白棋所要付出代价实在太大,于是转而引诱黑棋换子。但赛兰特却完全不理会对方这个战术,始终保证自己棋子存活。
观战的吉尔早已被大贤者高超的棋艺所折服,但他更加佩服赛兰特面对逆境的顽强。
然而,再坚固的城墙,也会有被攻破的那一天。第四十一手,眼见对方兵临城下,赛兰特的骑士挥舞起战刀,准备做殊死一搏。
但此刻同时也露出了一个巨大破绽,被对手在一瞬间敏锐的抓住了。
只见大贤者主教从战车身后突然斜插而上,同时叫杀黑棋的战车和骑士。
吉尔无不遗憾的摇了摇头,心中道:可算让大贤者逮到机会了,这时候被捉双,怕是总长要撑不住了。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赛兰特却在此时露出了笑容,只见他的黑战车毫不畏惧的往前一冲,立刻将面前已经逼近城墙的士兵撞得粉碎。这一手非常巧妙,不仅避开了对方的攻势,还顺带将自己原本已经放弃的右路又给救活了。
“这一手处理的冷静果断!”大贤者眼中泛起喜色,似乎对方破了自己的杀招,反而他更加开心一样。但他立刻又说道:“不过我真正的杀手锏在这里呢!”说着,只见他的白色主教解决掉对方最后的一个骑士后,再次形成了捉双对方的兵与主教的局面。
此时对于大贤者来说,只要再换掉黑棋任何一个强子,这局就结束了。
“没错,我也一直在等您这个杀手锏亮出来。”只见赛兰特从容不迫的将黑色主教往斜前一进,笑容渐浓的看着大贤者说道:“将军!”
将军?
大贤者心头一紧,往棋盘右下看去,这才惊觉到自己吃掉之前那个冒进士兵后,右路白色的士兵此时已丢失掉绝佳的位置,无法再挡住对方主教的这次攻击路线了。
虽然对方这次将军对自己国王的威胁微乎其微,但大贤者清楚的看到,自己应手之后,黑棋原本奄奄一息的局面,瞬间活了过来。
随后的残局,双方继续缠斗,黑棋利用关键时刻的将军,抢占先机,虽在此后失掉了所有士兵,但却令国王化险为夷,转危为安。而白棋则因为丢失了主动权,前线的士兵也尽数被灭,当赛兰特下完第四十八手之后,形势完全明朗了。
黑棋的兵力只剩下两个战车和一个主教,数量虽是不多,但机动性比对手要高出一筹,发动攻势或许有些力不从心,但专注于防守的话,绝对游刃有余。
白棋方面,同样有两个战车,但另外的三个士兵互相距离过远,无法形成联兵之势,只得依靠战车保护,同样是进攻上有心无力。
赛兰特和大贤者都思量许久之后,两人相视一笑,握手言和。
吉尔目瞪口呆看着棋盘,不禁问道:“匪夷所思,实在是匪夷所思。总长你难不成在二十多步之前,就已经算到此时局面了么?”
赛兰特微笑道:“我这叫学以致用现学现卖,若不是见了上一局大贤者的那招弃车保和,我也下不出这一手来。”
“决胜之时的那一个将军抢先固然精彩绝伦!但之前的弃兵战术,才更令人回味无穷。”大贤者却畅然大笑:“这一局下完,执白必胜对于我而言,已经是历史啦。”
“晚辈侥幸请和,大贤者您切莫介怀。”赛兰特忙说道。
“总长你自己不是刚说过么,下棋就是双方绞尽脑汁的斗智游戏,现在你能够在王国第一棋手执白时下成和局,我看也不用太过谦虚了。”吉尔摸了摸下巴,赞叹不已。
“上尉一语中的,下棋本是君子之争,不仅体现棋手的智谋,更能彰显其为人。之前许多高手在与我对弈时,被动不利的局势下想的往往是险中求胜,如此,反而更中了我留下的陷阱,最后一败涂地。可刚刚我多次以利相诱,你都能不为所动,冷静应对,这可不是一般高手能达到的境界。”说罢,大贤者起身背手踱到窗边,望着眼前的一切,悠悠而言:“大部分人,在下棋时只讲究一个胜字,所以心中只有自我,而无他人。只有那些超脱了输赢观念的棋手,才能在下每一步棋的时候,比起思考自身,更多的是设身处地为对手考虑。”
赛兰特道:“大贤者学识渊博,心胸广阔。您的这番教诲晚辈定然永记于心。”
“人生如棋局啊。”大贤者望窗而叹:“我在达斯克三十余年,虽自由受限,但也令我多了许多思考的时间。当年我们仏斯萨满教的知识体系并不完善,所以没能很好的引导族人走向正途,如今重回故土,眼前仍是满目疮痍,难免令人帐然若失。”
赛兰特不由讶道:“大贤者,莫非你打算重修教义?”
“此事我早已在做,教义经改部分基本已是完成,就差整理制策了。长公主派来的人呢,虽然都精通凡德尔语,但他们毕竟是格罗姆人,对仏斯萨满教了解甚少,所以口述内容他们记于卷上时,难免会有纰漏,我不得不挨个查阅,导致进度缓慢,不知何时能够成书啊。”大贤者长叹一声:“如今我已身临不测,时日无多,这份重担之后要托付何人啊。”
说罢,大贤者眼中竟渗出泪光。
见此,吉尔立刻道:“大贤者您请放心,有总长在,您的安全就万无一失。”
“我的安全恰恰是我自己最不在乎的,我所忧者,除了凡德尔的同胞,也包括这西部其他百万生灵。”大贤者沉重的说道:“人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信仰。尤其是那些已经被权力蒙蔽住双眼的人。”
赛兰特笑了笑:“大贤者既然不方便明说,晚辈干脆直言算了。您所担心的人,我们早已有了对策。”
“唔?”大贤者眉头微皱,回身看着赛兰特,似乎在等他说下去。
“赛比伯爵这边我们已经派人二十四小时盯住了,一旦发现他有叛国通敌的罪证,我们立刻就能将他绳之于法。”赛兰特微笑说道。
“此人居心叵测,不得不防。但他现在还是市长,而且身后还有更大的靠山,想通过官方调查来逼他就范,恐怕没那么简单。”大贤者摇了摇头说道。
赛兰特道:“这个我们查到了,他的大靠山就两个,沃夫亲王和达克帝国而已。”
大贤者不由问道:“沃夫亲王我是知道,达克帝国支持他这个消息,你是从何处得知的?”
“我们的一位暗卫在城中打探出消息,说这段时间,赛比都会在深夜前往北区的一个会馆。”赛兰特笑了笑,说道:“且不说这个会馆的老板是达克人,就是听到龙石会馆这个名字,晚辈想大贤者也能立刻知道他们的身份了。”
“龙石?”大贤者微微一想就立刻明白了,说道:“学名龙晶,乃黑曜石的别称,又叫十胜石。原来如此,是黑耀十字。”
“不错,我们后来在金银商会查过了,这会馆是在大战后才建立的,而当初批准其在北区建馆的官员,正是市长赛比伯爵。”赛兰特点头说道。
大贤者不由摇头叹道:“哎,西部的事越来越复杂了。现在居然又掺和进这黑耀十字来,以王国与达克帝国目前的外交情况来看,怕是连正常的调查程序也走不通了。”
“就因为合法的路子行不通,所以坦德尔他才会利用我们来对付赛比这家伙。”吉尔在一旁笑了笑,接着说道:“大贤者见多识广,想必也知道我们达纳之巅的手段吧。”
“以暴止暴,以恶制恶。”大贤者哑然失笑道:“不过听闻赛兰特加入你们之后,武力解决的事件似乎少了许多。这点我很是欣赏,万物生灵乃大地之神的恩赐,不可轻夺的。”
“是啊,原本的打手全都转行当骗子了。”吉尔轻笑一声:“不过我个人认为,对付极个别的不法之徒,稍微动些粗还是有必要的,毕竟对这些视人命如草芥的混蛋来说,暴力是他们唯一能听懂的语言。”
大贤者说道:“但赛比此事,我还是希望你们能更加深思熟虑一些,毕竟他名义上仍是我们凡德尔人的宗长,若他出个什么意外,可不是小事。”
“这点请大贤者放心,如果不清楚这一点,晚辈也不必是在暗中监视他了。”赛兰特笑道:“对了,大贤者刚刚您说要重修教义,我突然心中有一位人选,想推荐给您,您俩其实早就听闻过彼此,但却碍于身份地位悬殊,所以她一直没能去拜见过您。这个人不仅殚见洽闻,博古通今,也精通仏斯萨满教,同时还是一位地地道道的凡德尔人。有她来协助您,相信能很快帮您完成心愿。”
“她?是个女子?”
“正是。”
“谁?”
“金银商会的午夜幽兰,伊莎贝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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