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府内,陈大成正在陈阮君的扶持下,一口一口的喝汤药。他的伤势明显好多了,双目顾盼之间恢复了往日的神采。陈大成喝完药,略一闭目凝神,猛然睁开眼,对陈阮君使了个眼色。陈阮君会意,轻轻放下药碗,蹑手蹑脚走到门边,猛然拉开门,正见陈精忠弯腰侧耳站在门外偷听!
两人大眼瞪小眼,谁都说不出话来。房内传出了陈大成的声音:“有客来访吧,快请进来坐。”陈阮君回过神来,忙说:“你是来瞧我哥的吧,今后直接进门便是,不必顾虑我在房内。”
陈精忠暂且放宽了心,忙打个哈哈:“确实如此。我听见你在族长房中,不方便进入,只好呆在门外,真是……呵呵,有些难堪。”
陈阮君一笑,将他让进房内。
见陈精忠进来了,陈大成虚弱道:“我重伤在床,陈阮君又是个女儿家,咱们家族里的事情就全仰仗你了。”
陈精忠连忙谦虚。陈大成猛烈咳嗽了一阵,道:“我听阮君说,咱们这次死伤惨重?”
陈精忠恨恨的说:“没错,永康、丽水的人太可恨了,竟敢请倭寇对付咱们,他们简直是与虎谋皮!”
陈大成惊讶道:“你怎知倭寇是他们请来的?”
陈精忠诧异道:“不是他们,又能是谁?族长的意思是……”
“哦,我也不晓得。”陈大成捂着胸口,咳嗽数声,挥手道:“我身子发虚,有些累了。这事就交与你来办,这仇,务必要报!咳咳咳……”
陈精忠忙起身告辞,快步离去。
眼见他走远了,陈大成从床上翻起,双目如电,对陈阮君道:“你觉得此人如何?”
陈阮君沉吟道:“他很不对劲,究竟是哪里不对,我却一时半会说不上来。”
陈大成苦笑道:“照种种迹象来看,陈精忠以及死去的陈天宝,俱通倭寇无疑!想必永康、丽水两地也有倭寇奸细。他们故意挑拨义乌、永康、丽水三地乡民互相械斗,以便让倭寇坐收渔人之利。”
突然,陈大成大叫:“不好。”站起身来,焦急道:“我们义乌遭倭寇偷袭,想必永康、丽水也是一样,为何两地至今仍没有倭寇入侵的消息?”
陈阮君顿时呆住了。
当然没有消息。永康、丽水的乡民败退后,突遭倭寇袭击,几乎全军覆没。两处地方地处偏僻,孤立无援,毫无防备之下很快被倭寇攻陷。永康、丽水的县令猝不及防,俱被倭寇拿了去祭旗。此时此刻,永康与丽水一片狼藉,到处燃着烈火,城里城外照耀得如同白昼。倭寇们纵横奔驰,人喊马嘶一片。不断有刀光血影,不断有人发出临死前的惨叫。妇女的哭号与倭寇的淫笑混杂在一起,在火光中交织成一片血色的天空。
杀人放火会上瘾,奸淫掳掠更会上瘾!这些心理极度扭曲的人,唯有在践踏别人尊严时、在残毁别人生命时,才能找到自我的存在、才能拥有满足的快感!成吉思汗曾言道:“大丈夫最大之欢乐,在于镇压反抗者及战胜敌人,将他们斩草除根,尽夺其所有。看着他们下人痛哭流涕,看着他们本人泪流满面。欣赏他们妻子女儿美丽的面庞,亲吻吮吸她们红润的嘴唇。”
以他人之悲惨,作自己之乐趣,这是什么英雄?可笑的是至今仍有无数人崇拜他、敬仰他。
夏日午后的陈家庄安静而祥和,树木恣意舒展着枝叶,不肯放过身边的每一缕阳光。蝉鸣依旧聒噪,日头依旧毒辣。
突然一个身影出现在街上,倏忽间窜出几百步远,扶着身边的大树,不住地喘着粗气。只见他嘴角血迹殷然,胸口处有诺大的掌印,显然是受了不轻的内伤。随后追上来的,则是陈大成、陈阮君、王如龙、朱珏、叶大正、金福一干人。他们冷笑上前,将陈精忠团团围住。
陈大成排众而出,朗声道:“陈精忠!识相的,束手就擒,我饶你不死!”
陈精忠笑了,他的嗓音变得沙哑难听:“陈大成,我本以为你重伤垂死,想不到你是装出来的!老子玩了一辈子鹰,到头来竟然被鹰啄瞎了眼睛!好你个陈大成,暗箭伤人,不是好汉!”
陈大成淡淡一笑,陈阮君接上了话:“你身为汉人,却甘心当倭寇的走狗,果然是一条好汉!”
陈大成道:“平心而论,这些年我待你如何?”
陈精忠沉吟半晌,道:“你待我不薄。”
“那你还勾结倭寇,杀我汉人百姓!”陈大成声如炸雷。
陈精忠直视着他,眼神毫不避让:“这天下,成王败寇,哪里有是非!今日你赢了,你怎么说都行,由着你!”
陈大成说不出话来。陈精忠道:“你凭什么这么豪横?还不是仗着你祖上传下来的产业?我凭什么非要看你的脸色做人?你也配!”
陈精忠似是喘不过气,胸膛猛烈起伏着,恶狠狠的说:“二十年前,你为了她,不惜与陈天宝一战。可是你知不知道,她的心里,只爱着我一个人!”
陈精忠脸上血色尽退,眼神越来越迷离,他喃喃道:“可是你却硬生生的把她毁了,你毁了我最爱的人……”
陈精忠的眼眶内充满了血丝,绝望的笑着:“从此之后,我和陈天宝日夜筹划,无一日不想为她报仇雪恨!只可惜,我俩的本事加在一起也杀不掉你,更休提毁了你的一切、毁了你的最爱!”
陈大成狂怒道:“所以你就为了一己之私,勾结倭寇偷袭义乌!”
陈精忠仰天长叹:“功亏一篑,我不甘心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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